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之夜過後,欒奕一行再次踏上西去洛陽的官道。有了這次半夜遇襲的教訓,一路之上處處提防,事事小心,寧肯耽擱一天行程也只在大鎮或者縣城休息。長路漫漫,足足走了八天才到洛陽。
漢末的洛陽雖已失去了盛世時的繁華,但高大的城牆,錯落有致的里巷,仍見證者一個帝國的輝煌。這座有二十多萬常住人口的城市,在堪稱當時世界第一大城,東西市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可容六輛馬車的寬闊大街上車馬簇簇。
欒奕等人經過多方打聽,找到了蔡邕位於城東的府邸。
送上拜帖後,不多久蔡邕一臉興奮,在蔡昭姬攙扶下赤着足從屋裡贏了出來。
多年來,這是欒奕第一次見蔡琰穿女裝。精緻的面龐略施粉黛,再配上一襲長裙,惹人心醉。
“徒兒們。怎地到京城來也不跟老夫說一聲。快,屋裡坐,屋裡坐。”蔡邕笑意融融,招呼着欒奕諸人便往屋裡走。
欒奕笑了笑,“這不是想給老師一個驚喜嘛!”
“哈哈哈!驚喜的好,驚喜的好!快來,快來!”
隨着跨入宅門的人流,欒奕悄然靠到蔡琰身邊,笑聲道:“姐姐今日真美!”
蔡琰嘴角上揚,調笑道:“難道姐姐以前不美嗎?”
欒奕大囧,自知說錯了話,“自然是美。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姐姐之前美在素雅,今日卻顯露出別樣的妖嬈。”
“那你喜歡姐姐素雅多一些還是妖嬈多一些?”
“這……”欒奕不由臉紅,鼓起勇氣,回答:“但凡姐姐的,奕都喜歡。”
“登徒子……”蔡邕輕啐一聲別過臉去。耳朵根部瞬時間燃起蘋果般的紅暈。
欒奕心中不由發笑。恍惚間想起前世的一個笑話,笑話說的是:一日清晨,一對俊男靚女在餐廳用餐。俊男盯着美女上下欣賞,美女望着帥哥來回翻看。美女便問那俊男,“你在想什麼呢?”俊男迴應說:“你在想什麼我就在想什麼!”美女聞言也是輕啐了一下,笑罵道:“臭流氓!”
“傻笑什麼呢?”
欒奕偷樂的工夫,思緒忽然被蔡琰打斷。遂正了正聲,“沒什麼!”
蔡琰見欒奕不想說,便沒有深究,只是說:“半年多不見,子奇高了,也壯了!”
“人總是要成長的嘛!”
說說笑笑間。蔡邕帶着一衆徒弟在宅子裡轉了一圈。蔡宅分前右後三進院落,面積不大,環境卻是很好。枝繁葉茂、鳥語花香,可謂一處修身養性的絕佳所在。
在花園裡煮茶,蔡邕問欒奕此行是否順利?欒奕迴應說,遇到了點小麻煩。接着,便將虎牢關遇賊人劫掠一事說了出來。只不過,他並沒有透露劫匪是虎牢關守將的事情,只說是夥山賊。
蔡邕一聽徒弟們遭了匪,大驚失色,不過一看五名弟子,再加上荀彧、荀攸、程昱三個後生均安然無恙才放了心。怒氣衝衝道:“堂堂京畿重地也有匪患,那洛陽太守是怎麼當的!來日大吵,老夫定要狠狠參他一本。”
蔡琰顯然也被此事嚇了一跳,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欒奕。欒奕則微微擺手,示意只是小狀況而已。
閒聊半日,家丁來報,宅中客房已經收拾妥當,欒奕等人可以入住、休息了。
蔡邕知道,徒弟們原來旅途勞頓,確實需要休整一番。便讓他們各自回房,看看是否滿意,遇到什麼問題可隨時支使管家去做,千萬別客氣。讓他們把京城的蔡府當成自己家便可。
別說,趕路半月之久,欒奕還真累的不行。進房之後倒頭便睡,連夕食都是在牀上草草用下的。
大被矇頭,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欒奕喚來欒福一問,竟到了辰時時分。連忙起牀,在欒福幫助下換上一件嶄新的士子長袍,頭頂綸巾玉簪固定,腳踩白靴,提着摺扇跑出大門。
門外的院子裡,郭嘉他們幾個似也是剛把身子扯離牀板。這會兒正在太陽底下打着哈欠。欒奕衝他們拱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便問:師傅哪去了?
“去太學了!”郭嘉倚在樹上,眯着眼說。
“哦!”上班去了。欒奕點了點頭,開始在滿院子找人,找那個朝思暮想的倩影。然而,後院轉了前院看,撒莫一圈未見人影,問過管家之後方知每月初十洛陽城外渭水河畔會有詩會。蔡琰作爲詩會的發起人之一,每逢此日一早便會去河邊。
欒奕聞言,不由發笑。才女果然都是閒不住的。“欒福,備馬!”
