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奇開口問道,“莫非此事還與當年道門化胡有關?”
劉思平靜地說道,“夫君,雖然沒有關係,卻也相距不遠!若是夫君不嫌棄妾身絮叨,那妾身就將此事與夫君說上一二!
鬼方又名易國,此易,乃是《易經》之易!《易?既濟》九三艾辭曰:高宗伐鬼方,叄年克之,小人弗用。《易?未濟》九四艾辭曰: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於大國!所用伐鬼方者,季歷也!至此,周發跡與周原,成爲西方諸侯之長,而後季歷因爲實力強大,被文丁囚禁,絕食而死!
到了文丁之子帝乙繼位之時,爲了討伐東夷,便只得安撫西周,嫁妹於季歷之子姬昌,這便是《易經》之中所說的帝乙歸妹,這便是周逐漸強盛,而商逐漸沒落之景,此事前後歷經近百年,想來夫君對這些歷史也有所耳聞!
妾身今日說的是,便是高宗伐鬼方,高宗爲何伐鬼方,而後商朝爲何逐步對外討伐四夷,對外說是賓服四夷,可事實上並沒有那麼簡單!根據我朝探秘,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氣候逐漸變冷,北方遊牧胡人難以生存,只得逐步南下,爲了生存,揮刀指向中原,這纔有高宗伐鬼方之類的記載,在這近百年時間之內,商朝對外討伐蠻夷的記錄可不少,若是夫君有意,可以從《易經》等書之中細細尋找,雖然不完整,但蛛絲馬跡少不了!
而到了周朝,隨着周朝的開發,關中、隴上等地已經逐步開化,到了西周末年,國朝不穩,看似是周幽王廢嫡立庶,可實際上,卻是因爲氣候變冷,犬戎南攻,當時周朝國力衰弱,無力抵擋,這纔有了平王東遷洛邑,至此周朝國力一落千里,無力賓服四方屬國,纔有了春秋戰國!
到春秋時期,氣候再次變寒,林胡、婁煩等東胡大部落,屢次侵襲,這才讓晉國一些公卿崛起,有了三家分晉的徵兆,戰國末期,氣候轉寒,匈奴與林胡、婁煩等部落南侵,被李牧擊潰,再晚上幾十年,匈奴又意圖南侵,秦皇雄才大略,建長城,以數十萬大軍陳兵塞上,將匈奴阻擋在長城之外!
而這也成了暴秦的累贅,暴秦爲了維持邊疆穩定,只得加重稅賦,百姓不堪其苦,紛紛揭竿而起,等到我大漢立國之初,寒冷如舊,這纔有白登之圍的窘迫,而等到後來氣候轉暖,孝武皇帝才能讓帳下精銳,追亡逐北,勒石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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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近幾年,北方氣候又有逐漸轉冷的跡象,如今我大漢,可能抵擋得住?與其如此,夫君倒不如先放着呂布與曹操,等到子孫後世,再說收復幷州、幽州之策!先前夫君收復冀州之時,妾身就想要勸阻,可想想冀州畢竟是我大漢上州,還有幷州與幽州在北方阻擋着,也就沒有勸阻夫君!”
聽到劉思一番訴說,劉奇腦海之中第一時間就冒出了一個名詞:小冰河時期!多地年平均氣溫都比正常標準低,夏天則有大旱大澇相繼出現,不僅僅河北,就連中原、淮南、江南,甚至就連交州都會受到影響!而在中國歷史上,記載的最明確的就是明末的小冰河時期,全國大旱,顆粒無收,冬季嚴寒無匹,內憂外患之下,纔有了建奴的逆襲!
而劉奇隱約記得,殷商末年道西周初年,東漢末年到三國兩晉,唐末五代宋初都是小冰河時期,只是缺乏史料佐證而已!而想在從自家內人口中說出,不僅僅有西周初年,還有東周初年,甚至戰國初年延續到漢初,都是小冰河時期,面對這些事情,作爲大漢朝廷,暗中居然都有記載,想到這裡,劉奇不由得感慨,自己還是太小看古人了!
當下劉奇呢喃道,“小冰河時期!”
聽到劉奇的呢喃,劉思眼睛一閃,開口問道,“夫君,什麼叫小冰河時期?”
