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重新換過之後,鍾殷讓幾名屬下守在門外,笑道:“將軍軍務繁忙,在下叨擾了。”
劉封笑道:“我也是今日猜到伊循,正在閒逛,今日並無鑰匙。”
“如此在下便放心了,”鍾殷微微點頭,嘆了口氣:“原本打算早日能到于闐,未料且末不識時勢,螳臂當車,又害了不少人。”
劉封淡笑道:“且末陳兵相抗,並非因其國力雄厚,而是另有陰謀,如今計謀破敗,已成風中之燭,隨時可滅。”
鍾殷點頭道:“以大漢兵馬之強盛,攻打且末自然如犂庭掃穴,將軍此番來到伊循,想必也是爲出兵準備。”
劉封嘆道:“方纔在大街之上,看到有人因爲商路阻塞而破產,這也是無奈之事,只能儘快出兵,早日平定西域,將來這西域之地,當如中原一般通暢,再無關隘阻塞了。”
“我等等的就是這一天!”
鍾殷舉杯大笑,“將軍爲漢室奔走,數十年南征北戰平定中原,如今又親征西域,比之那些將士拋頭顱、灑熱血,以命相搏,些許財物又算得了什麼?”
二人共飲一杯,鍾殷言道:“我等本是粗莽草野之人,本不該多問官府之事,但此番將軍去且末,在下還是要多言一句,若是將軍招降且末官員,千萬小心東川王和金雕大將軍。”
劉封端着酒杯放到脣邊,掃了一眼鍾殷:“哦?”
鍾殷言道:“據我所知,此二人其實早已暗中投降鄯善國,只是外人不知,在下有一好友在東川王府當護院,故而略知一二。”
劉封眼神微動:“怪不得鄯善早已吞併若羌、精絕等地,唯獨且末尚存,原來其中另有隱情,如此說來,且末國王豈非也是個傀儡?”
鍾殷搖頭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只是今日正好遇到將軍,想起此事,便提醒一二,他日兵進且末城,將軍還是多留些心思爲好。”
劉封微微點頭,如果鍾殷所言不假,那這個東川王和金雕大將軍肯定就是和安末真達暗中勾結之人,扜泥城的事情剛剛結束,這兩人還未得到消息,所以且末才一直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鍾殷又道:“那金雕大將軍武藝高強,麾下有一支金雕衛士十分勇猛,聽說此人確實養了一隻金雕,能夠在九天之上巡視且末境內一切動靜,任何敵人、商隊都無法逃過它的監視,只是少有人見過此物。”
“還有此物?”
劉封倒有些意外,忽然想起來在羌地的時候見過匈奴人馴養的飛鷹,笑道,“倒要見識見識。”
“另外還有一事,將軍當小心留意,”鍾殷又道,“且末人人都可投降,但唯獨東川王絕對不會,若是其虛與委蛇,或許別有所圖。”
“何以見得?”
鍾殷低聲道:“前幾日在伊循城外被殺死的且末使者母歸籲,乃是東川王的私生子。”
“哦?”
劉封眉毛一挑,想不到竟還有這樣的秘聞,卻又笑道,“堂堂一個王爵,何必還搞個私生子?
就算是婢女下人,升爲妃子光明正大豈不更好?”
“這可大不相同!”
鍾殷搖搖頭,苦笑道,“此事說來連在下都覺得匪夷所思,那母歸籲乃是且末三王妃所生,東川王哪裡敢相認?”
劉封一怔,失笑道:“看來這東川王膽子還不小,敢在皇宮內胡作非爲。”
鍾殷嘆了口氣,又緩緩說道:“外人都以爲東川王乏嗣無後,其實僅此一子存活,沒想到又被班將軍給殺了,東川王老來喪子,豈會投降?”
劉封眉頭微蹙:“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鍾殷也無奈道:“在下也十分疑惑,如此冒險之事,那東川王怎會讓母歸籲去冒險。”
劉封微哼一聲,冷笑道:“但此事若做成,母歸籲的功勞豈非最大?
將來分得好處,也自然是母歸籲最多。”
鍾殷大笑道:“哈哈哈,這大概就是富貴險中求吧?”
二人推杯換盞,鍾殷將所知的西域各國事都簡要介紹一番,雖說有些情報劉封已經知道,但鍾殷所知的一些信息也是細作無法打探到的。
臨別之際,鍾殷才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起身施禮道:“將軍此番兵進且末,我等草民不能同行,但有一事想勞煩大將軍,若蒙承救,在下沒齒不忘。”
劉封擺手道:“今日相會,我們都以江湖規矩相見,鍾鏢頭何必如此?
有話請講。”
鍾殷言道:“在下摯友數代追隨且末王族,此番在東川王府中效命,也是身不由己,將軍將來問罪東川王,若是他有什麼過錯,還望將軍能夠擔待一二。”
“原來是此事,這倒無妨!”
劉封點點頭,接過信物笑道,“正所謂各爲其主,忠人之事,只要此人有心棄暗投明,我不會追責,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說起來他祖上也是忠良之後,常懷報國大志,奈何無有門路,”鍾殷輕聲一嘆,“此人名叫蒙虎,現爲東川王護衛之首,其祖便是大秦開國功勳蒙恬。”
“竟是名將之後?”
劉封倒有些意外,不過蒙恬距今數百年過去,子孫後代本事如何其實與先人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鍾殷言道:“當年趙構矯詔政變,賜死蒙恬在陽周,其親信保着一名子嗣遠遁西域,最終落腳且末境內,一直延續至今。
吾兄蒙虎常懷大志,也有迴歸中原之意,奈何時代委身且末王室,不得脫身法,如籠中之鳥難以展翅,此番王室破滅,也是他的機會,但願他能明辨是非,從此完成夙願,認祖歸宗。”
劉封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慨然嘆道:“古來征戰,不知多少人流離失所,權力之爭,多少功臣含冤而死,蒙恬北逐戎人,威振大漠,首築長城,萬里安邊,流功於後世,其後代迴歸家鄉,也是理所應當。”
鍾殷大喜,再次躬身抱拳:“多謝大將軍成全,在下先代蒙兄謝過將軍,他若見到此物,定能回心轉意。”
“能爲朋友如此,鍾鏢頭之赤誠,也令人歎服,”劉封起身舉杯,大聲道,“此等情誼,當浮一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