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和黃月英兩人去過二人世界,自此歸隱山林,不問廟堂和江湖之事。臨別之時,段大虎大筆一揮,送了一首詩給他們: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這詩當然非段大虎所作,字跡也是歪歪扭扭,可兩人非常喜歡。他也不多停留,問明路徑,和許千雪一起,去那“千竹海”練刀。
眼看到了千竹海,越是走近,瀑布擊石聲愈烈,撲面而來的清冷水氣,池中有一塊突兀而出的大石,段大虎沿着瀑布池邊緣行走,竟然沿着一條青石板路走入了瀑布內,原來這座瀑布早已被人鬼斧神工鑿空了內腹,倒像是花果山水簾洞一般。聽本地人言,傳說有真人在此乘虹飛昇,留下一柄古刀在池中。
段大虎立定下來,離這條白練瀑布只有兩臂距離。身上衣衫漸溼。
氣運丹田,丹田池水中荷花正迎風招展,段大虎全力橫劈出一刀。
傳言中,有人一指便截斷了江河,俺這全力一刀又如何?
段大虎感覺一陣刺骨吃痛,屠龍刀只是與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剛剛接觸,就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弧線,墜落在地上,他擡手一看,虎口處已經裂開一條大血縫。
段大虎去撿起在他手中註定要埋沒名聲許久的屠龍刀,略作調息,長呼出一口氣,再劈出一刀,結果照樣是刀甩手而出的下場。許千雪撕下身上一片布料,纏繞在段大虎的手上。段大虎坐在地上,已經不去奢望一刀平穩橫劈出一道縫隙,只求不脫手就好。
左手傷痕累累,換了左手再來一刀,更慘,連人帶刀都摔出去。
這瀑布確實邪門。
第二天,段大虎打算改變戰略,站在瀑布之中,劈四千,掠六千。那瀑布在段大虎頭頂轟鳴不息,猶如九天玄兵,段大虎心無旁騖,一刀又一刀……
許千雪在瀑布邊看的無聊,有時也來池中尋找些鵝卵石,拿峨眉刺雕刻些鬼臉,段大虎看她玩的高興,自己也就高興。鵝卵石越來越難找,瀑布正下方倒有不少,許千雪卻是自己拿不到了,便央求段大虎潛水下去拿了出來。
他雖然是旱鴨子,但屠龍刀在手,加上本身的重量,雖然潭水深千尺,也能如履平地,只是比在陸地上走的慢些。
恍惚幾日過去,刀法沒有進境,水性卻突飛猛進。這一日,段大虎忽然突發奇想,能否在水底練它一趟刀呢?
他氣沉丹田,猛地走進了水裡,初入水時心中一慌,喝了一大口,他凝神屏息,拋除恐懼之念。很快,段大虎逐漸猜摸出了一套古怪閉息法門,竟與道門返璞胎息是殊途同歸,良久之後,竟然漸進忘我之境。
段大虎雖然內力仍是稀薄,終究是找到了一條正途,這和以前差別巨大:遠處看山人肯定比不上登山人,登了山卻找不到路則比不上找到道路的人,至於上山道路千百,走哪一條,走到哪一步,得看天命機遇和個人苦修。
段大虎撿了十幾顆光滑石子,不急於浮去水面,在潭底觀景也很有意思,只不過這潭水深厚幽碧,擡頭低頭能看到的景象都模糊不清。忽然,山巔電閃雷鳴起來,段大虎只感覺到瀑布水勢壯大了幾分,潭底愈發寒冷難耐。
走到那塊根植於潭底的巨石邊緣,雙腳一點,他捧着鵝卵石向湖面衝刺而上。
這時,千竹海上方,一匹白練瀑布如觀音提瓶倒瀉而下。
他加速上浮,只是剛過了一半,便感覺到這潭水似乎有些不對勁,先是愈發冰冷,轉瞬便滾燙,果然水深火熱。天空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在段大虎頭頂似乎響了一記炸雷,震得段大虎一陣發矇。在這千尺水底,難道也能被雷劈了?
一想起這屠龍刀便是個絕好的導雷索,段大虎便頭皮一陣發麻。
可在這千尺潭底,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只能加快速度向上狗刨游去。可這賊老天根本不給段大虎喘息之機,依稀看到天空中一條水柱朝自己直衝而來,心道一聲“苦也”,卻也只能咬牙逆勢而上,卻如何都衝不破水龍和呈現出詭譎金黃色的湖面。
無論段大虎如何拼命都無果,水面就像是鋪上了一個重達千斤的大蓋子,以人力根本掀不開揭不掉。“我命休矣!”