劉奇平靜地說道,“此乃天道,每過數百年,總有數十近百年旱災澇災頻繁,氣候變得極爲嚴寒,縱然江淮南方地帶,冬日裡河面也會結冰三尺!”
而後劉奇盯着劉思說道,“那你也該告訴爲夫,你爲何會知道這些?”
劉思帶着幾分淡然說道,“當年孝武皇帝繼位之後,有人獻策,言說國朝興衰,就將此事奉上,從商末到我大漢立國,中間的一些艱險歷歷在目,甚至就連大秦當年每年爲了抵抗匈奴,在北境消耗的錢糧數目,也都有大致記載,若是放在太平年間,這些錢糧自然不算什麼大事,可若是天下天災人禍不斷,那這些錢糧,可就要了百姓的性命了!
自此之後,我大漢皇室之中,歷代都將此秘密口口相授,當年光武皇帝有幸聆聽此言,我大漢皇室這才細細監察此事,此番夫君既然想要知曉,那賤妾自然知無不言!”
劉奇抖了抖眉毛說道,“如此重大的消息,事關我大漢興衰存亡生死,斷然不會讓你一個小女子輕易知曉,你還是告訴爲夫,你從何處得到這些消息的吧!”
就在劉思萬分爲難的時候,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我告訴她的,不過是想借着長公主的口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大司馬,卻沒想到大司馬對此竟然將信將疑!”
等到門被推開,看到此人與天子劉協有幾分相似的臉,劉奇心中隱有幾分猜測,卻並未點破,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來人與劉奇年紀相當,可也許是在外奔波的時間久了,看起來比劉奇還要滄桑幾分!聽到劉奇發問,來人帶着幾分淡然說道,“某以前叫什麼,不值一提,平日裡被喚作史侯,現在嘛,在江湖上略有薄名,若是王爺不介意,就喚某家史阿罷!”
劉奇挑了挑眉說道,“某不知道該稱呼閣下一聲陛下,還說稱呼閣下一聲弘農王,或是稱呼閣下爲懷王!”
看到史阿逐漸變了的臉色,劉奇知曉,自己叫破這位昔日的皇帝,假死脫身的少帝劉辯,着實讓這位不快了,當下劉奇又拋出了另一記殺手鐗,“閣下不必失措,也沒必要隱瞞,更沒必要否認!閣下既然自稱史侯,本官不才,恰巧知曉,昔日的道人史子渺,或者說是龍門李元禮的幼子李渺,當年一把火讓董卓燒了洛陽,親自用毒酒毒死弘農王的李儒李文優如今何在!”
史阿平靜地說道,“某想到過是大司馬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猜出某家身份的,卻未曾料到,恩施竟然將某家身份對大司馬說的一乾二淨清清楚楚!不過倒也無妨,畢竟懷王墳頭的草已經三尺高了,就是現在某家出去,說自己是先帝子嗣,這世上又有誰會相信呢?不知恩師,如今可還好!”
劉奇同樣冷靜的開說道,“都是爲我大漢效勞之人,某家豈會寒了我大漢忠義之士的心,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李錦衣,也算是位高權重,威風赫赫!”
史阿開口說道,“大司馬能夠剿除道門餘孽,將泠壽光、張魯、左慈等道門餘孽的項上人頭拿下,又能擯除鄭康成、胡孔明等儒家賊子,某家自然覺得大快人心!可如今大司馬讓天下讀書人,大肆修建學宮,宣揚教化,讓儒門風頭空前,卻是讓某家有些看不透了,但願大司馬此舉不會引狼入室吧!”
劉奇感慨着說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道門蠱惑百姓,着實該除去!可帝王心術,無非平衡二字,哪怕天下見門派爭鋒,也不外乎平衡二字,當年鬼谷與道門爭鋒,後來纔有了儒門,等到孝武皇帝罷黜百家之後,儒門已經非是儒門了,而我等要做的,是除去陸渾山那羣意欲實施化胡之策圖謀不軌之徒。而非是除去儒學!
