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初夏時節。
城中下起了濛濛細雨。
溼漉漉的街道上行人稀少。
城中天牢所在的南角樓大道上。
卻有一架馬車橫衝直撞,肆無忌憚。
“讓開,不想死的都給老子讓開!”
車伕揮舞着手中馬鞭,厲聲呵斥着前路旁的行人。
行人受此威懾,紛紛退避左右,目視馬車疾馳而去。
“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紈絝公子,險些被他撞到了……”
“別說了,自認倒黴吧,快走快走。”
“我可是聽說了,當今天子大力整頓朝堂,如今已將不少庸官下獄問罪,就這車中的公子,我看也不像是個什麼好人,早晚被陛下一併下獄!”
“少說幾句吧!天上人的事,你管得着嗎……”
路旁結伴而行的行人中有人抱怨了幾句後。
同伴左右看了看,連忙拉住了他快步走開,不敢再讓他說下去了。
而與此同時。
那輛橫衝直撞的馬車,也穩穩停在了城中天牢入口處。
一位衣裳華貴,氣度不凡的年輕公子,踏步走下馬車,徑直朝天牢入口走去。
“站住!爾是何人,竟敢擅闖天牢!”
天牢入口負責把手的士兵原本還無精打采,正扶着長槍打瞌睡。
看到有人靠近後,馬上厲聲呵斥了起來。
“瞎了你的狗眼!連楊家公子都敢攔,不要命了嗎!”
年輕公子身旁,馬伕大爲光火,破口罵道。
“閉嘴!”
不等士兵有所反應,年輕公子馬上回頭瞪了馬伕一眼。
再轉過身時,他的掌心之中已經出現了兩錠黃橙橙的細碎金子。
“兩位兵家,可否行個方便?”
年輕公子面帶微笑的伸出了手。
“這……”
其中一名士兵有些遲疑,望向了同伴。
“楊公子裡面請!”
另一名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兩錠細碎金子摸了下去,連忙讓開了道路。
“多謝了。”
年輕公子帶着馬伕。
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了號稱守衛森嚴的長安天牢。
“馬三,未得長官手諭,擅自放人進天牢,你可知是何等罪過?”
起先遲疑的那士兵,見年輕公子長驅直入後,焦急說道。
“閉上你的嘴吧!這個東西不想要了?”
另一名士兵翻開手掌,掌心一片金黃。
“嘶……你剛纔叫他楊公子,莫非那人是……”
“不該你知道的,別瞎打聽,對你沒好處!”
……
天牢入口處士兵的對話。
自然沒有傳入年輕公子的耳中。
不過即便被他知曉。
他也不會在乎。
因爲他叫楊修。
當朝太尉楊彪最寵愛的兒子!
雖然目前他的父親身在天牢,一干派系官員,也均被問罪。
但自從得到了那個消息後。
楊修起初的慌張之色,就已經完全從臉上消失不見了。
憑藉着銀錢以及楊家餘威尚在的影響力。
楊修在天牢之中暢通無阻。
一路上的層層險要,在他的閒庭信步下,如履平地般趟了過去。
很快。
他來到了父親所在的牢房門口。
“孩兒楊修,見過父親大人。”
屏退馬伕後,楊修站在牢房外,躬身行禮。
眼前的這間“牢房”,雖然名義上是牢房。
但要真說起來。
恐怕長安城外,都找不出幾間比它更奢華的宅邸了。
首先。
他的佔地面積極大。
尋常犯人在天牢之中,活動範圍不過數尺見房。
居住環境不過一卷草蓆,些許乾草。
而眼前的這間牢房。
目測望去,足足有十幾間尋常牢房的面積加起來還要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
在這間牢房之內,地面是名貴的西域地毯。
在地毯之上。
桌椅板凳,上好的紅木大牀一應俱全。
坐在椅子上,正手捧一卷書慢看的楊彪耳聞此聲後,擡起頭來,露出了一絲微笑。
“進來吧。”
楊彪招了招手。
楊修隨即推開牢門入內。
而這牢房大門……
也壓根沒有上鎖的痕跡!
甚至在這間牢房周圍。
連個巡邏看守的士兵都看不見!
這一切。
只因這間牢房臨時的主人姓楊名彪,乃是當朝太尉!
儘管前些日子當今天於宮中大怒。
下令要褫奪太尉官職,削爲平民。
但是這些年來。
楊彪在朝堂上下的影響力。
可不是天子簡簡單單一兩句話就可以消弭的。
所有人都相信。
天子只是一時糊塗罷了。
太尉早晚會從這裡走出去。
即便天子不認爲自己是一時糊塗。
太尉也有無數種辦法,讓天子承認自己的糊塗!
“不是吩咐過你,近日好生觀察陛下的動向,以及那武夫的一舉一動,爲何要來此處?”
看着侍立在身旁的楊修。
楊彪挑了挑眉,有些不悅的指責道。
“父親,孩兒今日來此,乃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面告知父親呢。”
楊修被楊彪訓斥了一句。
但臉上仍舊帶着笑容,絲毫沒有半點委屈和難過。
“極其重要的事情?”
楊彪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然:“說說看。”
“父親……”
楊修左右看了看,小碎步靠近了楊彪。
只見他俯下身,以只有他們父子二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孩兒,此話當真?!”
簡單的耳語過後。
楊彪大驚失色。
手中的書卷,不自覺間就已經合上了。
至於剛纔看到那一頁了。
楊彪甚至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千真萬確!”
楊修面帶微笑,篤定道:“那呂布軍中,亦有孩兒舊友!此事必然無誤!”
“哈哈,好!”
楊彪聽到楊修肯定的答覆後,開懷大笑。
只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徐徐說道:“陛下啊陛下,老夫且看你幾時低頭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