“張將軍,這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啊!”
大笑聲中。
人高馬大,頜下一部粗獷絡腮鬍,面如黑炭的鞠義走了過來。
“什麼風也沒有,我就不能來看看鞠將軍了嗎?”
張頜回以大笑,手指親兵,“這不是最近得了幾罈好酒,獨飲無趣,想着鉅鹿縣距我曲樑縣不遠,因此來尋鞠將軍痛飲一番,鞠將軍不會拒絕我吧?”
“哈哈,張將軍客氣了,不過這幾壇夠喝個什麼勁。”
鞠義見張頜所帶親兵過來背了幾壇酒,看上去倒也與尋常酒別無二至,呵呵一笑,隨口答道。
“幾壇不夠,下次再請鞠將軍去我曲樑縣喝個痛快便是!”
張頜回以大笑。
幾句閒話過後。
來者是客,鞠義自然也不會拒絕張頜。
很快在鞠義的安排下,有士卒殺羊解肉,生火作架。
隨着夜幕降臨,星垂平野。
羊肉被架在篝火上炙烤,肥厚的油脂滴滴落在炭火中,發出一陣陣滋滋的響聲,飄香滿營。
“果真是好酒啊,張將軍有心了!”
小刀分肉,大快朵頤。
幾杯酒下肚,鞠義舉杯望向對面張頜,滿飲杯中酒後,面帶笑容道:“不過張將軍此番前來,不會真的是來找我喝酒的吧?”
“不是喝酒,還能有何事?來來來,滿飲此杯!”
張頜哈哈一笑,揚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果真無事?”
“真無事!”
“若真是無事,喝罷這杯酒,我就回營休息去了。”
又一塊肥美的烤羊肉下肚,鞠義將手中小刀紮在身旁木墩上,笑呵呵說道。
“這……倒是的確有件小事,想與鞠將軍略談一二,不知鞠將軍可願聽之?”
見鞠義表露去意。
略帶猶豫中,張頜終於提及正題。
見張頜如此說道。
鞠義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擡手示意:“大丈夫有話就說,何必吞吞吐吐,作女兒狀。”
“鞠兄高義,那小弟就直言不諱了!”
左右看了看。
並無他人在側。
張頜挪動身軀,湊近了鞠義的位置。
火光搖晃間,張頜沉聲道:“不知在袁公麾下,鞠兄可有感覺到不快意之處?”
“在袁公麾下,可有感覺到不快意之處……張將軍此言……何意?”
聽到張頜這番話後。
鞠義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線。
“哈哈,隨口問問罷了,鞠兄可知,我麾下有一部將,於長安城中有親舊在宮中任職,近日我得知了長安城內一些情況,覺得頗爲有趣,於是想找鞠兄聊聊!”
張頜打了個哈哈,以輕鬆自如的語態,將長安城內天子招攬鞠義之意講出。
末尾,張頜壓低聲音道:“鞠兄如此大才,屈居於目光短淺的袁紹麾下,豈不是明珠暗投,在這袁紹麾下,你即便再賣力,又豈能掙過那顏良、文丑?倒不如歸於長安,扶保天子,既有大義在身,又有加官進爵,屆時以鞠兄之勇武,掃平天下,復興大漢,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張將軍此言,大謬矣!今日飲酒,只你我二人在此,我就當從未聽過這番話,也從未見過張將軍這一面,明日你便回曲樑去吧,以後這種話,不必再與我說了!”
誰料聽完張頜之言後。
一直靜靜聆聽的鞠義皺眉說道,神色嚴厲。
這倒是讓張頜有些尷尬了,搓了搓手,低聲道:“鞠兄,難道我說的這些話,都是虛言嗎?你自己想一想便知我絕對沒有害你之意!”
鞠義振聲道:“有沒有好處都無所謂了!袁公如何處事,非我等能置喙的,我鞠義只知,既效忠於袁公,便當從一而終,不作他念!”
聽了鞠義此言後。
張頜略作沉默後,說道:“長安天子有言在先,若鞠兄能歸長安,可領月餉二萬錢,先登營一應裝甲、兵器,俱由長安供應,挑到鞠兄滿意爲止!”
“那……又如何?些許錢財,我鞠義還沒放在眼裡,袁公可是我發誓效忠的雄主啊!你當我鞠義是那等兩面三刀,背主求榮之輩嗎!”
鞠義神色更加嚴厲,厲聲呵斥張頜,一臉正義。
“長安天子還說了,若鞠兄能去,朝廷願封鞠兄爲振威中郎將,先登營亦歸鞠兄所領,世代不移!”
張頜繼續勸道,但也言盡於此了。
說完這番話後,張頜不再開口,低頭飲酒,很快就將面前剩下的半罈子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羊肉也吃的差不多了。
篝火漸漸弱了下去。
滿天星光仍舊漫布。
見鞠義仍然未有言辭,張頜略略有些失望,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他心裡想的很清楚,若能將鞠義勸到長安,自然是功勞一件。
但若是不成,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有鞠義在,長安天子對他的倚重勢必要分潤到鞠義身上一部分。
但若是無鞠義,他張頜領兵去投長安,豈不是更受重視?
因此無論鞠義去不去長安,他張頜都不會吃虧。
“鞠兄,剛纔那一番話,就當是我的酒後之言吧,不必放在心上,我走了。”
張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哈哈一笑說道。
“這就走了?”
鞠義瞪了瞪眼,有些詫異。
“是,酒也喝了,不便多留,縣內尚需我去坐鎮,不可遠離。”
張頜打了個哈哈,敷衍了一句。
“剛纔張將軍所言之事……”
見張頜叫來親兵,果真要走,鞠義突然開口道。
“剛纔之事?”
張頜停步回望鞠義。
“我得考慮考慮!”
鞠義最終說道。
“哈哈,好!鞠兄有任何想法,儘管派人來曲樑尋我,弟隨時恭候鞠兄大駕!”
張頜說了句場面話。
事實上,無論鞠義現在是怎麼想的,張頜都不在意了,也不在乎了。
此行返回曲樑縣後。
他馬上就要帶上親信士兵直奔長安而去了。
事不宜遲,唯恐夜長夢多。
既與鞠義有此言談,他可不會把命運交到鞠義的手中。
若不急走,倘若鞠義告密,他又當如何自處?
幾句閒話過後,拜別鞠義,張頜帶着親兵翻身上馬,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