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冬,黃巾渠帥管亥率大軍三萬圍定陳留城,只待明日天明一鼓作氣拿下城池。是夜,管亥獨坐帥帳望着燃燒的火燭。心中回想着剛纔士兵的議論。
“你覺得那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哪個人呀?”
“就是白天在城上說今天會叫幽冥鬼騎來襲營的那個。”
“就是那個年輕人呀,你就聽他吹吧,我還說我能飛天呢。”
“這你兩就不知道了吧,我是陳留本地人,白天那位可不簡單。你們見過把手放進油鍋裡還毫髮無損的嗎?”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聽說他是大賢良師的師弟。”
“那今晚當真有幽冥鬼騎來襲營!?”
“你們幾個休要胡言,小心被將軍聽見制你們擾亂軍心之罪。”
“馬伍長說得是,烤火,烤火。”
這一段對話正好被巡夜的管亥聽到,不過他並沒有制罪。因爲他心中也有疑惑,今晚他真的回來襲營?
不過管亥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決,蕭一來了。就在管亥獨坐帥營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何事夜間喧譁?”
一個小校闖入營帳,“秉渠帥,軍營之外有人鼓嘈,想來有人襲營。”
管亥急忙出帳觀看,可是卻只聽見聲音,半個身影也無。而那吶喊聲也只是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嘎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麼。
怎麼回事?難道他看破了自己的埋伏?管亥先前的疑惑不但沒解決反而更多了。無奈的搖搖頭走進帥帳,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聽見外面喊殺聲起,管亥急忙起身可當他來到外面,聲音又停止了。管亥望了望四周,原本應該已經睡下卻被聲音驚醒的士兵。管亥猛然醒悟,夜間襲營都是人禁聲,馬銜枚。怎麼可能如此呱噪,這顯然是蕭一的擾敵之計。管亥轉念一想卻不由苦笑,知道又能怎樣?總不能不理他們吧,萬一人家假戲真做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渠帥,軍營兩側伏軍派人來問,他們是否撤掉埋伏?”
“不,再看看。”
於是,黃巾軍在明知道對方只是騷擾的前提下一次又一次的從營帳裡衝出來,而陳留守軍見有人理自己,更加玩得不亦樂乎。剛開始還只是在遠處吶喊不見人影,兩個時辰過後,有大膽的居然跑到了營門前。非要等黃巾近前才跑開,這樣你追我退,你回我擾的鬧劇整晚都不曾停歇,管亥也強撐着疲憊的雙眼坐在營帳內,一坐就到了三更。
一個小校兩眼萎靡的進得帥帳,“渠帥,天氣寒冷。兩側的兄弟都凍疲不堪,您看……”
“嗯?哦。”管亥揉揉眼,“叫他們不用回南北兩門了,直接在本營休息吧。”
“諾。”
陳留以東有山,名曰赤山。此時的赤山頂上正有一隊人馬死死的盯着黃巾大營中的火光移動,這對人馬個個青面獠牙,猙獰可怖。爲首的那個更是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手裡倒提着一對重達八十斤的鑌鐵月牙短戟冷森森懾魄奪魂。
“典將軍,黃巾動了。”
爲首的那位看看說話的那位,“兄弟,叫某典韋就好將軍之名實不敢當。諸位可都看到了那一處所在?”
“某等看到了。”
“好,既然一切如我賢弟所料那麼還勞請諸位隨典某依計行事。”
“諾!”一聲低喝,這支人馬亦如他的出現一般寂靜的消失在無邊夜色中。
與此同時,陳留城中。蕭一正和韓浩曹真圍着火盆烤火,曹真搓搓雙手,大聲道“先生不知道,真帶着那幾百民夫去黃巾營外吶喊多驚險。好幾次我都在想要是惹惱了賊軍他們不顧一切衝出來那我就完蛋了。”
“是黃巾軍。”蕭一糾正了曹真的語病,“今夜月初,天色昏暗無光。敵將不知我們有多少人馬出動所以不會輕出,以免中了我們的誘敵之計。既然子丹之前幸苦那你就在此休息,以後之事我另派一人前去。”
曹真一聽自己帶着人吹了大半夜的風這回該動真格的就讓自己休息,那可不行。“秉先生,真年輕力壯比別人多做點理所應當。”
蕭一指着曹真笑了笑,曹真可是個少年英雄。自己的算計要想成功自然少不了他,剛纔也只是玩笑而已。“曹真,韓浩聽令。”
“末將在。”
“令你們個帶兩千步卒,埋伏在城外東南,東北兩地。但見南北兩營前來救援給我截而殺之。天亮之前一定抵住。”
“先生,我等把兵馬帶出東門將如何禦敵?”
“不用禦敵。”蕭一右手一揮,狠聲道。“陳留城小牆低,此戰守則死,攻則生。我少時就帶領所有的弓箭手前去襲營。不單東門不用守,我還通知了南北兩門衛方兩家的守將,叫他們時刻注意城外,但見城外黃巾移動就傾巢而出攻下敵營再分頭與你們合擊黃巾。”
“嘶……”韓浩聽完倒吸了一口涼氣,面前此人雖沒有橫刀立馬,縱橫沙場之能,卻有着一流武將也不一定擁有的氣魄。傾巢而出,孤注一擲。這是何等的膽氣和魄力。此戰無論結果如何都將傳於後世。想到此。韓浩對蕭一恭敬一禮,“末將遵命。”……。
管亥看看天色問身邊的侍衛,“現在應該快五更了吧?”
