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城中,一道身影匆匆進入了河關校尉宋建的府邸,將書信送到了宋建的面前,宋建打開書信,看完之後,想到朝廷給自己的優厚待遇,心中不禁有些怦然心動!
自己辛辛苦苦奮鬥好多年,名義上掌控着隴西,可實際不過是韓遂手下一條狗,韓遂說向東自己不敢往西,韓遂說追兔自己不敢攆雞,若非如此委曲求全,恐怕自己早已經步了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的後塵,化爲一抔黃土了!
此番朝廷許諾讓自己出任護羌校尉,雖說這護羌校尉聽起來不怎麼大氣,可着實是西涼手握重兵的頭號大將,主掌西羌事務,端的是威風赫赫,可以說是大漢朝廷最爲重要的官職之一,比起一州刺史也不遑多讓,宋建不想違心,若是別的官職,他還真不一定心動,可這護羌校尉,若是落到自己頭上,日後自己在西涼就是呼風喚雨的第一人了!
可沒多大一會功夫,就傳來了閽人的消息,韓遂長子韓維率領着幾名將領前來拜會宋建,不待宋建反應過來,就看到韓維趾高氣昂的率領着一幫子人馬從自己府上前廳之中涌了過來!
看到宋建之後,韓維帶着一抹淡淡的譏諷開口道,“宋校尉倒是好心情!不知道宋校尉打算用多大代價將我等賣給朝廷啊?”
看到韓維的神態,宋建心頭生出一抹不妙之感,當下斜眼在一衆將校中巡視一圈,將目光投向了韓維,“韓公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夫倒是有些不懂韓公子的意思!”
韓維輕輕拊掌笑道,“怎麼,朝廷的信使前腳才從宋校尉的府上離開,後腳宋校尉就不打算認賬了!若不是韓某得到線報,恐怕我等真的要被宋校尉賣了還要念宋校尉的好呢!”
宋建也直言不諱的說道,“朝廷派人給宋某送了信,頗爲蹊蹺,多半是想離間我等,如今事態緊急,等到韓鎮西回到狄道城中,宋某定然給韓鎮西一個交代!”
韓維帶着幾分蔑視說道,“宋建,莫要忘了,你就是我父親養的一條狗!如今我父親不在狄道城中,就連一條狗也敢亂吠了?家父既然讓韓某主持狄道城中事務,那某家就有義務將此事查清,等到父親回來之後給父親一個交代!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你讓天下人如何看待家父?如何看待我韓氏子弟?”
聽到韓維如此咄咄逼人,宋建也不由得重視起來韓維,若是單憑着一個韓維,還翻不起什麼風浪,可這傢伙口口聲聲藉着韓遂的名頭行事,不知不覺間就將一衆將校放到了自己的對立面上!
宋建面色不由得有些難堪,終日打眼,反被雁啄了眼!沒想到,自己今日一個不慎,卻載到了韓維這黃口孺子的手中!
當下宋建坦坦蕩蕩的說道,“宋某也不瞞公子,朝廷確實派人送信與某家,可宋某這幾年也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爲韓鎮西效力,公子一上來就說宋某要將大傢伙賣給朝廷,這是要置宋建於不義吶!宋建心中自然坦蕩,可公子這麼說,卻着實是傷了宋建的心吶!宋某倒是無所謂,可公子讓大傢伙怎麼想?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公子莫要寒了大傢伙的心纔是!”
宋建這麼一說,韓維身旁衆人都不由的用眼角餘光看向韓維,韓維也知道宋建在自家父親帳下也算是權勢赫赫,本來就有心藉此機會打壓宋建一番,樹立起自己的威望!可哪裡想到這宋建如此陰險,幾句話,就讓自己帶來的人和自己離心離德,自己事後免不得還得一個個勸慰一番!
當下韓維冷哼一聲,“好一個心中坦蕩!宋校尉既然心中坦蕩,那就將朝廷送於宋校尉的書信拿出來給大傢伙看一看!宋校尉推三阻四,韓某不得不懷疑宋校尉心中有鬼吶!”
宋建被衆人逼迫,旋即帶着幾分無奈將那封書信拿了出來,交到了韓維手中,韓維打開書信,輕瞟了幾眼,看罷之後將書信交付到身旁一名小將手中,冷冷的說道,“宋建,到了這一步,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宋建看着韓維說道,“書信韓公子都看到了,不知韓公子還打算如何對宋建下手?”
