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遵命。”司馬朗慨然領命。
當下司馬朗便拿了袁尚親筆書信,匆匆拜辭而去。
“大哥且留步。”他前腳一出門,司馬懿後腳就跟了出來。
“二弟可還有什麼叮囑嗎?”司馬朗停下了腳步。
司馬懿一臉鄭重道:“魏軍雖只有步軍,然陶賊詭計多端,他麾下還有一個叫養由基的傢伙,握有一支叫破軍營的弩兵,乃是破騎兵的利器,大哥此去若是請了張燕,務必要提醒他,千萬莫讓他上了陶賊的詭計。”
司馬懿對陶商是深爲忌憚,將陶商的用兵手段,以及魏軍的裝備情況,分析得是極爲透徹,這時便傾盡所知,教授司馬朗萬全之策。
司馬朗對自己這個弟弟的能力,自然是深信不疑,每一句話都認真聽取,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二弟所說,爲兄都記下了,放心吧,有我在,張燕絕不會中了陶賊的詭計。”司馬朗自信道。
司馬懿這才放心,向着他一拱手:“大哥,晉國的安危,天下世族的存亡,就全託付給大哥了。”
司馬朗亦鄭重其事道:“仲達你放心,爲兄此去,定當說服那張燕出兵相助。”
說罷,司馬朗就此與司馬懿告別,星夜兼程北上,趕往黑山。
司馬懿一直將自己的兄長,送出了界休關外,立於城頭,目送着那一騎絕塵北去,鷹目深凝,口中冷冷自語道:“陶商,只要有我司馬懿在,你就休想染指晉國……”
……
太原郡以東,箕城以東四十里。
大魏的戰旗,迎風飛舞,那支綿延看不到盡頭的隊伍,正意氣風發的行軍。
“大王,再往前四十里,就是太原郡最東邊的城池箕城,城中守軍不過七百。”飛奔而來的斥侯稟報道。
陶商精神爲之一振,欣然喝道:“傳令下去,全軍加快行軍,定要在袁尚援軍趕到前,給本王攻下箕城。”
箕城乃太原郡東南最遠的一座城池,也是晉陽城東南門戶,只要攻下這箕城,陶商的大軍就能順利進入太原盆地,前面的地勢只會越來越開闊,將更有利於大兵團展開,發揮他兵力上的優勢。
張良卻提醒道:“袁尚應該早就得知了壺關失陷的消息,這個時候援軍早應該趕到箕城佈防纔是,現在箕城中只有守軍七百,似乎有點古怪。”
“子房你擔心什麼?”陶商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張良便道:“袁尚手頭所餘兵馬不多,他若率軍回援,就可能陷入南北不能兼顧,全面失利的境地,這其中的利害,袁尚看不出來,那司馬懿應該不會看不出來,所以良以爲,袁尚絕不會採取簡單的率軍回援,跟咱們硬碰硬的方式。”
“子良言之有理,司馬懿這廝,可比袁尚要精明十倍,不可不防。”陶商微微點頭,“那子房覺的,司馬懿會讓袁尚如何阻擊我們?”
張良便不假思索道:“我軍因太行山路難行,所以只以步兵輕裝前進,大部分的騎兵都還在後邊,就連破軍營也因爲重弩沉重,被甩在了後邊,眼下咱們已進入開闊平地,用騎兵對付我們是最好的辦法,司馬懿應該能想到這一點。”
騎兵?
陶商眉頭微微一凝,若有所思。
不等陶商開口,樊噲卻已哈哈笑道:“我說房子啊,這回我看你是想多了,袁尚現在已經窮的叮噹響,他到哪去變出一路騎兵來對付咱們啊。”
“袁尚手頭是沒有騎兵,但東面的黑山中,張燕卻握有萬餘鐵騎,我就怕袁尚派人邀張燕出山助戰。”張良手向東面一指。
聽到張燕之名,陶商心頭驀然一震,彷彿猛的想什麼。
“你就是想多了。”樊噲又不以爲然的一笑,“房子你也不想想,那張燕歷來跟袁家對不上眼,現在袁尚落難,張燕應該幸災樂禍纔是,他又怎麼會去救袁尚,他有病啊。”
張良冷笑不語,彷彿不屑於跟樊噲這個沒腦子的粗人解釋,只看向了陶商。
陶商卻已明悟,默默道:“張燕當時跟袁紹作對,是因爲袁紹一統河北,威脅到了他的割據,而今本王攻滅袁尚在即,大有一統河北之勢,威脅到了他的割據,這個時候,出兵相助袁尚,維持晉國的存在,才符合他的利益。”
陶商一席話,說的樊噲是暈頭轉向,一頭的霧水,半晌還沒有反應過來。
“晉公英明。”張良卻笑着一拱手,“爲防萬一,良以爲我們是不是暫停進軍,等後續騎兵跟上來,或者是破軍營抵達,再繼續向箕城進軍不遲。”
“不可!”