“回渠帥,現在已經五更了。”
五更了,管亥心中默唸,不久就要天亮了,等到天亮蕭一的擾敵之計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行。到時等己方休息半天再埋鍋造飯一鼓作氣拿下陳留。
管亥想點很好,可是他卻不知道後世流傳着這樣的一句話,黎明前最黑暗。被騷擾了一晚上的黃巾哨兵苦撐着上眼皮望着空無一物的黑夜。突然看到數百個紅色的亮點呈拋物線飛過來,當那些亮點扎進了身邊人的身體時,哨兵纔回過神來。“敵襲、敵襲。”一聲尖銳的喊聲刺破夜空,和那漫天的光點打破了夜晚最後的寧靜。
“幽冥鬼騎!”不知道什麼人大喊了一聲,只見數不清的骨馬從另一邊的黑夜疾衝而來。如普通馬匹一樣疾馳,卻沒有馬蹄踏地的鼓響。無畏的穿過被火箭引燃的營區,連四蹄都帶着幽森的火焰。彷彿這些怪物是來自九幽之下,黃泉之國。馱負着馬背上那羣惡鬼來到人世收割生命。原本就被火箭射的措手不及的黃巾再看到這一羣亡靈惡獠更加是生不起反抗的意志。
惡寒!所有人的心底都冒出一股寒意,那是最寒的天氣也無法比擬的來自死亡的寒意,這寒意凍住了他們的動作乃至思考,使他們呆在原地忘記了逃跑,典韋一馬當先一戟砍飛了一顆頭顱,頭顱飛灑着鮮血落在了一個校尉腳邊,那校尉低頭一看,血淋淋的人頭上最後的表情還清晰可見,恐懼,那是對死亡的恐懼。校尉被人頭驚醒,大喊一聲,“快逃呀!”這一聲大叫把所有人都拉回了現實,比地獄更殘酷的現實。整個軍營都炸開了鍋,就像螞蟻窩裡突然出現了一隻食蟻獸一樣,亂相橫生,呆若木雞者有,跪地求生者有,哭爹喊娘者有,丟盔棄甲者有。任憑自己的長官如何呼喊也止不住他們向四散奔逃的腳步,所有人都恨父母沒有給自己多生一雙腿,有的跌倒在地瞬間就被亂軍踩死了,更有甚者爲求儘早逃脫舉刀砍向前面同袍。幽冥鬼騎如入無人之境,一片片的收割着黃巾的生命。
“大家不要亂,這些是騎兵,不是鬼。”管亥在近衛的保護下才在亂軍之中站住腳。可任他如何呼喊,卻沒一人聽從。開玩笑,那是敵人騎兵?不說其他,那爲首的鬼騎一短戟就把一個活人劈成了兩半,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渠帥,此處危險,不如我們先後撤再做打算吧。”一個近衛向管亥進言。
“退?不。不能退。敵暗我明,一退之下只怕會潰不成軍。我等要堅守於此,南北兩營看見火光一定會來救援,到時我們趁勢反撲,一定能扭轉乾坤。”管亥這句話,不單是說給別人聽,也是說給自己的。陳留騎兵不多,想來蕭一不會以爲靠數百騎兵裝神弄鬼就能攻破兩萬人的大營吧。遭了!大事不好!管亥靈機一觸,急忙招呼身邊近衛,“快,快隨我來。”
管亥的想法沒有錯。蕭一根本就沒想過單靠騎兵就能取勝,他老早就把騎兵派了出城,又夜間擾敵。爲的就是讓騎兵看到黃巾的移動從而找到他的最終目標——糧草,管亥和他的近衛剛行動沒多久就遭遇了前往同一目標的典韋衆人。騎兵正待驅馳衝殺管亥一行,典韋伸手攔住了他們,“任務要緊,你們先去,我來斷後。”衆騎兵應諾一聲,頭也不回的跑了。
管亥看看眼前的這一騎將,要知道自己的近衛可是從數萬黃巾中提拔出來的精英。此人竟敢妄言以一人之力擋我們五十餘人,不是個好勇鬥狠的狂人,就是個狂妄無知的莽夫。“來將何人,可願摘下面具報上姓名。”
“某並沒有帶面具。”
“額……這個你是何人?”
“某乃現任陳留工官蕭逸山之義兄,典韋是也。”說話間,典韋早已衝進敵陣。雙手月牙戟如風車般呼呼舞動。
典韋濟濟無名,可是蕭一的名字。管亥是今生難忘,眼前壯漢居然是蕭一的義兄。光此一點就讓管亥提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手中黑鐵槍出全力橫掃典韋。典韋左手短戟直面迎擊,毫無技巧的一記硬拼。金鐵交擊之聲震聾發聵,典韋如鐵塔金剛紋絲不動,管亥的鐵槍卻被振開。管亥緊緊發麻的雙手,心中暗道,此獠真乃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