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魏郡,鄴城。
得知天子使者到來的消息,袁紹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劉子瑾不過是色厲內荏而已,將自己的奏章引而不發,自己派人在鎮平城中折騰出一點小動靜,那小傢伙就乖乖派人將詔書送來了。
可造勢歸造勢,想到自己即將手握河北軍政大權,自己手中劉虞那老傢伙被封爲燕王,到時候自己只要登高一呼,稍加引導,就能將劉虞這老傢伙推上高位,反正當今天子得位不正,到時候自己在炮製出一些消息,真假莫測,儀仗河北地勢兵馬,到時候南陽那位天子,還不是得乖乖低頭!
正是午後時分,聽到天子使者距離鄴城還有兩三裡的路程,袁紹當下盛裝出動,率着一衆帳下文武前往相迎,看到天子使者帶隊之人,袁紹身旁即刻就有人湊到袁紹耳畔開口,“袁公,是潁川鍾繇鍾元常!”
袁紹迎了上去,拱手道,“袁紹見過天使。”
鍾繇拱手還禮,“黃門侍郎鍾繇見過袁公,數載不見,袁公容顏依舊!”
“請!”袁紹擡手相邀。
等到衆人被袁紹邀入廳中,坐定之後,袁紹這才含笑開口說道,“不知道天子詔書何在?”
聽到袁紹這無禮的話語,鍾繇還沒有開口,就聽到身旁傳來輕咳聲,鍾繇當下面色一正,帶着幾分凜然開口說道,“袁公恕罪!此次奉命冊封襄賁侯,按我大漢禮法,當沐浴更衣,待日上三竿方行,今日已過吉時,還請袁公見諒!”
袁紹雖然被鍾繇打斷,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冊封襄賁侯,那也就是說,自己上表請求冊封劉虞爲燕王的事情得到了肯定,面上雖然頗有不快,可袁紹還是尷尬一笑,將目光投向了鍾繇身畔,“鍾黃門,這位是?”
鍾繇帶着幾分儒雅開口說道,“袁公,這位是此次傳詔使,宗正丞路粹。”
說了沒幾句,袁紹就轉身離去,命人將鍾繇等一衆人安置下來,轉身回到府上,袁紹急不可耐的將帳下一衆謀臣召集到了一起。
看到端坐在自己堂上的審配、逢紀、許攸、田豐、沮授、郭圖、荀諶、辛評、辛毗、陳琳等一衆世家大族豪傑聰慧之士,袁紹心中志得意滿,自己帳下人才濟濟,等到劉虞晉升燕王之後,自己再行動起來,到時候,這九州之地,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想到曹操憑藉着陳宮、張邈等人拿下兗州,如今陳宮、張邈等人都跟隨呂布到了河東之地,和自己爭鋒,如今曹操帳下只剩下新近投靠的胡昭鄭玄二人,胡昭雖然有幾分才學,可畢竟獨木難支,鄭玄年老體衰不說,更是一介腐儒,不堪大用。
自家兄弟袁術帳下不過大貓小貓兩三隻,劉玄德喪家之犬,自己也沒必要看中,陳王劉寵雖然有駱俊、袁渙,可在劉奇眼皮子底下,自己不妨坐山觀虎鬥,朝堂之上雖然有不少有才之士,可能不能爲劉奇所用還是一回事。
朱儁、皇甫嵩二人雖然還在,可畢竟年歲已大,想要和自己鬥,還力有不逮,想到這二人,袁紹不禁想到了當年爲自己出謀劃策的大儒盧植,心中不由哀嘆一聲,“盧子幹走的太急了些!”
聽說劉奇最爲倚重之人是一名喚作戲志才的寒門青年,如今自己派人解決了戲志才,劉子瑾斷了一臂,怕是也要元氣大傷。
袁紹臉上滿是驕縱之色,“如今天子使者已經到了,諸位以爲,老夫下一步該如何走?”
田豐面上滿是正色,“袁公,河北之地去歲遭受蝗災,百姓疾苦,今歲袁公當休養生息,撫卹百姓,讓河北大地恢復元氣,再做它途。”
“不然!”許攸毫不猶豫的打斷了田豐的話,“袁公,如今幽州、冀州、青州俱在我等掌控之中,可黑山張燕和河東呂布勾連,對幷州虎視眈眈,攘外必先安內,我等當首先平定幷州,剿滅呂布,等到我等平定河北,三河之地盡在掌握,曹孟德昔日又是袁公帳下走卒,到時候主公倚河北威勢,借三河地利,曹孟德定然不戰而降,到時候兗州中原之地就可以被袁公囊如掌中,徐州、豫州須臾可下,到時候主公佔據大半天下,攻克南陽,劉子瑾首尾不能顧,天下大事可期矣!”
