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度沉默了半響，他知道柳毅所言，並非是危言聳聽。
先不說的上黨戰役的結果。
就是雒陽之戰，明軍騎兵的衝鋒，的確讓他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恐懼之心來了，身經百戰的他，也不得不承認，明軍戰鬥力的強大。
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在交戰之中，公孫度感覺出來，明軍將卒的那一股的不敗和頑強的鬥志，是他前所未見的，這樣的軍隊，堪稱可怕。
所以柳毅說，明軍能翻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事已至此，公孫度也很無奈。
戰場不是兒戲。
到了這個地步，不能有其他的心思了，一門心思打到底，纔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不然他麾下的遼東兒郎，未必能回得去。
“老柳，你多想了！”
公孫度深呼吸一口氣：“日後不要說這種動搖軍心之話了！”
“是！”
柳毅點點頭，他何嘗不知道，他的話傳出去，會讓遼東將士的鬥志迅速沒落。
“快天亮了吧！”
公孫度擡頭，看看天色，天色一片幽暗，但是他能感覺出來，這個時辰來說，應該是黎明之前的階段。
“嗯！”
柳毅點頭，道：“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就會天亮了，天一亮，魏軍就會出擊，我們也必須要出擊，不能擊潰函谷關，我們就算佔據雒陽，也會寢食難安，而且這一股明軍之中，最強大的是騎兵，騎兵的偷襲能力太強了，所以魏軍主將夏侯淵非要把他們趕盡殺絕，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若非這一股騎兵，他們當初想要的搬空雒陽，甚至把雒陽百姓都帶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公孫度咬牙切齒：“這一股騎兵的裝備本身就比較特別！”
明軍騎兵，自然都是裝備了騎兵三寶，馬鞍，馬鐙，馬蹄鐵，這樣會導致騎兵的戰鬥力大大增加。
雖然騎兵三寶是沒有技術含量的，如今就連魏軍騎兵，也已經開始大規模裝備了。
畢竟明軍和魏軍交戰多年，不可能不發現這一點，既然發現了，模仿起來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再說了曹操掌控朝廷的，雖然真正的掌控力是兗州，豫州，徐州而已，事實上這就是中原人口最多，生產力最強的地方，他們有足夠的實力去準備騎兵三寶。
但是燕軍來自北境，燕軍和明軍的交手也多半是局部性的，所以落後很多，再甚者公孫度麾下的遼東軍不是燕軍嫡系。
劉備即使知道騎兵三寶，要裝備騎兵三寶，也不會落在遼東軍的身上，再說了，遼東騎兵都不在，所以他對騎兵三寶，都沒有太大的認識。
可明軍騎兵的戰鬥力，是他所見，最強的，甚至超越了草原上那些生長在馬背上的遊牧民族的控弦之士了。
“將軍，明朝廷乃是天下墨學最鼎盛之地，傳聞明天子是一個推崇墨學的人，所以明朝廷在工匠這方面，發展的很好，而且我聽聞當初魏軍兵敗宛城，就是因爲明軍有一種特別的武器，至於具體的，就沒有打聽出來了！”
柳毅低沉的說道。
公孫度在燕國，算是一方諸侯，雖然投降劉備，爲劉備征戰，但是因爲麾下還掌控遼東軍，即使劉備對他都有很大的戒備。
所以即使燕國知道一些消息，也很少通報他們，這都是柳毅刻意打聽，才知道一些，在消息方面，他們落後很多，特別是進入中原之後，好像眼睛耳朵都被蒙起來了一樣。
這讓他們很不習慣。
“不至於吧！”
公孫度搖搖頭：“即使武器再強，能強到什麼地步，最後還是靠將卒們的拼命而已！”
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觀的，在公孫度的世界觀裡面，沒有熱武器，冷兵器最強大的，不管是投石機，強弩，都不過如此。
