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接收的很順利,一路上,兵卒相送,直到走入張魯的太守府。
太守府的守衛,也自然由惡來派人接手,劉正的一切用度,身邊伺候的人,也都如軍中一般,由士卒服侍。
這些,都有惡來安排。劉正則帶着張魯一道,選了個偏廳。排開了衆將,獨自與張魯對坐。
偏廳內,劉正細細的打量着張魯。正式投降後的張魯不似在城門外的一般蒼白,許是放下了包袱,臉色稍許紅潤了些。
“孤心下有一疑惑,還請公祺解惑。”劉正面色沉沉,開口道。
“將軍且問。”臉色不變,張魯舉拳道。
“公祺擁兵四五萬。漢中一地,還剩大城三座。互相聯衆,依爲犄角。未必就沒有一拼之力。爲何旦夕之間未戰而降?”劉正張口問道。
“如果說,是爲了漢中百姓免遭戰火,而降將軍,將軍可信?”對於劉正的疑惑,張魯似早有準備,淡笑着舉拳道。
“信,公祺之長在於治理州郡,心懷百姓則州郡富足。”令張魯感到詫異的是,劉正卻點頭道。
按理說,敗軍之將,還口出什麼爲了百姓免遭戰火,而投降。劉正即使是給面子,不予計較,一笑而過。也不至於點頭贊同。
不過,自從三萬大軍灰飛煙滅後,張魯的心反而安定了很多,無爭,則無所謂。無所思。詫異歸詫異,張魯已經沒了猜測劉正話中到底是嘲諷,還是讚賞了。
靜靜的聽着,等待劉正下文。
“不過,孤部將斬張衛一臂,殺公祺部將三兩。這仇,這恨。要說公祺心中無有仇恨。孤卻是不信。”劉正不動聲色,安然自若道。
看着張魯平靜的面容,劉正心中其實隱隱有些不安。引爲他在踏入這漢中城的時候,隱隱的想到了一個問題。
一個很重要,他又抱着不成功便成仁而可以忽略的問題。直到坐到了這偏廳之內的時候,劉正纔想了起來。
張魯看着劉正平靜的面容,微微一笑,遙指着北方,道:“有變。”
“曹操南來?”劉正豁然問道,眼神凌厲無比的看着張魯。被忽略的大事,還是發生了。劉備爭奪漢中,曹操同樣安定了西北。兵十數萬下漢中。
如果劉正奪取漢中失敗也就罷了。現在成功割據,這問題也就來了。
迎着劉正凌厲的目光,張魯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幸災樂禍道:“如只將軍一人,我必定會周旋一二。但加上曹操,我定沒勝算。反正漢中也是守不住的。我再廢心神也無用。而曹操實力最強,不過還遠在斜谷關外,遠水救不了近火。將軍的勢力稍次,但卻近在眼前。我自然選將軍而降。”
意思就坐看你劉正如何應付來勢洶洶的曹操。
曹操南來的消息因爲有歷史的關係,劉正還算勉強接受。但張魯的態度卻讓劉正哭笑不得。這人也是挺記仇的。
“既然公祺知道曹操已在斜谷關外,那可知道曹操有大軍多少,先鋒何人?”不過,這個時候,也沒必要計較張魯的態度。曹操來勢洶洶,不得不讓劉正廢心神。而劉正對曹操的部署,軍隊,一無所知。看了眼張魯,劉正問道。
“大軍不知,不過十數萬,到二十餘萬之間吧。至於先鋒乃夏侯淵,此人平定了隴右叛亂,號稱虎步隴右,所向無前。兵一萬已至斜谷關。目前還在關內休整。”張魯把漢中交給劉正,藉着劉正對付曹操,確實含着報復心理。心中是巴不得借曹操之手,使劉正兵敗如山。但目前來說,他的人還在漢中,家族也在。對於劉正的問話,也算是知無不言。
“先鋒夏侯淵?”劉正喃喃自語着,曹氏夏侯氏八虎將,現在只有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淵成名。其中能力最強的曹仁,其次夏侯淵,曹洪不過是一勇將,夏侯惇則歸重一時。
曹仁擁兵數萬鎮守宛城,防備荊楚。夏侯淵則南來?楚國與曹操,真是……..。一對冤家。相比起來,東吳孫權則要次要許多了。
斜谷關?劉正眼睛忽然一亮,問道:“還在休整?”由於前世劉正是個三國迷,先讀三國演義,對定軍山很是有些研究。雖然成年後,讀了三國志。卻並未磨滅他心中的定軍山一詞。
定軍山,記得在三國演義中,易守難攻,乃是漢中咽喉,不管是兵出漢中,攻伐中原。還是中原南下,攻打漢中,都走不過一個定軍山。
除此之外,諸如,斜谷,子午谷,駱谷等戰略要地,都要比定軍山稍次。
“是。”張魯點頭道,要不是夏侯淵只在斜谷關休整,兵勢一日兩百里,三日五百里的速度南下,他張魯早就投降曹操了,還會把漢中拱手讓給你劉正?
