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因爲劉正莫名其妙參加而戈然而止的文會,所帶來的餘波卻並未因爲吳懿的干涉而停止。
作爲外部勢力,楚國的鎮南將軍昌邑侯,在院子裡的時候,沒有給那許欽任何的面子,是因爲許欽,乃至他的父親許靖,都沒有放在他的眼中。
一個傲慢的小草包,一個被法正譽爲有名無實。外表漂亮,內裡依舊是大草包。
成都許府內,因爲許欽面色蒼白,神情恍惚的被吳府下人給送了回來。看門的上報之後,府上的下人急匆匆的向許靖稟報。
外人是難以想象的。許靖是如何的疼愛這位長子,不僅是因爲許欽長得像他,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因爲許靖認爲許欽的身上有比他更加濃郁的名士氣質。那種帶着孤傲,隱隱如利劍出鞘的氣質,是這個長子讓他最爲滿意的地方。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自然的,許靖對這位長子的栽培與疼愛並重,已經到了一種難以附加的地步。
“慌什麼?是少爺回來了?是不是少爺在文會上奪魁。而那吳家小姐卻沒有青睞少爺?他心情不好?要我說啊,那吳家小姐雖然好,但總歸是寡婦,上不了檯面的,他有才貌並重,何患無妻啊。”如今的許靖老了,身上除了一塊海內名士的招牌以外,恐怕什麼都沒剩下了。
因爲這下人是心腹,許靖並沒有掩藏心中的不痛快,嘮叨道。今晚的文會在他想象中,一定是他的兒子奪魁了。但不一定會抱得美人歸。
因爲許靖清楚的知道,吳家小姐是個什麼性情。她對文字的癡迷遠大於詩詞歌賦。許欽的文采沒話說,但是一手字卻是平常的很。
進來稟報的下人老老實實的聽許靖嘮叨完後。這才哭喪着臉道:“老爺您還是去看看少爺吧,少爺他臉色好白,似乎是受了什麼打擊。神情呆滯,嘴裡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什麼什麼?”許靖大吃了一驚,往日裡愛不釋手的一卷孤本都不管了,丟在案上之後,急忙的站了起來,喝道:“還不快帶路。”
“是。”望着許靖那有些猙獰的面孔,下人駭了一跳,連滾帶爬道。
我兒到底受了什麼打擊?神情呆滯說不出話來?不管是哪個混賬東西,老夫一定要讓他後悔。
在許靖的心中,許欽的文采在成都內的青年中,是首屈一指的。他不認爲許欽是受到了這方面的打擊而變得神情呆滯。
一定是有人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羞辱了他兒子。
想想兒子往日裡意氣風發,傲氣沖天的神情。許靖不敢想象,兒子神情呆滯,說不出話來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那個心疼啊。
被吳家下人送回來的許欽早已經被見勢不妙的下人給安置在了臥房內,並且命了侍女們好生的照料着。
“兒啊,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要嚇爲娘啊。”許靖還沒有進房,就聽到了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
眉頭更加的皺了。心中狂跳。
幾乎是奪門而入。許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那黃臉婆,正摟着兒子,哭泣的模樣。神情呆滯,眼睛內暗淡無光。
估計也說不出話來。與下人形容的一字不差。
“哭什麼哭,哭能把欽兒給哭醒了?”朝着那黃臉婆怒喝一聲,許靖又掃了眼房內的侍女們一眼,喝道:“都滾出去。”
說實話,許靖在平常的時候,絕對是一副溫文爾雅的風範。從來沒有發過火什麼的。但也正因爲如此。溫文爾雅的人發起火來,尤爲可怕。
滿屋子的侍女們,屁都不敢放,一個個低着頭,乖乖的走了出去。
等侍女們都走出去之後,許靖看了眼自家的黃臉婆。見她眼睛雖然紅着,也輕微的抽泣着,但總算是不哭哭啼啼的了。心下冷哼一聲。
輕輕的坐在牀沿上,深沉的看着自己兒子。
“欽兒,你到底受了什麼委屈,跟爲父的說。別的不敢說,在這成都的一片地方。就是他劉璋也得給我幾分面子。”許靖看了兒子一會兒,眼睛中閃着森寒,冷冷道。
但許欽卻毫無反應,神色依舊呆滯,眼神中光彩全無。
“說。”一聲怒喝,許靖忍着心疼,甩了許欽一巴掌。心中有心疼,但更難掩的憤怒,到底是什麼人,把他兒子給弄成了這副德行。
“老爺,欽兒都這副模樣了,您難道這要把他打傻了啊?從小到大,您可從來沒有打過他的啊。”許夫人被許靖的這一巴掌打傻了,好一會兒,才哭嚎着摟着許欽,怒視許靖。
“我不打醒他,他這一世恐怕就醒不來了。”許靖一把拉開許夫人,啪的一聲,在左右都飲上了自己的手掌印。
其實他也心疼啊,但是一看許欽的狀態,明顯是受到了什麼天大的打擊纔是成了這副模樣,要是好言相問,恐怕就真的醒不來了。這種情況,下重手,可能醒的較快。
不管許夫人如何拉扯,哭嚎。許靖狠下心來,噼裡啪啦的打着兒子。牙幾乎把脣給咬出了血來。
看着自己兒子倆頰通紅,都腫起來了。許夫人杏眼一瞪,眼看就要狠心與許靖拼命了。
關鍵時刻,旁邊響起了許欽的聲音,“父親,我給您丟臉了。”
差點就要幹上的夫妻兩個都是大喜,轉頭看向許欽。
神情還是有些呆滯,臉上更是慘不忍睹。但眼睛裡總是有了些許的光彩了。
“丟什麼臉啊,你是爲父的驕傲。”先是一臉傲然的道了一聲,隨即,許靖又沉聲問道:“說,在吳府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兒變成了如此模樣?”