朝廷要做的,就是將其引入正軌。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而我大漢想要強盛,就要兼收幷蓄,去蕪存菁!與時俱進,推陳出新!這纔是正道,叫什麼,並不重要!儒學之名,如同瓦缶,而昔日儒學,就如同缶中清水,如今某家在瓦缶中加入佐料米糧肉糜菜蔬,細細烹調,才能成爲美味,治大國如烹小鮮,便是此理!如今有瓦缶作爲容器烹飪,又何必再費力氣去造一個陶盆呢?”
史阿頗有深意的看了劉奇一眼,“大司馬倒是好心胸,好氣魄,就不怕有人看這瓦缶不順眼,一腳將之踢碎了泄憤?”
劉奇哈哈大笑道,“等到日後,凡是讀書識字之人皆可稱爲儒生,就連鄉野農夫,識得幾個斗大的字也敢稱爲儒生的時候,還有誰會看儒生不順眼?到時候這個稱呼就如同人要穿衣吃飯一樣平常,某倒是未曾見過有人不穿衣服不吃飯!”
旋即劉奇瞥了史阿一眼,笑眯眯的說道,“你如今現身,就不怕被天下人得知,惹得天下惶惶不安麼?”
史阿同樣笑眯眯的說道,“某不過一江湖遊俠,雖然遊走四方,卻也未曾犯過朝廷禁令,又有誰會和我過不去呢?”
劉奇擡手朝北一指,開口說道,“比如幽州那位,曹操曹孟德,就很想見到你!若是知曉你的身份,恐怕我大漢就要多一位天子了,到時候鎮平這位名不正言不順,卿便可一統我大漢大統了!”
史阿聽到劉奇的調侃,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今天下人心在大司馬,別說是某家,縱然家父復生,恐怕也難以撼動大司馬的地位,區區一個曹孟德,當年在中原兵多將廣,都被大司馬一戰擊潰,莫非如今曹孟德躲到了遼東苦寒之地,大司馬反倒怕了?這可不像是大司馬的態度!”
劉奇又指了指皇宮的方向,開口說道,“若是知曉卿的身份,宮中那位恐怕要惴惴不安了!不管誰下令,畢竟當年的事情,是那位點頭的!”
史阿平靜地說道,“某想來,惴惴不安的恐怕不是宮中那位,而是某家眼前的大司馬吧!如今大司馬輕而無備前來,就不怕某爲了我大漢江山,行匹夫之怒麼?”
劉奇再次放聲笑道,“這鎮平內外,某還真沒什麼可懼的!若閣下真是爲了我大漢江山,就不會動我一根毫毛,想來閣下也清楚,如今大漢江山,繫於某家一身,縱然沒了某家,朝中公卿也能輔佐着某家幼子更進一步,這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反倒是我大漢江山,卻可能因爲此事再次四分五裂,你不敢冒這個險!”
劉奇盯着史阿說道,“若是閣下真想要某家項上人頭,恐怕也不會將有些事情告訴某家了!你說是不是,大舅哥!”
聽到劉奇調笑的話語,史阿反倒是鎮定自若的說道,“大司馬果真是大司馬,膽魄見識都是非凡,心思縝密,當世恐無人能及!”
劉奇再次盯着史阿說道,“反倒是你,光明正大的冒出來,就不怕本王狠施辣手,將你除去麼?”
史阿同樣鎮定自若的說道,“首先,某家沒想到大司馬能知道某家身份,到了這一步,某家反倒是更相信大司馬的胸襟了!反正如今某家孤苦伶仃,孑然一身,縱然一死,又有何懼?有我劉氏子孫振興我大漢江山,某家也算是安心了!”
劉奇開口說道,“某家倒是對閣下多了幾分好奇,閣下竟然對這九五之尊,沒有絲毫覬覦之色!”
史阿搖了搖頭說道,“某家對這皇位本就不感興趣,再說了,某家有自知之明,不是治世之才!當年父皇要某家繼任帝位,某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父皇這纔開始培養皇弟!只可惜,天意弄人,我那舅舅與母后,對此卻是十分執着,再加上當時幼弟年幼,某家才接手帝位,某家又不好拂了母后好意!
再後來,董卓推舉皇弟繼位,某家也就順水推舟了,後來某家爲了行事方便,更是藉着旁人之手,行了鴆殺之策,假計脫身,隱身幕後,想要暗中借力,幫扶我大漢一把,只可惜,某家只有手中三尺劍,卻沒有派上多大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