段大虎心中驚慌,卻喝了幾口水,意識逐漸模糊,仍然攥緊手中要爲許千雪去刻畫臉譜的鵝卵石。昏迷中,沒來由想起小時候偷吃一家包子鋪的饅頭,被隔壁屠夫家的狗追了幾條街,最後還被那隻母狗騎在了身上……
忽然,頭頂一片金光燦爛,彷彿西天如來佛祖駕臨,升起萬道霞光。潭面上霧靄沉沉,升起一陣紫氣,將整個山脈都籠罩其中。
段大虎丹田震盪,那湖池水無風自動,一株荷花在其中飄搖不止。長生訣已經運用到了極限。
“莫非是到了西天嗎?”段大虎暗道,“學了逍遙遊身法,果然就去到了西天逍遙。”
恍惚間,又看到潭邊站着水鏡先生那個牛鼻子老道士,平生不知爲何,總是很恨道士。可此時見他仙風道骨,倒也覺着親切。但是那道士變呀變,又成了一個長着虎頭的妖怪。
“妖怪休走,吃我一耙!”段大虎心裡大喝道。自己都覺得好笑,還好生前多做善事,死後竟然能上了這西天極樂世界。
然後,段大虎帶着笑容,便人事不省了過去。
再醒來時,許千雪正在身邊刻畫着笑臉,段大虎便一骨碌爬了起來,拿過她的峨眉刺,刻畫出了一個笑臉。
這麼一陣刻畫,倒是證明自己還活着。
第二張笑臉,他加重了力道。可只是一刺下去,力道過於飄忽,將一枚堅硬鵝卵石給劃成兩半,段大虎愣了一下,不再急於下手,盤膝靜心,呼吸吐納。
許千雪依舊那樣盯着段大虎,似笑非笑。
剛纔未醒之時,段大虎就已經察覺五根異常靈敏,此時更是感受到體內神氣充沛而朗然洞徹,頗有道教仙術口訣的“一呼一吸息息歸根謂胎息”,竟有點玄妙的感同身受,下視丹田,覺得內力竟然已經開了五朵荷花,真是奇哉怪哉!
難道被雷劈也可助長內力修爲?
許千雪見他一會喜一會眉頭緊皺,說道:“剛纔水鏡先生來過了。”
“果真有此事?段大虎還以爲是做夢了。”
“他走的時候留了你一句話,你想不想聽?”
“說唄,難不成還讓段大虎去殺人?”
“還真被你說中了。”許千雪幽幽地說,“他助你悟得半部長生訣,你需要幫他去殺一個人。”
“哼,他讓段大虎殺人段大虎便去殺人嗎?”段大虎拍拍衣衫,“不去!”
“你都不好奇他讓你殺誰嗎?”
“誰?”
“呂布。”
“爲何?”段大虎吃驚道。
“老道士說,呂布一人獨佔縱橫境,讓天下英雄都入不了此境,實在是太無趣了。”
段大虎怒道:“這牛鼻子到底是幹嘛的?看熱鬧不嫌事多啊!”
“那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答應又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許千雪嘆口氣道:“說你答應了,就還有得玩;不答應的話,他就要在夢中殺了趙芸……可是,誰是趙芸啊?”
段大虎面色大變,道:“他真這麼說的?”
“恩,他還說他言而有信。”
段大虎大罵道:“這牛鼻子,膽敢威脅我,看我不去砍下他的頭!”
撂完狠話,段大虎細思極恐,這牛鼻子似乎天下大小事無所不知,這可麻煩了。但是,天下英雄無數,別說自己根本打不過呂布,他又何必非讓自己去殺呂布?
“他似乎在暗示着什麼。”段大虎只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反正他也沒說何時殺,怎麼殺,指不定呂布先被別人殺了也說不定。”許千雪安慰段大虎道,又低頭去刻畫她的笑臉去了。
段大虎深呼一口氣,抽刀出手,一刀斬向瀑布。那瀑布似乎真從中間斷開了,那條掛在天河上的銀練斷成了兩截。段大虎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奇蹟。
抽刀斷水水更流。竟然被段大虎改了自然軌跡的生生不息。
一介武夫逆天改命,也就是如此了吧。
這一招就叫做“斷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