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但雨霧還是極大的遮掩了視線,于闐軍的營房四面都用土牆圍住,每隔五十步有一座箭樓,營內外的動靜一覽無遺。
除此之外營內還有四五丈寬的步道和巡邏崗哨,雨天雖然減少了巡邏,但外圍的這些營房卻燈火徹夜不滅,一旦箭樓上的士兵發出預警,便可隨時出動。
即便是在夜晚,從外圍潛入軍營的機會也不大,除了嚴密監視的崗哨之外,箭樓和土牆、營房之間都有絲線排布。
這些絲線都連着銅鈴,只要扯動絲線,銅鈴聲響也會驚動守軍,還能快速準確地找到潛入方向。
夜晚潛入營地無疑是自投羅網,看不清這些絲線更是寸步難行,這些巧妙佈置都是尉遲曜勝的奇思妙想,在於闐這個奇人異士頻繁出沒的地方,想到這些方法也不算什麼稀奇。
此時箭樓中的士兵正被清晨的風雨淋得縮成一團,儘量躲在角落避開雨水,儘管如此,他們渾身已經溼透,雖說是夏天也覺陰冷,正盼望着換巡的士兵早點來接替。
軍營外南面的大道上栽種着一排石榴樹,高大茂密的樹上碩果累累,綠色的石榴果在風雨中飄蕩,地上滾落無數石榴,破裂的石榴果實粘滿泥沙,滿地狼藉。
就在此時,忽然從最高的一棵石榴樹上飛出兩個龐大的人影,直往最近的一個箭樓飄飛過去。
風雨落葉之中,這兩個黑影如同大鵬展翅一般滑翔到箭樓頂上,站穩之後一個彈跳,便到飛躍到了于闐軍營內西北方向的一間營房之上。
箭樓裡的士兵都在低頭躲雨,竟沒有發現這兩人的闖入,二人到了營房之上,正好一隊巡邏的士兵經過,有人擡頭看到雨霧中輕盈飛縱的影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那不是幻覺之後,揮動兵器大叫起來,身旁的士兵莫名所以,那人指着二人飛縱的方向,招呼同伴追了過去。
巡邏的士兵將信將疑,但那是通往中軍的方向,不敢大意,都朝着左邊的路急追,大雨中地面泥濘溼滑,有人跌倒之後便停在路邊,根本不相信有人在這麼大的雨中能闖入于闐大營。
不多時,營中響起了鼓聲,頓時整座大營慌亂起來,雨霧迷濛,根本看不到遠處的景象,突來的警報聲讓還在睡夢中的于闐軍莫名所以。
中軍府中,尉遲曜勝披衣而起,鬚髮散亂,雙目微微發紅,驪歸侯走後,他半夜不曾入眠,驪歸侯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讓他心緒如麻,于闐面臨強敵,即將破滅,竟還想着朝堂之爭,可見人心渙散。
外面雨聲如注,還在下個不停,窗櫺被雨水浸溼,尉遲曜勝的膝蓋也不時傳來針刺般的痠痛。
鼓聲和鑼聲穿破雨簾傳進來,他扶着桌案沉聲問道:“發生何事?”
護衛在門口答道:“丞相,聽說有刺客闖入營中,請不要外出。”
“刺客?”
尉遲曜勝眉頭微蹙,從門口縫隙看出去,天色見諒,雨絲密集如絲線,根本看不到遠處的景象,刺客如何闖進軍營的?
“速去查探,報我知道……”砰——尉遲曜勝話音未落,左邊的窗戶猛然炸裂開來,一道黑影攜裹着冷風雨霧徑直向他撲過來,眼前一道明晃晃的長劍迅疾無比地接近。
叮噹——千鈞一髮之際,從旁邊的柱子後面閃出兩人,一瞬之間便擋在了尉遲曜勝面前,將這迅疾無比的一劍攔下來。
那黑影在空中倒飛出去,身軀一個翻轉,穩穩落在牆根下,只見他黑衣黑巾,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身上雨水簌簌而落。
滴答答——水珠落下的聲音一如尉遲曜勝狂跳的心臟,他就勢坐在凳子上看着闖進來的刺客,實在想不通這人是怎麼混進來的,那些絲線和銅鈴竟然毫無動靜。
“哼,劉封也會用這下作的手段麼?”
稍微恢復冷靜之後,尉遲曜勝一聲冷笑,打量着來人,此時門外的守衛也聽到動靜闖進來,十幾人齊聲大喝,將尉遲曜勝與刺客隔開。
那人更不答話,調整身形再次揮劍殺過來,兩名貼身侍衛一起上前與那人站在一處,霎時間房間裡刀光劍影,雨水四濺,帳幔和窗簾被割得粉碎,布片紛飛。
“上,抓活的!”
看到刺客只有一人,尉遲曜勝讓護衛一起出手,只要能從刺客口中審出是劉封派來的,宣傳出去劉封的威望將會大打折扣,還能激起全軍上下同仇敵愾之氣。
五名護衛又拿着兵器衝上去,守住窗戶門口,堵死了刺客逃走的所有方向,將其團團圍住廝殺。
“劉封,你竟會用如此卑鄙手段,真是令人齒冷,”尉遲曜勝冷然一笑,“就不怕招來西域刺客的追殺麼?”
叮噹當——“啊——”急促的金鐵交鳴聲中,有人慘叫退後,那刺客隻身一人與七八人交手竟不落下風,還將兩名士兵打傷,抱着胳膊退出了戰圈。
尉遲曜勝大怒,拍着桌子大喝道:“上,先廢了他。”
于闐護衛再次上前,此時房門外人聲嘈雜,很多士兵已經把中軍府重重圍住,尤其是負責巡邏的士兵更是緊張萬分,這要追責下來,可是要殺頭的。
尉遲曜勝見七八人圍攻還拿不下刺客,反而傷了幾人,急得站起來怒罵,那黑衣人被逼到角落之後愈戰愈勇,一時間竟奈何不得。
“一羣廢物,快去把弓箭手調進來……呃——”突然,一個士兵在不遠處嘶鳴起來:“丞相小心……”尉遲曜勝正披衣指揮,忽然後心傳來一股冰涼的觸感,瞬間便沒有了氣力,半句話未出口,人便倒了下去。
尉遲曜勝被殺,牀鋪後面冒起一股濃煙,一瞬間帳蔓褥子燃起了大火,房間裡很快濃煙瀰漫,護衛們亂戰之中分不清敵我,便聽到無數慘叫聲接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