柳毅苦笑了一下，他其實自己都不知道，在擔憂什麼。
踏踏踏！！！！！
就在這時候，地面有些顫動起來了。
“老柳，聽出來沒有？”公孫度楞了一下。
“這是騎兵踐踏大地的聲音，距離我們有段距離，但是速度很快，而且方向是……”柳毅瞪眼，他看着前方，正是函谷關的方向。
“好傢伙，我們都沒有敢夜襲，他們倒是敢出城夜戰，不得不承認，這些明軍將士，真是……”
公孫度咬牙切齒：“作死！”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明軍騎兵在強大，以他們的兵力，也很難扭轉戰場，再說了騎兵作戰，氣勢洶涌，夜襲非常艱難的。
他相信，不需要通報，魏軍已經戒備起來了。
“擂鼓，整兵，迎戰！”
公孫度披甲，握着兵器，立刻下令。
“是！”
咚咚咚咚咚！！！！！
戰鼓聲同時從兩方大營給響起來了。
火光一下子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的天際，在光芒之中，不管是魏軍將士，還是遼東軍將士，都迅速的列陣起來了。
“果然，都是沙場老將，警惕性高，這反應也快！”
龐羲看着兩座大營的反應，倒是沒有意外，他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向右，進攻魏軍營盤！”
“是！”
部下各校尉領命。
“進攻！”
“進攻！”
“衝~！”
明軍的騎兵作戰力非常強，能在北地擊退匈奴，可想而知這戰鬥力的可怕，當初在雒陽即使是少數兵力，也能牽制住魏軍遼東軍的所有兵力。
他們的衝鋒能力更是所向無敵。
“某家龐羲，何人敢來領死？”
龐羲身先士卒。
“龐羲？”
夏侯淵身披戰甲，手握戰刀，眸子獵獵，殺意盈盈，他看着覆蓋而來的騎兵，倒是沒有害怕。
明軍騎兵是強大。
但是魏軍營盤也不簡單的，在這營盤之中，他們配合防禦公司，防守能力能增加一倍以上，應對騎兵衝鋒，並無問題。
“將軍，讓我們去教訓一下此人！”
夏侯淵部下數員大將請戰。
“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夏侯淵搖搖頭。
曾經有人在歷史上編排了漢末三國二十四將，而夏侯兩兄弟雖都不是名列前茅的，但是皆入榜。
在當世而言，夏侯淵亦算得上猛將。
除非是遇上呂布黃忠這個等級的大將，不然即使是同層次的將領，他都敢廝殺。
而龐羲，雖然強，可氣勢而言，和自己還是有些差距了。
所以夏侯淵倒是無懼。
只是他在考慮一個問題：“明軍這時候出城迎戰，所謂何也啊？”
夏侯淵向來心思謹慎，他不相信明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放棄函谷關而出城迎戰，這其中，必有緣故。
只是他想不透。
這時候也沒有時間給他考慮了，因爲明軍已經衝破了轅門，直接和魏軍前營給接戰上了。
魏軍前營五千餘將士，結陣待戰，加上週圍的防禦工事，有壕溝，有木欄，有絆馬索，等等的支持，算是擋住了明軍騎兵的第一波進攻。
不過僅僅如此，自然是擋不住龐羲了。
“左右出，攻破側營，合圍中營！”
龐羲也是一個戰術大家，他武藝非絕頂一流，他指揮能力也不會最出衆的，但是要說他最出衆的，就是戰術佈置。
他一令之下，騎兵開始分裂出來了，左右各一營，開始繞開前營的阻礙，往這左右兩側的營盤而進攻。
“好膽！”
夏侯淵看着這一幕，瞪眼起來了。
本以爲想要耗一些明軍騎兵的氣勢，再出擊的，但是這龐羲明顯是在壓迫自己的主力，這時候如果他分兵，就失去中營的優勢，如果他放棄左右側翼，就失去地理上的優勢。
不得不承認一點，夏侯淵在臨戰的戰術上，第一招就被龐羲給拿捏住了。
不過夏侯淵也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不僅僅精於指揮，對戰術也是瞭解很深，這時候他開始應變起來了。
“前營後撤，中營列陣，左右兩側收攏，三才天地人戰陣，列！”
夏侯淵迅速的反應，讓明軍的進攻受到了頓挫。
不過不要緊，騎兵的衝擊力還是很強，在變陣的時候，魏軍出現了不少的傷亡，也助長了明軍的優勢。