看着兒子那高高腫起的兩頰,許靖又是一陣憤怒,雖然這是他自己打的,但要不是那羞辱我兒的人,我兒有怎麼會吃這種苦?
“是昌邑侯劉正。”眼神中又是屈辱,又是怨毒,許欽咬牙切齒的喊出了劉正的名字。
“劉正?”許靖神色一變,平和了下心氣,問道。
“就是此人。”臉上怨毒依舊,許欽一字不差的,把晚上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不管是劉正用匕首來逼迫他,還是他自己忍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並且因恐懼而失禁都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許欽羞愧的看着許靖,他是清楚的知道許靖是如何的好名,如何的愛護他那海內名士的招牌的。
作爲兒子,許欽也繼承了許靖的秉性。最是珍惜自己名聲不過。今天晚上他的表現,幾乎是污染了許氏一族的名聲了。
就想許欽想的一樣,許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無比,連看向許欽的目光也不似先前的溫和,而是帶了些許的冰冷。
雖然現下成都許靖的宗族只有許靖這一脈,人丁稀少,但這並不能阻礙許靖以士族自居。
而作爲士族,居然,居然在別人氣勢之下,而而恐懼到失禁。這是多大的侮辱。
劉正。許靖的眼神中,射出了比之許欽還要惡毒的眼神,心下狠狠的念着劉正的名字。
“你自己好好養傷,也順便平平氣,一年之內,不要踏出府門半步。”良久後,許靖的臉色才稍微的恢復了些許的正常,冷淡的對着許欽道了一聲,走出了臥房。
而許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父親對自己是徹底的失望了。許欽心下喃喃道。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快感,他知道,父親雖然對他失望了。但一定是更痛恨敗壞了許家名聲的劉正。
劉正?你一介武夫,永遠也不知道父親在這成都內的威望有多高。偏遠益州的唯一一個名揚海內的名士。
一把扯過被子,許欽心中癲狂的想着。
癲狂不僅是在心中,還輻射到了臉上,駭得劉夫人大叫道:“欽兒你這是怎麼了?”
不提許府內發生的這點事兒。
在劉正與吳莧離開之後。早已經戈然而止的問文會自然也隨之散去。一個個官宦子弟帶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吳府。
其中黃昭的心情更加的複雜,他不僅是開口刻薄譏諷了劉正一番,而且推波助然,陷劉正與衆矢之的。雖然對劉正來說,這麼點人的圍攻簡直不在眼中。
但,總歸是給劉正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要是劉正心下惱怒,打探一番,就能曉得他黃昭是何人。
這如何讓黃昭心中不慌?不僅是黃昭,鄭姚,馬季也都是心下惶惶,雖然他們也都是官宦子弟,但面對劉正這個官宦,而且劉正還有現下楚國援軍統帥的身份。
“鎮南將軍乃是楚國上將軍,應該不會對我等這些小人物斤斤計較吧?”帶着一絲僥倖,馬季道。
“誰知道呢,但我跟你們說,我聽我家老頭子說。鎮南將軍的名聲卻是不怎麼好的。屬於睚眥必報。今個兒算是把他給得罪狠了。他動動小指頭,就能把我給廢了。哎,我還是去蜀郡姨夫那裡躲躲再說,先走一步了,告辭。”鄭姚心有餘悸道。說完後,急匆匆的走了。
“對了,我在廣漢也有一門親戚,不行,得連夜出發。”馬季聞言眼睛一亮,朝着黃昭抱拳之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走了。
“哼,一羣豬腦袋,也不想想那劉正是何等的身份,就算再怎麼睚眥必報,會跟我們這些小人物計較?”黃昭冷哼一聲,在劉正面前卻是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歸納到了小人物的層次。
不過,話雖然如此說,但卻還是難掩的心惶惶。不行,就算拿劉正有萬分之一的幾乎來找麻煩。
那也能讓老子給脫一層皮。
得,找叔叔商量商量去。
黃昭咬了咬牙,打算去跟自家叔叔黃權說說今晚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