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盛紅着眼睛,兩臂狂舞,衆反賊箭在弦上,蓄勢將發,箭簇紛紛,已瞄準了中央兩人。
現場極不安寧,於夫羅緊張地睜大雙眼,突地聽到自己的“砰砰”心跳,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裡,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夏侯蘭猶如鶴立雞羣,兀自長笑不止,玩命一般全然不將衆敵放於心上。
千鈞繫於一髮,遠處忽有驚雷炸響,其聲劃破長空,越來越近,待到最後,終於化作了一陣噠噠馬蹄,風馳電掣。
衆反賊轟然大驚,不約而同,扭頭觀望。
苟盛連聲喝止不住,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只覺一物猛撲而來,嚇得他心驚膽寒,尖叫一聲,頓時癱倒原地。
金獅子昂首奮蹄,凌空飛至,四足着地順勢一點,伴隨着一聲淒厲無比直透心肺的慘呼,掉頭奔到夏侯蘭身旁。
夏侯蘭翻身上馬,笑着喝道:“大哥,上馬!”
於夫羅失神良久,不自主地扭過頭去,追尋慘呼之源頭,只見苟盛那顆腦袋,已然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泥水。
驀地心頭一震,他激靈靈打了個哆嗦,二話不說,立刻飛身躍上馬背,心中悵然若思:原來殺一個人,竟這般容易!
電光火石,金獅子發足狂奔,載着兩人絕塵而去,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狂風呼嘯,塵揚紛紛,衆反賊恍如夢中,紛紛丟弓棄弩,拜倒於地,齊聲高呼道:“神馬下凡了!”
原來苟盛使詐,夏侯蘭早已心知肚明,這才暗令金獅子緩隨於後,作一奇兵,待到羣賊驚現,二人遇險,金獅子出其不意,突然殺出,不但解危救困,更將苟盛剷除,可謂一舉兩得,於夫羅到了此時,豈有不心知肚明之理?心中感慨,這位兄弟非但勇猛無敵,竟還智計過人,料敵於先,豈不強似自己這做大哥的?心中敬佩,不由多添了幾分。
花香四溢,晴空萬里,張純卻是滿臉陰霾,好一陣兒恍惚,終於回過神來,歇斯底里狂吼亂叫:“你們這羣蠢貨,快給老子追!”
衆反賊如夢初醒,叫囂着紛紛追去,張純乜斜着苟盛屍體,恨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山道寬廣,雖不甚平坦,然而金獅子出馬,如履平地,不多時便已奔到山下,往西轉過一片松林,隱隱聽得一聲馬嘶,兩人驚異,不由下馬探尋。
甫一進林,便瞧見一黑一白兩匹馬拴在那裡,不時地低鳴,白馬倒還一般,只是那匹黑馬,一看便是千里挑一的北地好馬,夏侯蘭瞧見二馬,不由笑道:“大哥,我正擔心賊衆追趕不休,有了這兩匹好馬,待我略施小計,管教他們無從追起。”
於夫羅此時,已對夏侯蘭欽佩之至,聞言便道:“兄弟只管安排,大哥聽你就是!”
夏侯蘭走上前去,對他附耳低言了幾句,於夫羅頓時大喜,拍手叫道:“果然妙計!”
兩人一齊動手,解開兩馬牽出林外,那馬倒也極爲溫良馴服。
夏侯蘭牽着白馬,馬頭朝東,揚手猛然加鞭,白馬長嘶不已,一路向東,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夏侯蘭拍了拍手,笑道:“成了!”說着,轉身走向黑馬,黑馬輕輕刨着前蹄,似乎急不可耐,見他走來,更是歡快無比,低聲嘶鳴。
於夫羅在旁,沉吟良久,忽地瞧見金獅子眼神失落,好似知道將要分離一般,忍不住微微一愣,又是嫉妒又是好笑,沒好氣地數落道:“你這廝真是忘恩負義!”
扭頭看着夏侯蘭,接着說道:“兄弟,依着你計,大哥往南,你須往北,如此分兵而行,定可擺脫追兵!只是經此一別,也不知何時再見!兄弟一場,大哥無物相贈,就讓金獅子隨你去吧!你重傷未愈,有它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些!”
夏侯蘭又驚又喜,驀地想起一事,臉色微變,道:“大哥好意,做兄弟的本不該推卻,只是大哥此去,還要會合大軍,揮師進山剿賊,須得從速而行,遲則賊衆轉移,前功盡棄!任重而道遠若此,正需金獅子出力,如此緊要關頭,兄弟怎能帶了它去?”
於夫羅哈哈大笑,道:“不要小瞧了這匹黑馬,它是呼神衛木華力的坐騎,雖比不得金獅子,卻也是千里挑一的寶馬良駒啊!有它在,絕不會誤事,兄弟只管放心!”
黑馬神駿,的確非同一般,但比起金獅子來,終究差了太多,夏侯蘭着實放心不下,若是爲了一匹寶馬,就讓張純此賊逃了去,那還不得釀成大禍?到時候,更不知會有多少平民百姓,無辜受戮?
二人一番推讓,豈料金獅子大爲不樂,忽地探出腦袋來,微微用力,早把夏侯蘭頂翻在地!
於夫羅大驚,連忙拍了拍它的腦袋,低聲撫慰了一番,一把拉起夏侯蘭,肅容道:“兄弟,金獅子極有靈性,咱們還是尊重它的選擇,否則豈不冷了它心?”
金獅子方纔一頂,其實並未用力,倒像是好友之間的親暱之舉,夏侯蘭倒地瞬間,心中大爲觸動,忍不住暗暗自責:“馬尚能有情,人豈可無情?”
又聽於夫羅說出這番話來,登時大感有理,連忙朝着金獅子躬身一揖,道:“阿金,方纔對不住啦!”
又道:“大哥,咱們不必爭執推讓,你且向南,我自往北,哪匹馬跟來,就騎哪匹,隨意而至,豈不快哉?”
於夫羅拍手叫好,道:“正要如此!”也不多言,轉身向南而去。
夏侯蘭嘆了口氣,轉身往北走去,身後悄無聲息,兩匹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各自別過頭去,一個往南,一個往北,輕快地跑了。
夏侯蘭聽得馬蹄大作,連忙回過頭去,只見金獅子昂首奮蹄,席捲而至,夏侯蘭更不多言,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到了正午時分,夏侯蘭行了多時,早已飢腸轆轆,只覺渾身乏力,可巧地望見路口有間客棧,門前酒旗招搖,飄着四個大字:宜家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