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日麗,百花爭妍,御花園中涼風習習,綠意濃濃,因爲皇帝還年幼,少了宮女彩娥的鶯聲燕語,略顯清幽。
一片荷花池畔,廊橋亭榭,碗口大小的荷葉浮在水面之上,倒映着垂柳飛檐,藍天白雲,清風徐來,水波微皺,不知誰搞來的幾對鴛鴦正穿梭戲水。柳蔭之下,劉諶正穿着一身束腰短衫舞動長槍,槍影綽綽,虎虎生風,與他對練的,是一名用刀的少年,那少年面色微黑,虎頭虎腦,一雙眼睛大得驚人,正是張紹的兒
子張道。
劉封從水塘邊遠遠看着,慢慢繞過石橋,見二人殺來鬥去,倒也旗鼓相當,這個時候,敢和皇帝動刀動槍的,也就是隻有張道了。張道不但是張飛的孫子,也是皇后張星彩的外甥,與劉諶關係比別人更爲親近,兩人如同兄弟一般,自從劉諶來到長安之後,便請張紹把張道從陳倉送到了長安,封了個
太子伴讀,閒暇時間陪他習文學武。
“殿下!”最先發現劉封的是柳隱,一年多不見,柳隱的鬚髮更見皓白,在河東半年也着實費了不少心力,還要精神矍鑠,不愧爲活到晉朝的老壽星。
“辛苦太保了!”劉封頷首而笑,讓柳隱回朝養老,又能培養劉諶,這是最合適的安排,柳隱文武全才又品行端正,以劉諶的根基,相信能有很大的進步。
“陛下聰穎,將來必爲明君!”柳隱雖然年紀偏大,但行事卻十分恭敬,來長安不到十天時間,發現劉諶和劉禪完全是兩類人,不由心中大定,也寬慰不少。
“哈哈哈,我將老將軍從河東調回,就是要讓你好好輔導陛下,這可關乎將來的國運,老將軍責任重大呀!”劉封不由得意而笑,軍中諸多武將,他唯獨看中的就是柳隱。
“多謝殿下信任,老臣自當盡心竭力,只恐臣才疏學淺,難以……”
“不必自謙,老將軍的本事,河東一戰,盡顯無疑,”劉封擡手打斷了柳隱,嘆道,“只可惜先前不知將軍之能,當打之年,卻被虛耗了!”柳隱微微一怔,感慨中也有感動,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如果說劉備和諸葛亮沒有識人之能,卻也拜他爲一郡之守,但沒有劉封大膽起用,讓他領兵,胸中韜
略恐怕此生便無法施展了,能帶兵痛快征戰一次,餘願足矣!
此時一同伴駕的幾人也都看到劉封,紛紛上前行禮,除了中書令董允之外,還有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人,與劉封年紀不相上下,正是費禕的長子,黃門侍郎費承。看到費承,劉封不由心中一動,這傢伙老子都被彈劾了,竟然還在這裡雲淡風輕,恍若無事,更不見費禕來找自己,甚至毫不猶豫辭去尚書令一職,只怕是要借自己之手
來收拾楊儀。
“都是一羣老狐狸!”醒悟過來的劉封心中暗罵費禕老謀深算,愈發覺得今日這一幕恐怕都在費禕的算計之中。御史臺近來的作爲,讓朝政出現了阻滯,楊儀已經犯了衆怒,費禕去勸說楊儀,不僅是劉封的意思,恐怕也帶着百官的希望,但勸說無果之後,便心生一計,乾脆用言語
刺激了楊儀。
楊儀目前可能只是想借此向劉封表達不滿,彈劾的大多都是侍郎、員外郎,不太重要的候補官員,並不算太出格。
就算要層層遞進,也該先從六部尚書開始彈劾纔對,但被費禕一番刺激之後,生性偏激,暴躁狹隘的楊儀便失去了理智,直接萌生了報復費禕的念頭。
而費禕自從接替蔣琬之後,從成都到長安,從未聽說他因飲酒而誤事,偏偏在勸說楊儀兩三天之後忽然犯下這麼大的錯誤,以費禕謙素謹慎的性格,絕不會如此疏忽。“費侍郎,不知尚書府上藏了什麼好酒,竟能讓令尊貪杯誤事,可否與本王分享一二?”猛然想通其中關竅的劉封哭笑不得,現在可是騎虎難下,費禕撂挑子不幹了,這朝
政他還真是玩不轉。
費禕乾淨利索,甚至沒有與自己商議便直接辭官,意圖再明顯不過了:要讓他官復原職,就只能讓楊儀離開,他們兩個,只能有一個留在朝中。“殿下說笑了!”費承暗自吃了一驚,看着劉封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有些慌亂,也不知道他是否猜到了父親的心意,用一絲乾笑掩蓋着心中的不安,抱拳道,“府中還有兩
壇從成都帶來的濁酒,儘可送與殿下品嚐。”
“皇叔,你來了!”那邊劉諶也收了槍,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接過侍衛遞過來的毛巾擦着汗,臉蛋紅撲撲的更顯伶俐,“皇叔看我方纔,槍法如何?”
“初窺門徑,還要加油纔是!”劉封也不過分誇讚劉諶,向隨後走來的張道笑道,“三叔爲蓋世武將,乃父從文,到了你這裡,又耍起了大刀,莫非你也喜歡領兵不成?”
張道大概還是遺傳了張飛的諸多基因,除了大眼睛之外,臉色比劉諶黑了許多,黑裡透紅,叉着腰仰頭大聲道:“我喜歡二爺爺,要學他,頂天立地,威震華夏!”“哈哈哈,好樣的!”劉封摸摸張道的腦袋,讓兩個小傢伙先坐下,對身後的柳隱等人笑道,“繼業學了馬將軍的槍法,小道又看上二叔的刀法,三叔這張家的矛法,恐怕要
失傳咯!”
劉封一句話玩笑話,讓衆人都大笑不止,如今繼承張飛丈八蛇矛的只有關索一人,他自家的後代中,還真沒有一個傳承武藝的。
張道似乎也覺得這樣做有損他張家人的顏面,歪着脖子想了一陣,言道:“伯父,等我弟弟長大了,讓他學習矛法就是了!”
“皇叔,費尚書早朝因爲不小心失禮而辭官了,這可怎麼辦?”喝了一口水之後,劉諶馬上皺起了眉頭,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智已經漸漸成熟,知道費禕在朝中的作用。
劉封問道:“我正要問陛下,費尚書失禮,陛下可曾恕他無罪?”“當然了,”劉諶點點頭,委屈道,“當時羣臣都爲其求情,但楊御史搬出許多條國法律令,費尚書不得已引咎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