韓維帶着幾分陰厲開口道,“宋建,你如實交代,書信上都寫了什麼?你塗抹去的部分又寫了什麼?要是說不清楚,那韓某不介意軍法處置一名軍中大將,以儆效尤!”
聽到韓維的話,宋建腦海中轟然炸響,面色不由得多了幾分悽苦之象,可宋建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書信送來的時候就是如此,一封書信而已,有了錯誤塗改一番也是正常,我等寫個文書之類的還不是經常塗塗改改!”
“蠢貨!”韓維冷冷的看着宋建,“若真是連字都識不全,還寫個屁的信!看清楚了,這大印落款,是那位大司馬親手所書!那位做注的經文,在西涼都流傳開了,天下多少儒生名士在那位面前都要低頭,你說那位寫個書信需要塗改?”
宋建驟然反應過來,心中不由大呼:朝廷害我!劉奇小兒害我!要是這個時候,宋建再反應不過來,自己中了朝廷的毒計,這書信說得雖好,可實際上就是一劑催命的毒藥!
好好的一封書信,被塗塗改改之後,自己有十張嘴都說不清楚,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自己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若是旁人,宋建辯白一番,或許還能謀求一條生路,可韓遂心思陰沉,生性狡詐多疑,若是自己能逃過一劫,那真就是怪事了!
更何況,宋建心中清楚,韓遂早就有心想除掉自己了,若非自己委曲求全,恐怕早就化爲刀下亡魂,自己數次也都是斡旋在生死邊緣!若非是自己小心翼翼,恐怕早就遭了韓遂的毒手,自己如今還好好的活着,不外乎是韓遂沒有一個殺自己的藉口。
現在出了這一檔子事情,宋建心中明白,等到韓遂回過神來,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殺了自己祭旗,看着韓維虎視眈眈的表情,宋建心中明白,是生是死,就在自己選擇的一念間了!
當下宋建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抽出手中長刀指着韓維,“呸!無知豎子!爺爺還真不想跟這韓遂那狗賊幹了呢!想想韓遂興兵,屢戰屢敗,可有勝利過的時候?還自稱什麼九曲黃河,要爺爺說,叫泥裡蚯蚓更適合一些!”
韓維冷哼一聲,“左右與我聽令,給某家拿下宋建這狗賊!”
宋建帶着幾分嘲諷道,“諸位,你們難道都沒有看出來?這韓氏父子,不過是爲了自己的權勢,將你我當牛馬驅使!如今朝廷剿滅的不過是韓遂與張魯,看看張魯那傢伙,這幾日還不是拋下一衆部屬帶着家幾名心腹跑路了?韓遂這老賊陰險狡詐,大傢伙跟着他能有什麼好出路?想想當年北宮伯玉將軍和李文侯將軍,英明一世,結果全部都被韓遂這狗賊給殘害了!我等如今堅守城中,韓遂那老傢伙倒是聰明,率着人駐紮在白石山上,要是敵不過朝廷,那老傢伙沿着安故跑路,我等就是被拋棄的殘兵,用來吸引漢軍逐鹿,掩護那老傢伙逃跑的棄子!”
宋建滿是盎然的說道,“宋某可以對天發誓,那封書信宋某並未做過任何塗改!若是宋某所言有虛,宋某甘願遭受天打雷劈之苦!爲了顯示宋某決心,宋某願意率人回枹罕,建國抗拒漢兵!若是實在抵抗不住,我等也能西出石頭城,在羌地內橫行,總不至於丟了性命!某家不想新,這大漢境內沒了我等立足之地!大漢軍伍還能將手伸進羌地去不成?”
“住口!”韓維面色鐵青的看着宋建,“宋建,休要妖言惑衆!家父率軍爲先鋒抗擊漢軍,爲我等追逐一條活路!若是你覺得白石山好!那韓某即刻去給家父修書一封,讓家父率軍回城,讓你宋建去鎮守白石山!”
“哈哈哈哈哈……”宋建忍不住,帶着幾分癲狂笑道,“韓維小兒!你也不過如此,忒幼稚了些!爾等隨我回歸枹罕,老夫願與諸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日留在韓遂軍中,到時候榮華富貴都是韓遂那狗賊的,可拼命在刀頭舔血的時候,你我都得衝在最前線,這樣的老賊值得我等追隨效命麼?”
