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髮樹機能聽到城外號響,便知大事不妙,帶兵便退,中軍一動,馬上整個鮮卑軍的陣型大亂。
就在前軍後軍擠作一團的時候,猛然間頭上無數黑點從天而降,正是漢軍用投石車扔出來的石塊,最小的也有腦袋大小,憑空呼嘯着砸下來,莫說是人,戰馬挨一下也非死即傷。
慘叫聲不絕於耳,戰馬嘶鳴,鮮卑軍進退不得,嘹亮的號聲之中,只見城外東面方向火光沖天,喊聲大震,兩路兵馬從左右殺來,還未到近前,先是一輪標槍和連弩的洗禮。
爲了對付魏國騎兵,劉封當年可是沒少想辦法,如今國力強盛,軍容齊整,這些器械更是準備得極其充分,魏軍尚且招架不住,更不要說裝備不齊整的鮮卑軍了。
還不等交戰,鮮卑軍便被這些五花八門的器械劈頭蓋臉一頓打,只殺得抱頭鼠竄,擠作一團,相互踩踏,坐騎都被擠得受了傷。
。
此時禿髮樹機能帶兵先退,中軍一走,全軍便如同散沙一般各自爲戰,被漢軍在亂軍之中來往衝突,毫無還手之力。
原本盯着城垣缺口的賊軍也都着了慌,各自後撤,此時劉封領兵衝出,一杆槍無人能擋,大殺了一陣,賊軍死無數。
禿髮樹機能正走之間,一隊人馬從斜刺裡殺來,見是一員白袍小將,怒吼一聲輪過金背大砍刀便斬了過去。
“來得好!”
文鴦大喝一聲,虎頭搶竟然毫不避讓,雙手擡起怒目硬抗這一刀。
“哼!”
禿髮樹機能眼中殺機驟現,鼻孔裡發出冷哼之聲,左手握住刀柄,雙臂用力,腰背繃直,用盡全力揮刀向前,二人在馬上竟毫不避讓。
咣——一身震耳的巨響,兩人的戰馬嘶鳴着,竟穩不住身形搖搖晃晃向一旁退開,馬蹄在地上踩出幾道深深的印跡。
“來者何人?”
二人調轉馬頭同時發問,緊緊盯着對方,朦朧的月光之下,亂軍不自覺避開一旁,讓出了一塊空地。
“報上名來!”
文鴦晃了晃虎頭搶,手臂還在微微發麻,這傢伙如此力大,讓他有了忌憚之心。
前幾日禿髮樹機能出戰時穿的一身鮮卑裝束,頭戴范陽斗笠,今夜來劫營自然全身披掛,雙方本就離得遠看不真切,此時火光之下文鴦也沒有認出此人。
“你是何人?”
禿髮樹機能臉色愈發難看,想不到劉封麾下除了能擋住若羅拔能的紅髮武將之外,這個白臉小將的武藝也十分高強,果真是臥虎藏龍。
“抓了你再來問也是一樣!”
文鴦見此人竟會說流利的中原話,倒有些意外,此人武藝不俗,身份比若羅拔能只高不低,若能將其拿下,又是大功一件。
“哼,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禿髮樹機能毫不畏懼,但此時兵馬大亂,不是廝殺之時,嘴上不肯示弱,心中卻暗暗焦急。
“大人,快走!”
就在二人對峙的時候,塢羅魯領兵趕過來,“我來擋住他。”
“你要小心!”
禿髮樹機能深深看了一眼文鴦,知道事態緊急不敢逗留,圈馬便走。
“逆賊休走!”
文鴦聽不懂二人話語,但也看出此人身份不低,催馬便追來。
“你的對手是我!”
塢羅魯怒吼一聲,揮刀迎上,擋住了文鴦。
“去死!”
文鴦大怒,虎頭搶如怒龍出海,呼嘯着刺向了塢羅魯的胸口。
塢羅魯雖不是禿髮部的勇士,但在強者爲尊的部落中能成爲小帥,自然也有幾分本事,雙目圓睜遮擋住這一槍,雖然震得手腕發麻,卻激起了他的兇性,咆哮着便撲了上來。
文鴦一槍沒有將來人挑落馬下,頗有些意外,看鮮卑軍簇擁在前方擋住去路,鎖定這攔路之人廝殺起來。
火光映照之下,人影幢幢,文鴦與那塢羅魯來回不到十合,便已摸清此人招式,機槍殺得對方左支右絀,趁其氣力不濟之時,一槍刺向其咽喉。
塢羅魯大吃一驚,知道無法避開,倉皇之間撤了大刀翻身就往馬腹底下藏去,這一招是他們在大漠上對付狼羣撲殺所用,從小就練得極爲純熟,和坐騎配合起來如臂使指。
雙手環抱馬背,兩條腿勾住馬背,塢羅魯從左側滋溜一聲便滑到了馬腹下方,正僥倖之時,眼角瞥見一道寒光閃過,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左肋一陣劇痛,發出一串咔嚓嚓的巨響。
“呃啊——”塢羅魯一聲慘叫,雙臂失去力氣墜落在地上,左半邊身軀竟被完全撕裂開來,肋骨斷裂,隨後馬蹄踏到,轉眼間就被踩踏城肉泥。
“哼,還想用這一招。”
文鴦冷冷地看着地上已經不辨人形鮮卑將領,冷然一笑,上一次讓猝跋韓逃走,他就深感遺憾,特意找胡掖祿屋問過這一招,後來猝跋韓投降之後,更將這一招學會了,敵將故技重施,他的槍早已在馬腹下等着了。
塢羅魯轉眼戰死,周圍的鮮卑軍驚呼一聲,掉頭便走,草原之上從來都是弱肉強食,見到比自己弱的百般蹂躪,比自己強的唯恐避之不及,哪裡還敢再阻攔文鴦。
禿髮樹機能居中而退,禿髮孚鹿和若羅拔能也知道大事不妙,各自領兵撤退,漢軍三路夾攻,追殺胡賊人人奮勇,當真是將銳兵驍,一發不可收拾,殺得賊軍四散奔逃。
文鴦正衝殺之間,周處也從對面殺到,亂軍中大喝道:“可見到八能那個黑貨?”
文鴦不禁失笑,周處到這時候還想着尋找對手,也不理他繼續往剛纔的方向追去,那名鮮卑將領早已逃得不見蹤影,放走了一條大魚,懊惱不已。
此時劉封也帶着中軍從城中殺出,三人各領一支兵,在城外追殺着抱頭鼠竄的鮮卑軍,一如當年樂羊大破鮮虞人一般,樂羊城外的戰鬥彷彿歷史重演。
戰鬥足足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漢軍一直追殺到滱水岸邊方纔折回,黑夜之中也不知道殺敵多少人,回來之時但見路上無數簇擁在一起驚慌不定的馬匹,有些徘徊在主人身旁不肯離去,低聲嘶鳴。
血腥味在夜風中瀰漫,滱水又一次被染上了腥紅之色,在月色下看起來黯淡深沉,如同忘川之水,撫慰着中山死去的百姓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