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上歐陽路便將道觀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這個道觀十分簡陋,只有兩進庭院,外面是觀門,裡面出了北面大殿之外東西各有兩間廂房。
這兩年征戰不斷,百姓出於水深火熱之中,道觀平日裡也沒有多少香火,只有師徒二人常住於此。
正殿爲三清大殿,東面的廂房住人,西面的一間是廚房,一間堆放雜物,除此之外別無長物,也不知道那些鮮卑軍看中什麼東西,竟會都留在此。
兩百多鮮卑軍留在這裡,平日裡冷冷清清的道觀突然顯得擁擠不堪,屋檐下、影壁處都用樹葉茅草鋪墊做牀鋪,還未到觀前便聞到騷臭味撲鼻,看情形這些賊人在此停留不止一日了。
歐陽路此時帶着劉封幾人來至大殿後面的山崖之上觀察動靜,見稀疏昏暗的燈光之下,那些鮮卑軍一個個懶洋洋地躺在地上,無所事事。
劉封看了一陣,疑惑道:“觀內就師徒二人,怎會有許多糧食供他們住許多時間?”
歐陽路皺眉道:“這屬下也不知道了,那師徒二人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平時都吃些野菜,哪裡夠這幾百人吃的。”
看了片刻還是不見觀內之人,劉封問道:“你方纔說還有幾人困在裡面,怎得不見人影?”
歐陽路言道:“方纔我見有三人在爲那些賊人做飯,想必此時吃完關押起來了。”
“原來是抓來伺候這些人的!”
劉封明白過來,這些傢伙變得聰明瞭許多,如果他們早明白這個道理,不殺那許多百姓,將其奴役起來該多好,非要弄得千里荒蕪,寸草不生,最終害人害己。
又等了一陣之後,月出東山之上,山野間早就安靜下來,只聽得陣陣蟲鳴之聲,觀內許多鮮卑軍百無聊賴,已經昏昏欲睡,還不見凌寒帶人前來。
劉封言道:“我們四人分頭潛入觀內去查探虛實,看看能不能先救了那些人,若將人救出,先放一把火,在趁亂殺賊。”
關索聞言第一個站起來:“好,我從西面進。”
歐陽路也掛念那師徒二人,馬上指了指東面的第一個廂房:“屬下去那裡看看情況。”
韓龍爲難地看了看劉封:“殿下我們……”凌寒臨走之時安排他保護劉封,此時劉封卻要分頭行動,一下子不知所措。
劉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最優秀的刺客,本就該單獨行動,我看那賊酋應該在大殿之中,你我分左右潛入進去,如果找不到被關押之人,你出手殺其頭領,我在一旁策應。”
韓龍見劉封對他如此肯定,不由面現激動之色,重重點頭道:“遵命!”
劉封對三人言道:“即刻行動,若是哪裡出現意外,便馬上去接應,憑我們四人的身手,實在危急之時脫身應該不難。”
關索笑道:“大哥你放心吧,如果有事我第一個來救你就是。”
劉封無奈一笑,想不到這時候自己竟然成了累贅一般,示意大家趕緊行動,他也將衣襟捲起來用腰帶綁好,檢查了一遍袖箭和貼身的暗器,將寶劍背在身後,和韓龍一同從山崖溜下去。
這個時代的綠林人士身上劉封還未見過所謂的“輕功”,但這些人常年練武,身手比常人的確敏捷許多,三四丈高的山崖,韓龍幾個跳躍便落了下去,沒有發出一點響動,對劉封來說可就難了些。
所幸這山崖上有一條人經常走的小路,大概是去後山砍柴走出來的,陡峭的地方還用磚石鋪了臺階,順着小路也很快來到山下。
見韓龍還在等他,劉封低聲道:“你只管去行事,不必管我,若有意外,我自會示警。”
韓龍抿抿嘴,轉身貼着山崖在暗影的遮擋之下向大殿左側疾步而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後,劉封才悄然靠近大殿右側。
這大殿背後因爲靠近山崖,後面十分潮溼,雜草叢生,倒沒有鮮卑軍在這裡睡覺,殿前的屋檐下和臺階上則到處倒是人,還未靠近大殿,便聽到鼾聲此起彼伏。
默默等了片刻之後,還不見有任何動靜,也不知道關索他們是否已經進入關內,劉封小心觀察着四周的情況,看到半截殘缺的木梯在大殿後面,那裡還堆着一堆石塊。
大殿後面開了三個窗戶,右側這裡的窗子正好被打開,靈機一動走過去將梯子支好,爬到了那窗臺之上。
蹲在窗臺上看下去,大殿還算高大,正中心有兩根腰身粗細的柱子,上面掛着的油燈忽明忽暗,這裡面也橫七豎八躺着十幾人,但明顯比外面的那些人寬敞了許多,想必這幾個傢伙都是領頭的。
三清像並非泥塑,而是三根木樁,只在上方粗陋的雕刻出頭顱模樣來,上面掛着破舊的紅黃綢緞,手臂是用稻草紮成的,顯得古板滑稽,沒有一點威嚴之像。
劉封不由心中暗笑,怪不得這裡香火不旺,這樣的三清模樣,百姓即便上山來拜過一次,也不會再來第二次了,完全讓人生不出敬畏之心來。
大殿的兩側還用屏風隔開了兩個空間,想必是擺放香燭法器之類的,劉封看了看遠處,燈光太暗,也不知道韓龍是否已經潛入進來,望着空蕩蕩的大殿,一時間不知該做些什麼。
就在他猶豫是不是要跳下去將這些人全部宰殺的時候,忽然聽到殿角隱約傳來低低的啜泣之聲,不由屏住了呼吸仔細聆聽。
這抽噎聲十分低弱,還沒有殿內那幾個人的喊聲大,時有時無,若不是仔細聽很難聽到,就在他腳下的屏風後面,但這裡一片漆黑,卻什麼也看不到。
只聽一人壓着嗓子焦急道:“妹妹,別哭了,若是被賊人發現你是女子之軀,可就完了。”
另一人言道:“三妹,父親時常訓教我們要臨危不亂,切莫心慌,我們二人拼了這條命不要,也會將你救出去。”
那抽噎的聲音言道:“可是明天就輪到我們三人要被煮了,我不想你們死。”
這句話說出來,下面頓時一片死寂,那二人似乎也束手無策,只聽一人哀苦嘆道:“這牛筋捆綁太緊,我手腕已經磨破,卻還是無法掙脫,否則憑我這一雙肉掌,也叫他們血濺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