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多時,此刻陡然停住,直叫人又驚又喜,難以安之若素。
僅在一合之內,夏侯蘭便輕鬆獲勝,生擒了匈奴大將,衆軍大感意外,驚呼迭起,待要救援已是不及,只能望而生嘆罷了。
匈奴大將更是萬分驚詫,他一向自詡武藝高強,以猛將自居,自認雖非萬夫之敵,卻也不比等閒,是以欣然挑戰,不料輕易落敗,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來不外如是,心下釋然,擲刀於地,坦然道:“英雄武藝超凡,我服了!”
夏侯蘭見他毫無敵意,落落好似君子一般,不由笑道:“將軍的功夫原本不差,只是太過心急,須知欲速則不達,有的時候,越是求勝心切,就越容易犯錯,平白給了對手可乘之機,實爲下下之策!不過,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就像現在,將軍既爲我所擒,就該乖乖地隨我離去,將軍不會有異議吧?”說着,手上稍稍用力,那刀貼着脖子又緊了幾分。
匈奴大將毫不知懼,泰然道:“恭敬不如從命!”二人轉身欲走,忽見人影閃動,復又住了腳步。
原來扎木合、恩之素護主心切,悄然對視了一眼,作勢想要上前解救,卻被主人厲聲喝止,只好作罷,紛紛朝着夏侯蘭怒目而視。
匈奴大將豁然轉身,怒聲喝道:“我於夫羅乃是堂堂左賢王,大匈奴太子,豈是輸不起的人?哪個再敢有違將令,我定要斬他狗頭!”
原來這位金刀大將,正是南匈奴大單于欒提羌渠親子,欒提於夫羅,亦是南匈奴太子,官拜左賢王,位在諸王之上,平素極有威嚴,匈奴無不敬畏。
當下衆軍聞言,不由凜然大驚,一個個腳下生根也似,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於夫羅滿意地笑了笑,扭過頭去,道:“既蒙英雄厚愛,我願親送一程,同騎我的馬,如何?”
說完,望西北上指了指自己的戰馬,接着說道:“我這匹馬乃是神馬,名叫無畏金獅子,行走如飛,夜能視物,可日行千里,咱們只消騎着它走,保管沒人能追上!”
夏侯蘭循聲望去,只見琉璃燈下,那匹馬渾身金黃,並無一根雜毛,高大無比,極其神駿,好似天馬下凡一般,端的是萬中無一的寶馬良駒。
正待走上前去,只聽於夫羅輕輕吹了一聲口哨,那匹馬好似聽懂了一般,驟然發動,眨眼間便已飆到跟前,速度之快,堪稱無上之極品。
夏侯蘭見之大喜,伸手輕輕撫着它的鬃毛,連聲輕喚:“無畏金獅子,無畏金獅子……”
那馬如有神助,竟似聽懂人言一般,朝着他好一陣擠眉弄眼,喜得他登時樂不可支。
一人一馬嬉笑玩鬧了多時,那馬竟似跟他極爲投緣,瞪着兩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驀地伸出的舌頭,在他身上不停地舔舐起來。
那舌頭又大又長,舔過他的每一處傷口,巨舌掃處,血跡一乾二淨,傷口處不時傳來陣陣溼熱麻癢的感覺,疼痛似乎減弱了不少,令他大爲驚奇,拍手叫好。
於夫羅在旁嘖嘖不已,連連嘆道:“難得難得!金獅子素來不喜與人親近,就連我要騎它,也得先看它心情好與不好,想不到它竟待你這般友善,主動爲你療傷,這可真是寶馬識英雄呀!你不知道,它的唾液可是治傷良藥啊!”
良久,無畏金獅子終於舔完,扭過頭去,直愣愣地瞅着於夫羅,接連打了幾個響鼻,表情煞是有趣。
惹得於夫羅好一陣子愣神兒,哭笑不得道:“這廝竟已急不可耐,催着我送你離開呢!”說着,翻身跳上馬背。
夏侯蘭大感有趣,笑嘻嘻地只顧盯着它瞧個不停。金獅子忽地探出碩大個腦袋,在他的肚子上輕輕頂了一下,直頂得他後退連連,最後居然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於夫羅見了,險些笑岔了氣,幸災樂禍道:“誰叫你不懂它了,快上馬吧,不然它該生氣了!”
夏侯蘭二話不說,立刻翻身上馬,無畏金獅子發出一聲極其歡快的嘶鳴,撒開四蹄狂噴而去。
琉璃燈閃耀不息,打穀場上一片狼藉,衆軍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驚呆了一地下巴。
白冒悠悠醒轉,伸出殘存的右手,摸了摸左肩斷臂,直恨得咬牙切齒,仰天悲鳴,目光過處,忽地瞧見不遠處立着一個莽漢怒目而立,原來正是恩之素,他心中一動,頓時生出一計,暗暗忖道:“這個恩之素有勇無謀,地地道道的一個二蛋,我只須如此這般一番,必定大有收穫!”想到得意之處,竟忍不住偷偷地笑出聲來……
無畏金獅子步履如飛,載着二人一路向北,奔行了好一陣子,來到一片深山之中,忽然速度大減,最後乾脆停了下來。
二人翻身下馬,於夫羅點起火把,四下尋尋覓覓,金獅子悠哉遊哉,漫野信步,時不時地咬上幾口青草大嚼特嚼。
夏侯蘭重傷之下,只覺昏昏沉沉,勉力想要支撐,無奈上下眼皮直打架,睏意越來越重,待到最後,終於伏在金獅子的肚子上,睡了過去。
於夫羅只當未見,自顧自地採了許多草藥,拿石塊搗碎之後,一點點敷在他的傷口上面。
忙活了大半夜,他終於感到睏乏,在金獅子的大腦袋上輕拍兩下,笑道:“馬兄,下半夜有勞你了,嘿嘿!”
金獅子睜開大眼睛,似笑非笑,打了個響鼻,算是迴應。
於夫羅見了大喜,往馬肚子上尋了個舒適的地方,愜意地睡了。
夜深人靜,一匹金色的巨馬,無聲地守護着兩個疲憊不堪的人……
旭日東昇,晨曦無限,他們在一片高大茂密的奇花異草叢中睡得香甜,不遠處,一條山道由山下而來,綿延而去,也不知通往何處。
睡夢中,一個頗爲熟悉的聲音響起,頓令夏侯蘭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來。
金獅子正自豎起耳朵,靜靜聽着……
夏侯蘭定了定神,這才聽清了那個聲音,立時大驚失色,旋即怒從中來,他二話不說,一個縱身躍出草叢,穩穩地落在山道上,定睛看了一看,越發怒不可遏,大聲喝道:“苟盛,你這狗孃養的,到此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還不如實招來?”
於夫羅猛然驚醒,跳起身來,只見一旁的山道上,迎面走來了兩個面容猥瑣的人,其中一個被夏侯蘭一聲暴喝,登時嚇得屁滾尿流,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