陶商卻立刻否定,決然道:“眼下雨水越來越多,再用不了一個月,太行山就將泥濘難行,我軍糧草補給跟不上,縱然有破軍營和騎兵也將無濟於事,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拖延,必須即刻殺入太原盆地,才能就地取糧。”
張良身形微微一震,轉眼領悟了陶商意圖。
春雨大降,山路泥濘,糧草轉運不利已經是不可避免之事,陶商唯有儘快攻入太原盆地,攻陷太原郡諸城,才能盡取庫府糧草,供己軍所用,這就叫作以戰養戰。
“大王所言有理,只是咱們既無破軍重弩,又沒有騎兵,倘若那張燕真率騎兵前來阻擊,還是一件頭疼的事。”張良提醒道。
陶商卻一擺手,冷笑道:“那就是你張子房的事了,到時看你能不能隨機應變,想出一條破敵妙計來,讓本王趁勢滅了張燕此賊。”
張良一怔,旋即笑而不語。
……
大軍繼續北進。
傍晚時分,大軍進至箕城東南二十里,這時,斥侯傳來回報,黑山賊首領張燕,已率一萬鐵騎搶先進駐箕城。
事態的發展,果然與張良所擔心的一樣。
大魏諸將們聽聞黑山騎兵前來,衆將大多提議暫停進軍,等後續的破軍弩營和騎兵趕來,再與敵一戰。
衆將都是成名之將,個個是鐵膽豪傑,他們自然不是怕了張燕,而是他們清楚的知道,敵我雙方的優劣。
陶商卻決毅進軍,下令三軍飽食,次曰清晨,盡起大軍向着箕城城繼續推進。
二十里外,箕城。
“這陶商當真是目空一切,知道我黑山鐵騎前來,竟然還敢繼續進攻,果然跟傳說中一樣狂妄。”城頭之上,張燕諷刺道。
身邊陪立的司馬朗,忙是提醒道:“陶賊狂是狂,不過此賊行事向來奸詐,眼下他明明知道張將軍鐵騎已至,卻還敢有恃無恐的繼續進兵,只怕他有詐,我們還當小心纔是。”
司馬朗時刻不忘司馬懿臨行前的叮囑,自然要時時刻刻的提醒張燕。
張燕遂也不敢輕易用兵,只派出大量輕騎斥侯,嚴密監視偵察魏軍的虛實情況。
一路路的斥侯很快就發回情報,聲稱魏軍中既沒有破軍重弩營,也沒有騎兵保護,數萬大軍基本以步兵爲主,仗着人多勢衆,一路向着箕城平推而來。
“沒有重弩兵,也沒有騎兵,光仗着人多就敢橫行無忌,陶商啊陶商,你是有多麼不把我張燕放在眼中,是時候讓你吃吃苦頭了。”
張燕被激起了雄心,即刻下令,盡出一萬黑山鐵騎,出城正面阻擊魏軍。
司馬朗本是忌憚於陶商,只是得知魏軍中沒有重弩,也沒有騎失,怎麼也想不出陶商能有什麼辦法擊破張燕的一萬鐵騎,便又想這倒是個擊破陶商的大好機會。
思索再三,司馬朗便也不反對張燕出戰,只提醒道:“張將軍千萬要小心,如果陶賊撤退,不可輕易追擊,以免中了陶商的伏兵之計。”
司馬朗思來想去,便想陶商除了用伏兵之計外,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破解張燕的一萬鐵騎。
“司馬先生儘管放心便,這陶商有幾分詭詐,我早已摸的一清二楚,我不會傻到中他的誘敵之計的。”張燕自信的笑道。
張燕這般一說,司馬朗卻纔放心,便自率千餘兵馬守箕城,坐等張燕成就大功。
是日,下了幾天的春雨已停,風和日麗。
正午,魏軍八萬大軍,如黑色的潮水一般,漫卷原野,逼近箕城。
張燕橫槍傲立,身是黑壓壓如烏雲鋪地般的黑山鐵騎,背城列陣。
舉目一瞟逼近的魏軍步兵陣,張燕一眼便看出,魏軍的側翼缺少騎兵保護,乃是薄弱之處,嘴角不由掠起一絲猙獰的冷笑。
“隨本將攪亂敵陣!”張燕大槍一揚,厲聲大喝,當先縱馬而出。
一萬多黑山鐵騎,如潮水一般狂涌而出,大叫着向着魏軍步兵陣襲捲而去。
“這個張燕,也太過自信了吧,縱然魏軍沒有重弩,強弓還是有的,你這麼正面衝擊,衝得破魏軍之陣纔怪。”
箕城箕頭,那司馬朗見張燕這般急切的發動攻擊,眉頭不禁暗暗一皺,面露擔憂之色。
便在他擔憂的瞬間,滾滾黑山鐵騎,已狂涌至魏軍陣前百步,進入了弓箭射程。
八萬魏軍將士,不動如山,絲毫沒有被敵人萬馬奔騰的氣勢所嚇倒。
“給本王放箭。”陶商果斷的下令道。
令旗搖動,數千支箭矢騰空而起,向着黑山軍呼嘯而去。
魏軍雖沒有帶破軍重弩,也沒有騎兵,但弓手怎麼可能沒有。
數千利箭騰空而起,若是正面覆蓋向敵騎,殺傷力自然也是極其強大,一波就能將黑山鐵騎射個人仰馬翻。
這時,張燕嘴角卻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當即大喝一聲:“全軍轉向,攻敵右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