宋建揚刀道,“諸位,願隨某家奔赴枹罕的就過來!”
等到送檢說完,一衆將校面上掙扎之色更甚,終於,有一名小校忍不住,毫不猶豫的擡腿衝到宋建身旁,揚着手中長qiāng道,“宋河關,某家仰慕你的爲人,也想在這亂世之中活命,願意跟隨你前去枹罕!”
有了第一個人,後邊的人如同流水一樣,不消片刻功夫,大半將校已經走到了宋建身旁,韓維氣的面色發白,擡手指着衆人道,“你……你們……”
宋建毫不猶豫的打斷了韓維的話,“我們又如何?我等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一刀一qiāng真刀實qiāng拼殺出來的,和韓遂有什麼關係?不像是某些人,整天除了指手畫腳什麼都不會!”
說完之後,宋建一把拽下頭頂兜鍪上簪纓,扔到了韓維面前,“宋建今日之後,與你韓氏恩斷義絕!”
韓維喝道,“反了!都反了!還不來人,給小爺殺了這羣叛主之賊!”
宋建身旁一人冷笑一聲道,“韓公子,不要喊了,這些都是我的人,可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豎子能支使的動的!”
旋即那人冷笑道,“看在韓遂出了錢糧奉養了我等數年的份上,爺爺就繞你一名,給韓遂留個種,免得那老傢伙斷子絕孫!”
佔據着兵力優勢,宋建指揮着衆人,幾乎將狄道城中糧草乾脆的搬空,一大羣人出了狄道之後,浩浩蕩蕩的向北行去,宋建似乎看見,自己帶領人馬嘯聚一方,就連大漢朝廷也要向自己妥協的一幕!
狄道城中有大軍出城奔北去的消息,劉奇第一個得到了消息,當下劉奇毫不猶豫的命令楊阜率軍攻城,白石山中,等到韓遂得到消息的時候,朝廷的兵馬已經開到白石山下五里開外,一時間,隴西形勢變化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聽到自己兒子傳來的消息,韓遂氣的吐血,韓遂如何不明白,自己這蠢兒子,恐怕是中了朝廷的算計,想到此處,韓遂心中登時懊惱不已,後悔自己之前爲何沒找個由頭將宋建這廝給除了,分明知道這廝沒安好心,卻還讓這廝在自己帳下耍威風,現在,在最重要的關頭,這傢伙卻給了自己最致命的一擊!
自己白石山中不過不到一萬人馬,狄道城中如今剩下不到六千人馬,加起來也沒多少人馬,想要和朝廷大軍抗衡,無異於癡人說夢!
最讓韓遂擔心的是,如今城中那近六千人馬無糧,根據傳來的消息來看,宋建那廝也是心狠,將城中錢糧都給帶走了,給剩下那點人馬不過留了三日口糧,自己白石山大寨中倒還有些糧草,可加起來也賙濟不了多久,這纔是自己的軟肋!
“殺!”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排列起來準備攻城的士卒,城頭上的韓維心中多了一抹膽怯,想到之前宋建那瘋狂的行徑,韓維就氣得咬牙切齒,心中暗道,“宋建,你給小爺等着,等到打退了朝廷大軍,小爺定然讓父親帶人向你討一個公道!”
看着狄道城下那密密麻麻的攻城隊伍,韓遂想了想,開口說道,“召集軍伍,我等要率軍馳援狄道,前後夾擊,定然能將朝廷兵馬擊潰!”
韓遂身旁那小將苦着臉說道,“將軍,也不知何人攻城,那趙子龍和龐令明,共率了八千人馬,整整齊齊的列陣呆在上下,等着將軍出戰呢!”
不等韓遂多說什麼,耳畔就傳來一陣激烈的鼓聲,韓遂如何不明白,這是敵人在向自己叫陣!韓遂嘆了一口氣,爲今之計,只有殺出一條血路,自己纔有出路,若是等到狄道城破,到時候自己困守白石山,那真的就是甕中之鱉,屋中之犬了!
當下韓遂帶着一抹凜然道,“傳令諸將,讓士卒飽餐一頓,我等準備突圍!”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