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變?”
長安街上。
劉協微微皺眉,反問道。
“不錯,陛下,正是民變啊!”
出言之人繼續說道:
“徐榮此人,仗着深受陛下信任,近日以來,在長安城中胡作非爲、橫行霸道,今日又無故帶兵圍困太尉府,激怒了四方民衆,如今長安城內自發而來的百姓已將太尉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如今徐榮正率領長安守軍,眼看就要和百姓們明火執仗的打起來了,若此事當真發生,真乃長安之禍,國家之禍啊!”
出言之人憂心忡忡,急聲說道。
“嗯,你是何人?朕此前似乎未曾見過你。”
劉協點了點頭。
並未發表意見。
而是將目光鎖定在了說話之人的面龐上。
除了蒼老。
他沒有在這張臉上看到別的東西。
“回稟陛下,老臣乃是欽天監監正伊春,昨夜夜觀天象,察覺帝星蒙塵,乃主陛下身邊小人作祟,故厚顏求見!”
擔任欽天監監正的伊春一臉憂心的說道:“從眼下形勢來看,這使得帝星蒙塵的小人,多半就是徐榮這武夫啊!”
“哈哈。”
聽到伊春的這番說辭。
劉協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伊監正,你可知查抄太尉府,乃是朕的命令?”
劉協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這……陛下想必是被小人所惑。”
伊春不防天子竟然如此乾脆的承認了,有些艱難的找補道。
“你的意思是,朕識人不明,是個昏君?”
劉協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這……臣絕無此意!”
天子此言一出,伊春額頭瞬間見汗,連忙否認。
“伊監正,歇着吧,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朕就當今日未曾見過你,明白嗎?”
劉協冷笑着說道。
“陛下……”
劉協此言一出。
伊春也就知道。
他的話。
並沒有被天子所信。
看來傳言天子深信徐榮,恩寵非常,並非虛假!
“可是民變,的確有發生啊,此事若處理不好,恐長安城又有動亂之危啊。”
伊春仍然在勸。
“這就不是伊監正需要操心的問題了,你還不打算走嗎?”
劉協橫了他一眼,冷聲說道。
目送狼狽行禮後離去的伊春,劉協臉上浮起一抹不屑。
真當他這個皇帝是長於深宮的糊塗蟲?
拿星象來忽悠他。
這就是楊彪想出來的辦法?
真是可笑!
不過民變……
倒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
看來楊彪等人即便被他罷官奪爵。
在這長安城中的影響力,仍舊是根深蒂固啊。
正好藉着這個機會。
打草摟兔子。
一併解決!
“傳朕命令,移駕太尉府。”
略微沉吟後。
劉協心中已有了完整的計劃,開口對身旁禁衛說道。
“陛下,太尉府附近此時有無數百姓聚集,恐非善地,臣以爲……”
禁衛開口打算勸阻。
“朕說,移駕太尉府,你沒聽明白嗎?”
劉協沒有耐心聽完禁衛的勸阻。
瞪了他一眼。
“微臣明白!”
天子此言一出。
禁衛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勸,連忙硬着頭皮前頭開路去了。
……
“匪兵滾出太尉府!”
“保衛太尉!”
“身爲長安守將,劫掠民宅,辜負陛下信任!”
“徐榮領兵作亂,意圖謀反!”
太尉府外。
劉協剛一靠近。
各種各樣的喊聲瞬間就充斥於耳。
喊什麼的都有。
要是他真是個長在深宮的少年天子。
這些流言其中任何一句傳入他耳中,恐怕徐榮都得倒大黴了。
“陛下,這情況您也看見了……”
禁衛小聲說道:“臣建議陛下遠遠觀望,待此間事情平息,再徹查真相即可。”
遠遠觀望?
那他來這幹什麼呢?
真當他來看戲的?
任由這些閒雜人等堵在太尉府前。
那徐榮還怎麼放心抄家?
那可都是錢啊!
他的錢!
劉協看也沒看身旁禁衛一眼。
此人忠誠有餘,但腦筋太死,沒有和他做過多溝通的必要。
“打出天子儀仗,朕要和這些長安百姓們,說說話。”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後,劉協悠悠說道。
“啊……”
“朕的意思,你不明白?”
劉協斜了禁衛一眼。
“臣明白!”
略微愣神後,禁衛身軀肅然聳立。
咬了咬牙。
三步並作兩步。
這名禁衛取出天子儀仗,運足氣力,大聲朝前方喝道:“皇上駕到!”
這一聲吶喊。
中氣十足。
剎那間。
原本浪潮洶涌、如同一鍋煮沸的,正翻滾中的稠粥的太尉府門前。
頓時陷入了停滯!
“皇上?”
“陛下來了?”
“真的是陛下儀仗……”
“吾皇萬歲……”
“陛下萬歲……”
短暫的停滯過後。
山呼萬歲下跪者有之。
下跪後山呼萬歲者有之。
還有些心虛企圖偷摸開溜者有之。
更有想湊上前去,希冀能窺見天顏,一步登天者亦有之。
場面瞬間又變得亂糟糟了起來。
“諸位可以給朕一個面子,安靜些許嗎?”
在禁衛的重重保護下。
劉協面帶微笑。
面向太尉府前衆人。
朗聲說道。
此言一出。
原本亂糟糟的場面剎那間變得針落可聞。
唯有許多急促的呼吸聲無法抑制。
在劉協耳邊此起彼伏的響起。
嗯……
細枝末節。
不必在意。
劉協微微頷首,對自己的話語效用表示滿意。
“你,是何人?”
在旁觀察了一會兒。
劉協已經記住了剛纔喊口號喊得最賣力的幾個人。
現在他望向的,就是其中之一。
視線中。
只見這人面龐紫黑,身着短打,體格健壯。
裸露在外的雙臂有着大量刺青。
得蒙天子垂詢。
讓那人激動的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回……回稟陛下,小人名叫柳……柳青,乃……乃是長安碼頭上的一名腳伕!”
腳伕?
碼頭之上替船家搬運貨物之人吧。
但剛纔此人一呼百應,氣勢雄壯。
恐怕不是單純一名腳伕那麼簡單吧!
劉協看破不說破。
繼續問道:“柳青是吧,很好,朕記住了,朕且問你,方纔朕見你高聲吶喊,爲楊彪張目,是何人派你來的?”
“沒有人……”
柳青臉色煞白,低聲答道。
這個在碼頭上與人爭搶地盤,心狠手黑之輩。
此時跪在天子腳下。
竟乖順的猶如一隻雛雞。
“朕沒聽清楚。”
劉協皺了皺眉。
“回稟陛下!沒有人!沒有人派小人前來!是小人自己要來的!”
因爲緊張而肌肉緊繃的柳青高聲喊道:“小人窮困潦倒之際,曾受太尉恩惠,今日見太尉府前混亂,特來相助!”
“嗯,很好。”
沒有在答案的真實性上過多質詢。
劉協轉頭,望向了下一個被他記住的人。
“你,你又是何人?朕問你……”
“還有你……”
“你……”
幾圈問下來。
衆人的回答大同小異。
皆言稱是受過太尉恩惠,見太尉蒙難。
自發而來,無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