可惜啊。張魯心中大嘆可惜。可恨。昔不曹操不早到,昔不能在劉正兵勢下週旋一二啊。恨劉正太強。
“這就好,這就好。”劉正鬆了口氣,有定軍山在,只要駐兵一萬,暫時抵擋之,然後收編張魯的四五萬大軍,就可以源源不斷的派遣過去,曹操不足爲慮。
心中鬆了一口氣,劉正看張魯也順眼了很多。雖然知道他張魯心中未必就有好心。沉吟了一會,劉正開口道:“孤乃是楚將,不過目前離楚國較遠,公祺的待遇,官職,或許得等楚國平定益州之後再做計較。這些時日,還有勞公祺與弟張衛,暫住太守府內。不知公祺意下如何?”
“敗軍之將,何來自由?一切請將軍安排即可。”對於這個問題,張魯心中早已經有準備,淡淡回道。
“公祺真乃明理。”劉正滿意點頭,隨即,對着外邊喊道:“來人。”
“主公。”一個親兵應聲而入,拜道。
見着親兵稱呼劉正爲主公,張魯的眼神稍顯不同,自稱孤是列侯的權利,但被人稱呼爲主公。是士卒擁戴?還是
?
這個問題,在張魯的腦中急閃,但片刻後,張魯啞然失笑,敗軍之將,能保性命已經不易,何必計較這些呢。
有如今獻城之功,張魯自信能在楚國,安身立命。衣食無憂。
“請張太守下去休息。再派人請張衛將軍來此與太守團聚。”劉正道。說話的時候,劉正沒有擺出什麼深意的眼神,跟在身邊的親兵,彪悍是彪悍,但一般都是機靈的要死。劉正相信,就算是不解釋,這親兵也會領會,並且派重兵把守。
“諾。”親兵面色肅然的應聲道,隨即彎身對着張魯道:“太守大人請。”
張魯點頭應之,隨後對着劉正一抱拳,隨着親兵走了下去。
張魯走後,劉正命人取了漢中的詳細地圖,細細的看了看。看完之後,劉正有些汗顏。定軍山,與斜谷關其實風馬不相及。
一個是出兵涼州,攻打武都的重要道路上的一座易守難攻的大山。一個是出兵中原的三條道路的其中一道。
三國演義果然駭然,劉正明明是記得出兵中原,先取定軍山來着。汗顏之後,劉正有些慶幸先看了地圖,而不是與滿寵等人佈局。
如果夏侯淵從斜谷而入,自己卻派兵在定軍山守備。那是絕對守不住滴。
“來人,請魏延,鄧艾,滿寵,董允進來。”細細的看了眼,劉正也發現形勢,比之自己要想的嚴峻很多,三條可以容大軍通過的道路,雖然各個都是山道,險要非凡。但條條可通漢中。要是道路順暢,少則一月,多則二月,夏侯淵就可以通過三條道進入漢中。
再加上消息都從斜谷關進入了漢中,指不定夏侯淵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劉正一邊祈禱身爲先鋒的夏侯淵,工作量巨大。
所謂先鋒,不是說一定要與敵軍先交手。重要的是遇水則設橋,遇山則開山。遇到小型城池,則攻破。
可以說髒活累活都是先鋒乾的,什麼十幾萬,二十幾萬大軍,一般來說,都是用來決戰的。
張魯割據漢中已久,建立五斗米教。早年是奉了劉焉的命令,斷絕益州與中原的聯絡。好使益州成爲國中國。
那時候,張魯應該挺忠心的,盡職盡責的守備漢中,對於那三條道路的破壞也應該挺大的。
比如說,破壞棧道。
這麼一想,劉正的心才稍稍的安了下來,要是三條路上的棧道都有受到破壞,那夏侯淵身爲先鋒,一時半會不會恐怕還到不了。
只是也不能把希望都壓在幻想上,劉正考慮了一會兒,還是命士卒去找長吏姚興過來問問。
不一會兒,魏延,鄧艾等人陸續走入,劉盾與惡來因爲各有任務,兩人也不是擅長戰略的,劉正並沒有召他們過來。
代衆人落座,劉正開口就道:“夏侯淵已至斜谷關,兵一萬。如今漢中剛剛平定,我等立足未穩,不知諸位有何計策破敵?”
