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鄴城內貼上徵召兵丁的告示後,短短一日便有近八千精壯男子入伍,而能有如此多的百姓支持與擁護,作爲太守的李歷自然是功不可沒。沒有他在魏郡做出的許多政績,讓先後三四次易主的魏郡百姓們不愁吃穿,也不會有此刻的強力支援。
當然,八千精壯百姓雖然徵召,但他們依舊只是普通的百姓,不可能讓他們參與城頭戰事。不過,多出這八千人手,卻是讓不少兵卒都能抓住每一刻珍貴的時間休息。運送器械、吃食,打掃戰場,連帶着還要參與白日城內維持秩序,夜晚協助部分兵士守夜。
有了城內百姓相助,鄴城又險而又險的度過了兩個晝夜。而此刻清河郡甘陵城下,戰事同樣越發激烈,甚至甄堯本人也不得不在城頭現身,並親自負責一面城牆的駐防。
“主公,曹兵撤退了。”太陽西沉,一旁許攸低聲說道。
甄堯伸出左手,擦了擦額頭鮮血、汗液混合一起的污漬,點了點頭不作答應。曹操的攻勢比想象中來的更猛。雖然自己帳下精兵不少,刀盾兵又極爲適合守城大戰,但面對曹操一刻也不停歇連續七八個時辰的進攻,依舊是心神疲憊。
而就在曹操撤退的大道後方,張飛領着麾下騎兵正靜靜的等待着。張飛早在一日前便來到了清河,但卻沒有急於現身,將曹操所在營地探查清楚後,又將曹兵進攻路線探清,最後才決定要在曹兵撤退時,給予痛擊。
漸漸的曹軍兵馬還未出現,就已經有陣陣踏動從地表傳來。張飛心底冷笑:“衆兒郎,隨我殺將出去,擒殺曹操”
“喝”數千匹戰馬緊跟張飛身後,從官道一旁小路突然殺出,而此刻曹操的先頭兵馬纔剛剛走至兩路交叉之處。望着越來越近的張飛與其身後的衆多騎兵,領頭的兵卒無不臉色鉅變,他們可是剛剛打完一仗回來的,體力連平日三分之一都不如。
“曹孟德,可識得我張飛”一聲如雷響般的暴喝傳開,便是中陣的曹操也不由得陰沉下來。然而,不等他對前方兵卒做出調派,張飛胯下王追已經衝入兵陣,長矛翻飛帶去一名名曹兵性命,視萬軍如無物不外如是。
若說張飛一人一騎僅是讓曹操面色變動的話,他身後數千騎兵卻是令曹軍上至主公曹操下至微小兵卒膽寒。張飛一人便是有勇氣闖陣,也難有建樹,而騎兵則不同,數千騎兵面對不過萬餘疲憊之師,殺人並不比殺羊宰牛困難多少。
“主公莫慌,待我去將張飛擋下”曹操的成功在於他擁有一羣忠心於他,並各有特色的文臣武將,其中以將領爲最。即使是在戰罷一場,體力消耗極大的境地下,也不忘自己身爲將領的職責。張飛還在離曹操足足數十丈以外時,李典、樂進便雙雙殺出。
這一場遭遇戰是曹操最爲被動的一場戰事,攻城一日的兵卒本就力氣消耗殆盡,此刻便是做出調度也沒有太多效果,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張飛逐漸向自己靠近。
“都給我讓開”李典、樂進二人上來堵截,張飛分毫不顯慌張,反而更加賣力。手中長矛化作長蛇,繞着李典手中武器,待靠近李典前胸時,如靈蛇吐信般又躥長數尺。
“今日留你一命,滾”張飛心中目標並非李、樂二人,當即刺中李典後猛然橫擺蛇矛,將李典連人帶馬逼退數步。藉着李典的退後,張飛側身躲過樂進的逼殺,離曹操又近了一分。
“張飛你休要囂張(來將受死)”又是兩聲呼喝,毛玠、呂虔兩位曹家智將也拍馬衝出,而此刻兩夏侯卻在組織着前方兵馬抵擋衆多騎兵的突擊。
若換做其他時候張飛自然不會放過斬殺敵將的機會,但此刻擊殺曹操纔是重中之重。張飛又是連續的虛晃,將二人騙過後已經逼近曹操十丈以內,而曹操身邊已經沒有了身披甲冑的上將護衛,這正是取其首級的好時機。
“嗖”輕微的破空聲在戰亂的兵陣中顯得毫不起眼,而帶起這股破空聲的短小手戟就難引起衆人注意。可就是這樣一支小小的短戟,給張張飛帶來的麻煩卻是遠遠超過身後堵截的四位曹家大將。
“暗器”張飛雖是武將,但對遊俠所用手段卻不陌生,畢竟他的老子當年就是闖南走北、實力不俗的遊俠。奈何眼前的短戟來的太突然,也太隱秘,當張飛反應過來時,短戟已經離他不足一臂之長。
“呲”帶起星點火花,張飛腦袋上的頭盔卻是救了他一命,或者說這個頭盔已經救了他許多命了。若非頭盔足夠堅硬,張飛也不知自己會是何下場。