一聽欒奕要出門,郭嘉、單福他們頓時來了精神,“奕哥兒,你要去哪?”
欒奕負手回答,“諸位兄弟可敢隨我去渭水河畔會會洛陽衆才子?”
“有何不敢!”人皆雲武人好鬥,講究個武無第二。其實文人也是頗有爭鬥之心的,只不過他們之間的爭鬥多在智慧和策略領域。
洛陽城內不讓策馬奔騰,欒奕等人只能慢慢悠悠,催馬慢行,直待跨出城門才快馬加鞭直奔渭水河畔而去。
原本,欒奕還尋思着渭水河這麼大,不知道詩會的具體地址怕是很難找去。
然而,事實證明他有些多慮了。詩會的火爆程度遠超他的想象。無需問路,只需跟着那一輛輛裝飾華美的馬車走,便能找到詩會的具體所在的渭河邊。
此時,渭河邊上已是人言鼎沸,呼呼啦啦上百號人圍着一座小亭,周邊不乏販夫走卒,賣些糕點、茶飲之類的飲食之物,或姑娘家喜歡的小飾物。
距小亭東面不遠處,有一片凸起的高地。高地佔地面積不大,約莫四五十見方,立於亭頂可一覽小亭周邊景色。一位頗有眼力的老者在這裡開了個茶攤。欒奕等人來時,茶攤人滿爲患。沒有坐處只得手持茶碗站着喝,姿態雖然不雅,但好在能一覽詩會全景。
其實,觀景不重要,隔得老遠也聽不清亭邊人吟誦了些什麼!對於欒奕來說,此行的唯一目的,還是看人。
只見在小亭之中,立着六男一女。其中那名女子便是蔡琰了。
今日的蔡琰顯然又經過了一番精緻梳妝,頭頂不翠玉碧瑤隨風而動,盤起來的髮式宛若脫繭而出的蝴蝶,展翅欲飛,遠山眉深邃而優雅,晶瑩的眸子裡泛出清靈的光,鼻樑光滑而又挺拔,雙脣一開一合的在吞吐這什麼。她在念詩……
一首詩畢,掌聲雷動。欒奕也跟着猛拍大手。直振的郭嘉捂上了耳朵,翻着白眼問他,“瞎起鬨,你聽到蔡姐姐念什麼了麼!”
欒奕懶得理他,“你懂什麼!”不聽詩文,僅看這容顏就是一首絕美的讚歌!
蔡琰身邊,是位男子。生的脣紅齒白,風度翩翩,只是身體稍顯單薄,面色泛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聽了蔡琰的詩文,那名男子兩眼放光,視線盯着蔡琰精緻的面龐久久不肯離去。蔡琰則扭頭衝他嫣然一笑。四目相對,過後二人均是面紅耳赤,帶着幾分羞意垂下頭來。
整個過程被欒奕看了個一清二楚,不由一怔,心似是被針紮了一樣。興奮地笑容漸漸變得淡了幾分,又淡了幾分僵在臉上。“欒福,去打聽打聽那人是誰。”
欒福借欒奕手指的方向看清病怏怏書生的長相,便去茶攤老闆處打探消息了。隨手塞了幾個小錢,得到答案後悄然而回,“少爺!那人姓衛名寧,字仲道,乃太學學生,聽說此子有些才華!”在欒福眼裡,這世上就沒有人比他家少爺更有才華。他少爺是誰?潁川神童,當世神才,8歲寫《聊齋》,9歲寫《原富》,那豈是一般人可以睥睨的?是以,剛剛茶攤老闆告知他衛寧才華橫溢,他很是不服,在轉述時便將才華橫溢改成了有些才華。
“原來是他!”欒奕心中恍然。河東衛家衛寧衛仲道,是歷史上蔡琰的第一任丈夫。二人婚後不到一年,衛寧便咯血而死。兩人無子女,蔡文姬遭到衛家嫌棄,認爲她“剋死丈夫”,當時蔡琰年少氣盛,哪裡能受得了這種白眼,便不顧父親的反對,憤而回家。
想到這裡,欒奕雙眼一眯,暗自發誓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到蔡琰身上。既爲了自己也爲蔡琰。大手一揮,對身後衆兄弟道:“哥兒幾個!隨我來。”
荀彧知書達理,深刻明白外來的學子參加這樣的詩會肯定會受到重點照顧。當地的太學生會故意出些難題來爲難來自潁川的他們,而這些難題的答案太學生們確實事先準備好的,從而藉此突顯他們學識淵博。其實,這樣的手段在潁川時,潁川學院的學生們也不止一次對外地學子用過。主要還是用來防止外人挑釁,也就是後世常說的“踢館”。“哎……子奇!別急啊……回來,回來!”
對於荀彧勸攔的話語,欒奕絲毫沒有理睬的意思。昂首挺胸,走下土坡,“唰”打開摺扇朗聲道:“在下潁川神才欒奕欒子奇,特來拜訪渭河詩會!”
“在下潁川鬼才郭嘉;在下潁川人才單福;在下潁川天才戲志才;在下潁川地才毛玠,特來拜訪渭河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