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東行,過了藍田,步入嶢關以後,已進入秦嶺腹地,山路難行,衆人緊趕慢趕,三日時間,纔到達商縣,劉奇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單單自己這些人還罷了,可有蔡邕那裝滿五輛大車的書簡,這一路上劉奇麾下連同張遼帶領的那八百騎兵,可是吃足了苦頭,衆人輪流連推帶拉,終究將這些書簡送過了最難走的那段路。
過了商縣,接下來的路就是沿着丹水南下,進程就容易多了,大約有兩日就能到達武關,過了武關再有兩日路程就能到達析縣,呢才真正算是劉奇的地盤。
約莫申酉相交之際,離着商縣還有十里路程,劉奇走近張遼,“張將軍,秦嶺山路難行,這三日以來,辛苦兄弟們了,不若我等先派遣一部分人馬,去商縣採購一些酒食,與縣令通報一聲,在縣城左近紮營,好生休憩一番,明日起多是坦途,我等也好早日出關。”
張遼雖是這支騎軍主將,可他們的命令是護送劉奇,劉奇雖無官職在身,可畢竟是漢室宗親,不說襄陽侯的爵位,就是天子在大庭廣衆之下也喚一聲兄長,自己雖然受了呂布命令要殺掉劉奇泄憤,可很明顯,如今就連呂布也受制於人,未過武關,他們可不敢動手,萬一給董卓知曉,幷州軍將的日子就難過了。
張遼點了點頭說道,“也好!說完分派出一百士卒,劉奇也分出了四五十人,衆人一人一騎,朝着商縣疾馳而去。”
離着商縣遠了,這一路上少有人跡,沿河南去的道路上,左近也時常有野獸出沒,從半道上碰到一隻麂子開始,劉奇就不停的大呼小叫,喊着讓自家護衛捕獵,搞得張遼帶來的騎兵紛亂不已,不過,劉奇呼喊了幾次一隻獵物也沒抓到後,張遼帶來的那些士卒也都懶得去關注,只當是劉奇這個小侯爺玩鬧。
轉過一道彎,劉奇一馬當先,卻是看到前方不遠處河道轉彎漾出來的平緩處,一頭通體漆黑的黑鹿正在低頭飲水,劉奇大喝一聲道,“去,給我將這頭黑鹿獵來!”
幾名護衛一窩蜂的縱馬前去,那黑鹿受驚,轉身三兩下沒入了身後的叢林之中,劉奇大怒,馬鞭劈頭蓋臉的朝着幾名護衛的身上揮去,怒罵道,“廢物,一羣廢物!我養你們有什麼用,連捕個獵都幹不了。”
看到身後趕上來護持自己的護衛,劉奇罵道,“看什麼看,你們也是,一羣廢物,都將馬留下,去給我捕獵去,一定要將那匹黑鹿給我捕來。”
一衆護衛唯唯諾諾的看向劉奇,劉奇罵道,“還看什麼看!趕緊行動,純色之鹿乃是吉兆,相傳純色之鹿有靈,我自取了三色鹿舌有用,如今白鹿,赤鹿之舌我都有了,可這黑鹿難尋,今日終於給我遇到了,要是抓不到這頭鹿,回頭我就將你們全家都下到大獄裡去。”
聽到劉奇怒罵,一衆護衛,包括那些墨家子弟在內,紛紛將馬拴在路旁,拿起武器朝着山上奔去,張遼騎馬到劉奇身前,開口說道,“襄陽侯,別鬧了,如今天氣炎熱,蛇蟲出沒,我等早點趕路纔是。”
劉奇正色道,“誰跟你鬧了,我正少一條黑鹿之舌,今日錯過,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劉奇頓了頓,擡頭看了看天,指了指前方地勢平坦處,開口說道,“我等就在此地紮營休息一番,待到了未時,如果抓不到那頭黑鹿,我等即刻啓程,路上一刻也不耽擱。”
聽到劉奇語氣中的堅決,張遼有些頭大,本以爲這襄陽侯知曉禮節,路上能安分一點,誰曾想這廝卻是這等紈絝模樣,可如今這般,張遼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說完轉過身去,開口喝道,“幫荊州的兄弟們牽着馬,我等就在前方休憩一番避避暑,過了晌午再走。”
等到了那平坦處,劉奇自將馬栓了下來,將馬背上的氈毯掀下,找了一刻無甚雜草的大樹,靠着樹幹休憩起來,蔡邕看到劉奇這幅模樣,心中憤怒不已,自己是多少年看人沒有看走眼了,可在這小子身上,卻不知曉自己該如何說,說這小子溫良恭儉吧!生氣起來敢指着自己鼻子罵。說這小子狂悖輕薄吧!他卻能策劃出來如此計策將自己撈出長安這龍潭虎穴。說這小子知禮吧!今日所作所爲,完全就是一副紈絝模樣,動不動就喊着將屬下全家投放大獄,完全沒有一絲上位者的形象。
蔡邕深切以爲,到了此刻,這小子的本性才完全爆發出來,可笑自己還以爲這廝是個正人君子,想着將女兒許配給他,可現在看清這廝秉性,蔡邕恨不得持劍在這小子身上搠上幾個窟窿。