見畫戟沒能要了張飛性命,曹操身旁站着的一位面相兇惡的大漢不由得露出一絲凝重神色。這一枚短戟是他發出的,對於自己的短戟,惡相男子自是信心十足,憑藉這招不知爲他解決多少難題,就連山澗中的猛虎也得乖乖授首。
可現在居然被人躲過去了,着實有些驚訝。他並不會將此歸類於‘張飛走運’等理由上,右手在腰間一抹,隱晦的甩出第二枚短戟。
第一枚能令張飛差點丟去性命的短戟在第二次卻沒有絲毫建樹,張飛手中長矛點出,直接將其從半空中擊落。冷笑的看着曹操身邊那個不曾騎馬、身負雙戟的男子:“無膽鼠輩,只會暗中偷襲不成”
知道自己的短戟對張飛並無多大用處,惡相男也不再浪費腰間的暗器,雙手拔出背上的雙戟,雙眸直視張飛同樣充斥着戰意。自從在深山與惡蟲搏殺後,這世間便很少有事情能讓他緊張,而張飛給他帶來的威脅,似乎比大蟲還強烈。
惡相男越來越認真,整個臉相卻是越來越難看,本就滿是褶皺的臉,再擠壓一處後,更是變得奇醜無比。隨着張飛的戰馬越來越近,惡相男的呼吸也隨之沉重,兩丈,一丈,半丈,來了張飛見偷襲自己之人居然雙腳踏地想要攔住自己,不由得冷笑出手。
“哈”惡相男並沒如張飛所想那般吐血倒退,反而在架住丈八蛇矛後呼喝着擡起右腿重踏地面。胯下王追受到的阻力已經讓他無法前進,頓時高擡兩隻前蹄,卻是想將惡相男踩在腳底。
“嘭”這並不是馬蹄踩碎骨頭的聲音,而是惡相男右肩裝向王追的劇烈響聲。張飛此刻眼神終於變了,眼前長相十分難看的傢伙,是和自己一個水平的將領,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自己還要略強。至少眼下自己是騎着戰馬的,而對方僅靠雙腿。
“典韋在此,何人敢傷吾主”惡相男終於開口說話了,冰冷且又低沉的語氣,甚至能令周圍空氣流通都變得緩慢。
對方自報家門,張飛卻是不由得暗自想道:“典韋?這是何方人物”出道數年,張飛不知不覺已從十幾歲的少年成長爲二十多的壯年,同樣也從默默無聞成爲如今大漢聞名的將領。
對於同等次的高手,張飛不知不覺中也覺得對方不應該默默無聞,卻是忘了當初甄堯所說的話,大漢的天很大,不顯山顯水的能人更是不少。
“有此人在,今天是殺不成曹操了”心中百念不過是轉瞬之間,匆匆掃了眼依舊沉靜如水般的曹操與眼前的典韋,張飛不得不放棄此刻逼殺曹操的行動。調轉馬頭與麾下騎兵會合一處,開始屠殺曹家兵士。
或許張飛不知道,曹操之所以面色沉靜,是因爲他已經驚訝的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這位貼身護衛。雖然知道典韋本領不差,但卻沒想到他居然能力撼張飛,並差點將其擊殺。
直到張飛在曹家兵陣中大鬧一番,並沿着曹兵攻城所行官道前往甘陵城後,曹操才勾起一些笑意,翻身下馬後,擺擺手攔下正欲報告傷亡的夏侯淵,站在典韋面前開口道:“今日若無典護衛抵擋張飛,操性命難保,此等恩情,操永生不忘。”
典韋雖然直性子,但也混跡了段時間軍營,當即抱拳道:“守衛主公安全乃是某家職責所在,當不得主公如此。”
“操曾記得典韋還未取字。”曹操笑着點頭,忽然開口道:“不知操能否爲典護衛取表字?”
“固所願也”典韋雙眼一亮,連連點頭,畢竟表字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而曹操親自給他取表字,更是許多人羨慕不來的好事。
“觀君勇武,赤足勇鬥張飛,使其不得寸進。身材魁梧,比之古之惡來也不遑多讓。”曹操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鬚開口道:“不如便以‘惡來’爲表字,可否?”
“惡來,典惡來。”典韋唸叨兩聲,漸漸咧開大嘴,欣喜道:“多謝主公賜字,以後我便是典韋,典惡來”曹操聽罷同樣放聲大笑,似乎都忘了自己纔剛剛被張飛領騎兵肆虐,一旁夏侯淵等人,即是高興又是無奈,只得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