田豐的意見代表着河北士族的心思,許攸所言,卻是代表着追隨袁紹的其餘地方士族名士,現在也只有潁川一派最爲低調,身爲穎川系代表的郭圖可不願意被這兩家壓上一頭,正所謂東風壓倒西風,如今三家勢力相當,袁紹又心思遊移不定,誰的意見得到袁紹首肯,那就可以壓其餘兩派一頭,可要是一言不發,以袁紹的疑心,那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郭圖當下帶着幾分不屑開口說道,“荒謬!如今主公雄踞河北,黑山張燕若是盤踞山中,我等想要一舉拿下張燕還有難度,可如今張燕和呂布那匹夫沆瀣一氣,對我等來說反而是好事!呂奉先想要拿下幷州,務必要和外族鏖戰,袁公不妨將目光投到中原,留一隻偏師待用,等到呂奉先拿下幷州之日,就是主公取幷州之時!有呂奉先這世之虓虎爲主公先驅,開疆拓土,主公又有何憂?”
辛評慌忙不迭的附和道,“公則所言有理,還請主公採納!”
畢竟三系謀士之中,河北本土謀士審配、田豐、沮授,外來謀士許攸、逢紀又是早早跟隨袁紹打天下的,潁川士族都是爲了避禍搬到河北,等到荀諶單qiāng匹馬說服韓馥讓出冀州之後,自己郭氏和荀氏、辛氏等潁川士族才得以出頭,被袁紹高看一眼。
相比於其餘兩系,自己這一系根基是最爲淺薄的,此刻郭圖的謀劃很顯然要壓其餘兩系一頭,辛評當下就出言附和助陣。
看到辛評如此急不可耐的附和,逢紀和審配對視了一眼,逢紀輕咳一聲道,“袁公,如今河北積弱,我等不妨休養生息,靜觀其變!”
看到身爲同盟的逢紀看向自己,許攸自然清楚,當下帶着幾分不羈笑道,“袁公,倒是許攸孟浪了!如今天下局勢一時不明,我等不妨先行靜觀其變。”
審配也出言附和道,“袁公,田元皓所言有理,如今中原混戰,我等不妨先休養生息,積蓄實力,緩緩謀劃,等到時機一到,定然能一舉掃蕩八荒**。”
聽到一衆謀士言論紛紛,袁紹本還傾向於許攸的策略,可看到審配和逢紀如此威勢,要自己靜觀其變,休養生息,就連身爲自己手足的許攸都慌忙不迭的改口,袁紹心中隱隱多了幾分忌憚,當下含笑將目光投向了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的荀諶問道,“友若,你以爲如何?”
荀諶擡了擡眼,看到諸人神色各異,言語之間紛爭不休,當下毫無感情的開口說道,“袁公,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平定天下非一日之功,去歲遭受蝗災的不僅僅是我河北之地,袁公不妨先等等,看看其餘人怎麼做,旗鼓相當,先發制人可勝,如今袁公威勢無雙,我等不妨後發反制於人。等到他們行動了,我等再細細商議,看看下一步該當如何走!”
袁紹點了點頭說道,“友若所言有理!公與,你怎麼看?”
聽到袁紹點自己的名,沮授緩緩說道,“主公,明日就要傳詔,你不妨先去看看劉幽州,免得劉幽州明日出錯,要是劉幽州明日出錯了,丟的可是主公的臉面!此事事關重大,主公不妨先讓我等思慮一番,再做決斷。”
袁紹起身轉向後堂,“如此也好!”
驛館之中,鍾繇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凝重,自己身爲天使,劉奇卻偏偏讓宗zhèng fǔ上的宗正丞路粹爲劉虞傳詔,旁人不清楚,可鍾繇在朝堂上暗中屈居良久,心中卻是清楚,這路粹不僅僅爲劉奇出過頭,還是御史中丞蔡邕的徒弟,此次路粹前來,爲劉虞傳詔,僅僅是個巧合,還是劉奇的意思。
鍾繇細細思慮,腦海中冒出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還是說,劉虞和劉奇之間,有所勾連,這路粹,再向劉虞傳遞消息,關鍵的是,要傳遞的是什麼消息?
同時鍾繇心中忐忑起來,天子準備讓自己給袁紹口諭,讓袁紹入京勤王,今日看袁紹這番盛氣凌人的無禮舉動,鍾繇心中猶豫了,這道口諭,該不該傳遞。
一衆人從袁紹府中散開,郭圖面上帶着幾分不甘叫住了荀諶,“友若……”
荀諶邊走邊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公則,你今日風頭太盛了,我等該當退一步,如今審配、逢紀掌控蕩寇府,我潁川士子想要出頭,還得隱忍,今日一時之快,卻是日後大患!”
聽到荀諶的話,郭圖後背發涼,隨後開口問道,“友若,那依你之見如何?”
荀諶帶着幾分冷冽說道,“袁公如今年紀不小了!總有百年之事,按我大漢律令,當立長立嫡,可如今袁公有後妻爲助,卻偏愛嫡三子袁尚,以袁公性格,蕩寇府日後定是要交到袁尚手上的!我等潁川士族想要立足,那就只有撇開蕩寇府,長公子袁譚非是池中之物啊!”
郭圖頷首道,“友若心有謀劃,我潁川士族有出頭之日,那郭圖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