四人對這個消息都是一驚,剛剛平定漢中的那點喜色,立刻化爲烏有。滿寵皺眉問道:“主公這兒可否有漢中地圖?”
漢中屬於張魯管轄,益州是沒有地圖的,劉正沒見過,滿寵自然也沒見過。
“有。”說着,劉正把案上的漢中詳細地圖遞給了滿寵。
滿寵細細的看完之後,把地圖遞給了旁邊的董允,低着頭,沉默無語。直到董允,魏延,鄧艾三人都看過之後。
滿寵才直起了頭,看着劉正道:“中原兵入漢中有三條道,斜谷,駱谷,子午谷,這三條道路,最終又合爲一道,將軍遣良將死守出口即可。”
“但是伯寧先生,從斜谷入漢中,最多兩個月,現在消息都從斜谷傳到漢中了,現在派人去駐守出口,恐怕來不及了。”董允皺着眉頭,道。
鄧艾也是點點頭,贊同董允的話。魏延面色冷峻,似在沉思。
“道路通暢,一兩月足可以到達漢中,但若是棧道被毀呢,非三四月不可。而漢中張魯能守得住漢中的最大原因,恐怕在於破壞棧道吧。不然當年劉焉也不可能在漢室還未完全傾頹的情況下,只憑張魯就守住漢中。”滿寵理智的分析道。
劉正暗自點頭,與他的想法差不多。時間應該還有,就是不知道棧道的毀壞程度如何。
那邊鄧艾靜靜的聽着,努力的吸收着滿寵的分析。他年紀幼小,爲了此次戰爭研究過漢中,但卻沒有研究過漢中與中原的道路。還有這其中的一些歷史。
董允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身爲土生土長的益州人,他居然沒能看清楚漢中與中原的關係。只覺得羞臊的厲害。
“休昭不要氣餒,伯寧他很早就出徵在外,官居要職。眼光比你深,知道的比你多,沉澱也比你深厚太多。你一時不察,也無過錯。”眼看董允的臉都紅了,身爲主公,劉正自然得說上一說,勸上一勸。
“主公所言有理,我與休昭勝在年輕,只要少有所學,勇猛精進,將來的成就未必會比伯寧先生差。”怎麼說董允也是自己的副手,鄧艾與他相處的也不錯,此時也開口道。
處事之圓滑,老練。讓劉正深爲讚歎。
“謝主公勸解,謝少侯爺。”董允聽了之後,臉上卻更加羞紅了,這次到不是埋怨自己沒見識,而是恨自己受了點挫折就露了皮相,差點就因此頹廢了。
“呵呵,少年人藝高膽大,有什麼想法,計策大可以進諫,錯不要緊,只要有上進心即可。”董允的臉色轉變,讓滿寵會心一笑,想當年在曹操之下,滿寵的上邊也有太多他仰望的存在,荀攸,郭嘉,荀彧等都是天縱之才。那會兒,滿寵除去天賦,也只有一顆上進心而已。不過,那時候的滿寵是少說多聽,而董允是多聽多說而已。
這會兒,見董允的轉變,頓時讓滿寵想起了當年,頗有點老氣橫秋道。
“謝先生指點。”感激之色一閃而逝,董允對滿寵也是一拜道。
偏廳內,因爲董允的小插曲,而顯得有些其樂融融。但身爲將軍,又聽聞大軍壓境。魏延卻沒那個心情,始終冷峻着一張臉。
“主公,伯寧的推斷始終是推斷,這棧道被毀與否,還得確認,才能佈置下防務。”面色沉穩,魏延道。
“漢中有長吏姚興。孤已經派人去請了。”劉正笑着道。