夏侯淵不是不能反擊，他有足夠的兵力和明軍騎兵血戰，但是他的猶豫是不想讓自己的傷亡太大。
而且他可不願意讓自己獨立承受明軍騎兵的進攻。
“我魏軍在此糾纏住明軍騎兵，立刻通傳遼東軍，命他們配合，從側翼進攻明軍騎兵，另外最好斬斷明軍後撤的道路，某要圍殺明軍之騎兵！”
夏侯淵立刻派人去聯繫遼東軍公孫度。
魏軍和燕軍只是合作，所以不算是很齊心，這時候夏侯淵如果和明軍騎兵血戰，他會擔心被遼東軍打一個反手。
誰知道公孫度會不會給自己致命一擊，他可不敢把信任交給別人。
如果這時候在旁側的不是公孫度，而是魏軍之將，這時候他就必須要考慮這麼多了，直接反擊就行了。
這時候，他必須要考慮傷亡。
………………
公孫度很快接到了夏侯淵的軍令，雖然統戰階段，可夏侯淵的軍令他可接也可不接。
他正在考慮該不該進攻。
“老柳，你覺得我應該出擊嗎？”
他問心腹愛將。
“將軍，我們好像沒選擇！”
柳毅搖搖頭，平靜的說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相對於防着魏軍，首先我們要擊敗明軍！”
“也是！”
公孫度略顯無奈的說道：“天下三大諸侯聯合起來，都打不贏明軍，那麼我們好像也只有投降這一條路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立刻下令：“老柳，你率一萬主力，繞路西面，在城門列陣，防止明軍騎兵掉頭，我率主力進攻，記住，擋得住就擋，擋不住就糾纏，不許死戰，我遼東兒郎，可折損了不少，能保存實力，還是保存一些實力！”
他公孫度十分清楚，沒有遼東軍，沒有兵權，他在燕國甚至會成爲階下囚。
所以相對於此戰能不能打贏，他更加在意，自己的兵力損失。
“是！”
柳毅自然也明白這一點，該做的就做，但是不會拼命，他們遼東兒郎，可不會爲了別人而拼命啊。
………………
遼東軍迅速的加入戰陣，明軍騎兵一下子腹背受敵了。
“繼續進攻！”
龐羲咬着牙，冷冷的說道：“右側一營，牽住遼東軍的進攻，其餘主力，繼續對魏軍發動進攻，不惜代價，殺過去！”
“殺！”
“殺！”
明軍將士的素質很高，對軍令的執行力也很強，他們開始不斷的衝擊魏軍的營盤。
“該死！”
夏侯淵清晰的感覺到，在明軍騎兵衝擊力之下，自己營盤的損失，這樣下去，會被明軍瘋狂的咬一口的。
“前營中營聯合，後撤五十步，盾兵繼續的列陣防禦，弓箭手迅速反擊，壓迫他們的進攻速度！”
夏侯淵只能以空間來卸掉明軍的這一股衝勁。
可這樣以來，可就苦了公孫度了。
“夏侯淵這狗雜種！”
魏軍營盤後移，整個對攻的空間出現變化，公孫度感覺自己就一頭扎進了明軍的攻擊範圍之內，一下子折損了數百兒郎。
可這時候他也不能慫下。
戰場之上，最重要的是士氣，打起來就是打起來了，魏軍後撤，是戰術性的空間卸力，但是他要是後撤了，就等於恐懼，一下子軍心就會崩，而且他還需要再進，壓迫性的進攻，才能讓遼東兒郎繼續振作起來了。
“立刻命令公孫康，王烈，兩營壓上去，弓箭手速速遠攻掩護！”
公孫度只能打碎的牙齒往肚子裡面吞下去，這時候要是明軍緩過一口氣來，騎兵轉頭，他就是滅頂之災了。
………………
夏侯淵對戰場上的變化非常滿意，他和公孫度又不是一個陣型的，戰術上坑他一樣，那是非常正常的。
這時候能以最少的傷亡，拿下明軍騎兵，纔是最重要的。
而夏侯淵這時候等於緩過一口氣了，主攻手換成了公孫度，他的魏軍等同於牽制明軍的注意力而已。
所以他有時間去猜度明軍騎兵的作戰意圖。
明軍騎兵有足夠的戰鬥力，這一點他不否認，但是在這時候出城而戰，明顯就是不明知了，他相信明軍騎兵一定有意圖。
但是意圖是什麼，他想不透。
“爲什麼他們會在這時候出城而戰，難道僅僅只是因爲他們守不住函谷關了，想要拼命一擊？”夏侯淵凝視前方，大戰還在繼續，明軍騎兵進攻很猛，兩邊開戰，一己之力壓住了魏軍和遼東軍的進攻，對攻之中還有不少餘力，但是這樣的情況不可能長久，騎兵有爆發力，可沒有太多的持久力。
他們只要形成圍攻之勢，保持這樣的進攻，哪怕付出一定的傷亡，完全有機會耗死這一股明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