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鵬從出世以來,就和世家大族有着骨子裡的隔閡,雖然最終沒有像他老丈人公孫瓚那樣,殺了上百世家豪門來穩固他的地位尊嚴,但他呂鵬用鈍刀子打壓大族也是有目共睹的。
經過他的不懈努力,不但剝奪了世家豪門家族武裝的特權,而且各家奴隸也被登記在冊,更對大家手中的山林土地徵收稅賦。
向世家豪門徵收稅賦,這是最讓世家大族不能容忍的,雖然呂鵬徵收的稅賦不過每畝地只是十斤糧食,根本連鳥雀的口食都不夠,但士大夫不繳納賦稅,這是自古留下來的,是世家大族的一種地位標誌,一種身份的象徵。
要是擱在其他地方,這樣的軍閥,立刻就會被世家大族聯合起來推翻或者趕跑了。
不過呂鵬那小子就是一個愣頭青,一個時不時犯渾的傢伙,而且這個傢伙還是一個紅着眼睛的老虎,幾次家族聯合都被他輕易撲滅,而且順勢將那些暴動的家族直接斬草除根,手段那是相當的殘忍,讓所有蠢蠢欲動的世家大族不得不三思而行。
而曹操若是接管翼州,這是大家絕對願意看到和歡迎的。
曹操本身出身世家豪門,起家也是依靠的世家大族,推行的政策也是以取悅討好世家大族爲根本,跟在曹操的身後,大家纔有安全感。
於是,在徐晃親自奔走各家,懇求以戰馬換糧食的時候,留下來的各家紛紛慷慨接受,更有那些爲了取悅未來的新主子,乾脆慷慨解囊,直接捐獻。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原本窘困的徐晃蔣奇,竟然在不多的時間裡,就籌集了可以供給他的人馬包括呂氏兄弟五千人馬兩年的糧草,這簡直太過出乎了徐晃的意料之外了。
有了糧草,徐晃立刻發佈安民告示,對留在信都的百姓給予賑濟。
賑濟百姓的粥鋪一開,那些沒有能力逃向幽州的百姓,立刻蜂擁而上,將粥鋪死死的圍住,也不等稀粥熬好,就伸出手在翻滾的粥鍋裡撈取,直接塞在嘴裡,即便燙的慘叫不止,也阻擋不了飢餓對食物的慾望。
徐晃親自站在粥鋪的外面,大聲呼喊着,維持着秩序,苦口婆心的規勸着大家不要爭搶,信誓旦旦的說明自己有的是糧草供給大家。
但即便是這樣,哄搶依舊不斷的在各地粥鋪爆發,因爲在百姓的眼裡,這不過是新來的狗官做做樣子,過了今日就沒了明天的了。
看着如此混亂的秩序,徐晃最終不得不派兵彈壓,殺了幾個鬧事最兇的,纔算穩定了局面。
第二天再開粥鋪的時候,百姓發現,似乎這個狗官還行,沒有做做樣子就成,看來真的能讓大家活過這個冬天。
於是,在第三天粥鋪開張的時候,滿大街就都是百姓:“丞相公侯萬代”的祝福聲了。
對於信都百姓的情緒轉變,徐晃心中無限欣慰,雖然每日只是一頓稀粥,但還是換來了百姓的擁戴,如此,信都定了。
不要責怪百姓的見小利而忘大義,不要責備百姓的順民思維。
無論在什麼時代,大義這東西在絕大多數的百姓心中,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在他們的心中,活着,纔是真正的大義。
順民思維也不是他們的錯,面對強權與暴力,他們除了一條爛命還能有什麼,還能做什麼?只有苟且的活着,纔是他們能做的。
其實有時候,正因爲他們苟且的活着,才讓一個民族在最絕望的時候,保存了再次崛起的機會。
騎在戰馬上,巡邏着大街,徐晃看着寄居在荒廢庭院房子裡的百姓,心中充滿了成就感,對着跟隨在身邊的蔣奇道:“民心安定了,下一步我們就要將現在信都以及周邊聚攏來的百姓給予登記造冊,一地一地的收攬統計,看一看翼州到底還有多少百姓,然後再整理一下全州無主的土地,分發給他們進行主公推行的民屯制度,讓他們來年能有土地耕作,也好儘量恢復翼州生機。”
蔣奇點頭稱是,但神情上並不報多大的希望:“翼州幾次大戰,幾路諸侯拉鋸,早就殘破不堪了,青壯都已經被強徵上了戰場,婦孺也被徵召做了民夫,這次袁紹突然撒手不管,剩餘的,能跑向幽州的也都跑過去了,能留在這裡的,十不存一。”然後就長嘆一聲:“其實,我們現在掌握的翼州,就是一個空殼子啊。”
這個狀況徐晃知道,但不能因爲這樣就放棄不是,什麼事情還要努力。其實人口也不是沒有,只不過他們不在官府的名冊下,而都在豪門的家下,這就是大漢幾百年,承平也有二百多年,結果人口從六千萬口,卻降到了不足五千萬的怪現象。
知道歸知道,就連皇帝都做不了什麼,自己能做什麼呢?
“還有土地問題,這個其實更不好解決。”蔣奇皺着眉再次倒苦水。“翼州本來便是朝廷心腹之地,素有大漢輜重重地之稱,幾百年來,世家豪門紛紛在這裡發展制業,土地兼併就嚴重的很。而遭受這幾年的大戰亂,世家大族不但強搶了所剩不多的百姓手中的土地,就連小的世家的土地也被大的豪門以各種明的暗的辦法佔據了,這次百姓大逃亡,世家大族更是僞造文書將所有的土地都劃歸了他們名下。”然後一臉嘲諷的指了一指信都的衙門:“我都懷疑,現在你我的治理衙門,是不是都建設在別人的地皮上呢。”
徐晃下馬,一言不發的低頭不語往衙門裡走。
現在,大漢天下無餘田,但這些田地卻不在朝廷手中,不在百姓手中,而是在世家門閥手中,而朝廷卻要養活軍隊,爲世家門閥看家護院,百姓擔負着國家的稅賦,卻在爲豪門創造着財富,這是一個怎麼樣的畸形現狀啊。
腳步沉重的走上臺階,轉過身看了一眼眼前灰濛濛的信都,長嘆一聲,但語態堅定的道:“既然我是翼州刺史了,那麼,翼州就要在我的手裡有所改變,登記人口刻不容緩,但這時候是非常時期,先不登記門閥家的奴僕。登記土地,這一點非常必要,凡是官府檔案上沒有的土地,都算做是無主的土地,一旦覈實,必須分給這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