看着劉正的笑臉,鄧艾心中恍然,原來父親卻是想到了,並且採取了措施。案下,鄧艾緊緊的捏着小手,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做到父親這般明察秋毫。
“雖然孤與伯寧的推斷相同,但卻也無破敵之策。“轉眼間,劉正的眉間浮起了些許的愁雲,對付張魯,這些人或許可以陰謀詭計一起上,但對付曹操,拼的是實力,大軍,還有謀臣,將軍等。
這些,劉正統統都不佔上風。當然,這中間不能拿襄陽一戰來作比對。那場戰爭是因爲劉正的特殊原因才勝的如此乾脆利落。
滿寵默然,對付曹操,確實無破敵之策,只有拼命死守險要之地。只期望,收編漢中大軍容易些,劉備那邊也順利些。
一時間,人人各有所思。偏廳內一時也沉默了起來。
直到親兵報說,姚興帶到。劉正才收斂起了眉間的愁雲,露出了些許淡笑,請了姚興進來。
“拜見將軍。”姚興四十餘歲,看着很面善,劉正從那張降表中瞭解到,此人在張魯割據漢中以前,就已經是漢中小吏,歷經二十餘年不倒,反而今日位居漢中重要輔臣。能力肯定是有的,而且年紀大,知道的事情就多,全。
“坐。”指着旁邊的空座,劉正道了一字。
官場沉浮二十餘年,姚興已經能做到榮辱不驚的程度。就算是今日劉正忽然召喚,也是一樣。不露痕跡的看了眼在做四人。
“謝將軍。”姚興舉拳對劉正道了一句,隨後默默的坐到了劉正指的位置上。
“先生在漢中爲官二十年,不知對斜谷等三條要道,可知否?”劉正開門見山道。
姚興聞言心下亮堂,夏侯淵兵入斜谷關的事情,他身爲漢中長吏,自然是清楚的。品着劉正話中意味,就能猜到劉正的意圖。
“將軍放心,這三大道路上的棧道,當年被張太守給破壞了一部分,再加上十數年來沒人維護,恐怕大多破敗。要想從斜谷入,非三五月不可。”姚興恭敬道。
此人倒也聰慧乖覺。劉正心下一笑,這種人土生土長在漢中,是漢中的人才儲備。這種人的多寡,直接有助於漢中的發展。
畢竟,滿寵等人在強,再如何獨當一面。那也只是幾個而已。
見姚興對答如流,一點就透。劉正心下就起了愛才之心。笑着道:“孤初入漢中,如兩眼摸黑,如今大戰不可避免,孤欲請先生負責調度漢中各個城池,合力抵抗曹操,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這是直接的飛黃騰達了。但令劉正沒想到的是,姚興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沉吟了片刻,搖頭拒絕道:“調動漢中各城的資源,對抗曹操,非閻圃不成。同樣的事情,我做只能發揮漢中七成實力,那閻圃做就能發揮十二成的實力。”
見姚興搖頭,劉正本以爲他是拒絕呢,心中有些不悅,但見他如此說,劉正心下卻是更喜,笑着點頭道:“先生真乃誠人。閻圃那邊孤已經派人去接了,但尚要三五日時間,這段時間內,孤是無人可用。”
劉正的話已經說的很滿了,再退縮,反倒是姚興他自己的不是了。因此,姚興斷然道:“願爲將軍帳下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