半個多時辰過去了,約摸午時一刻左右,漫山遍野盡是人聲喧譁,張遼大喝一聲,“戒備!”卻看到劉奇一衆身着皮甲、緇衣的護衛如同一窩蜂似的從山坡上涌下。
爲首的周倉健步如飛,扛着一條巨大的黑鹿,直奔隊伍而來,張遼示意放開道路,周倉巡視一眼,找到劉奇所在位置,“砰”的將肩上黑鹿扔到劉奇面前,大聲嚷道,“主公,俺周倉給你將這畜生帶回來了。”
劉奇聽到周倉聲音,正準備睜眼去看,就聽到連續兩聲“砰!”聲,待睜開眼睛,這空地上竟被震起一陣煙塵,劉奇就聽到了竇衍的聲音,“主公,你可要給我評評理,那頭毛色最正的黑鹿可是我一棍打死的,周倉那廝愣是仗着跑得快將鹿給搶了過去。”
周倉嘟囔道,“你好意思說,分明是我才傻子那裡偷換的。”
劉奇擡眼看去,地上卻是扔着三頭碩大的鹿,一頭色澤純黑,從頭到腳沒有一絲雜色,另外兩頭一頭卻是灰黑色,還有一頭卻是赤褐相雜,劉奇罵道,“你們兩個吵吵什麼,再嚷嚷下次別跟着我出來了,丟人。”
劉奇起身伸了個懶腰,含笑道,“龐閔,給我將這頭黑鹿拖到水邊,周倉,去將我那鑲金bǐ shǒu給我拿過來,竇衍,去車上給我找條絲繩來。”
劉奇走到水邊,將手洗了乾淨,接過周倉拿來的鑲金bǐ shǒu,讓周倉、龐閔二人將黑鹿嘴掰開,自己一手捏住鹿舌前端,另一首持着bǐ shǒu沿着舌根,將鹿舌齊根割下。
清洗乾淨鹿舌,劉奇親手將鹿舌綁好,掛在了一輛車前端,看到自己的親兵悉數回來,獵到的獵物也不少,人羣中某人衝自己點了點頭,劉奇這才放下心來。
坐了回去的劉奇,開口吩咐道,“這黑鹿乃是靈物,食之可祛邪除疾,趨利避害,冥冥之中得到保佑,張將軍及其麾下大小將校,爲我大漢浴血奮戰,配享此饗,你去通傳張將軍一聲,就說我請他及麾下將校前來分食靈物。”
劉奇身旁的鄧展冷冷的走到張遼身旁,開口說道,“張將軍,我家主公請你及麾下將校前去共食黑鹿靈物。”
張遼抱拳道,“還請轉告襄陽侯,我等就不去了,多謝襄陽侯美意。”
鄧展依舊是那副冷冷的樣子,冷哼一聲道,“一介校尉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將軍了。別說我家主公不給你面子,以往食用此等靈物,軍中去的官職最低的都是校尉。”
聽到鄧展的話,張遼手下幾名將校對鄧展怒目而視,張遼勸住手下,將鄧展拉到一旁,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塞到鄧展手中,陪笑道,“我這手下都是些邊州粗豪漢子,還請大人不要介意!聽大人這口吻,莫非吃這靈物還有講究?”
鄧展不動聲色的將玉佩收入懷中,擠出一絲笑容,小聲說道,“將軍不知道,前年我家公子爲了獵白鹿,可是出動了三萬大軍,足見我家公子對這東西的重視了。我聽人說公子私下裡在荊州出百金懸賞黑鹿的消息,也沒有得到,今天碰到,公子想必很高興。”
聽到鄧展盡與自己扯一些沒用的,張遼知曉鄧展還在介懷自己手下的態度,當下張遼咬咬牙,從腰間囊中又摸出一枚玉佩,塞到了鄧展手中,開口說道,“大人,還是告訴遼吃這靈物有何講究吧!莫誤了公子大事。”
聽到張遼說完最後幾個字,鄧展身軀不由得抖了抖,這一切被張遼收入眼底,對鄧展的話語信了幾分,看這廝這模樣,不像是騙人。
鄧展不動聲色的恢復了冷冷的模樣,開口說道,“將軍只需記得,今日除了公子和蔡大家,也只有將軍麾下的將校得了公子准許可以食那黑鹿靈物,將軍莫忘了多帶些人,哪怕將麾下什長帶過去湊數也行,需得將那頭黑鹿分食完方可。”
張遼開口說道,“如此,多謝大人指點,遼一定到。”
鄧展拉住張遼,附耳在張遼耳畔輕聲說道,“將軍切記,我家公子年幼,愛使小性子,還請將軍莫要惹怒我家公子,只要能將我家公子哄高興了,連夜趕路都不是問題,可是我家公子這脾氣一上來,在場恐怕沒人能勸得住。”
張遼點了點頭道,“多謝大人提點。”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鄧展開口說道,“還請將軍莫要讓人知道,這話是我說的,不然我可要遭殃了。”說完恢復了冷冷的神態,頗爲高傲的衝着張遼頷首道,“還請張將軍準備一番,末要讓我家公子等的久了。”
幾名軍中小校朝着張遼說道,“將軍,這襄陽侯的人,可是欺人太甚了!”
張遼壓低聲音道,“你等先忍一忍,回頭我定給兄弟們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