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帶着一臉怒意回到自己營寨。
然後,(╯‵□′)╯︵┻━┻
沒辦法,他繼續作戰的意見獨木難支,聯軍終究還是定下了要撤兵。
因而,不等衆人商議各部如何退兵的調度,就獨自離席歸來。
一半是真的憤慨難當,另一半是爲保存自己實力盡可能的爭分奪秒。
他要在衆人確定退兵方案之前,派人讓汧縣、陽城等已經歸附與他的豪強及羌氐部落,儘快收拾細軟及裹挾黔首往涼州躲避刀兵。
已經要無奈吐出這些土地,人口與物資總不能再丟失。
至於能挽回多少,那就看那些傢伙撤兵的調度吧。
是的,戰場之上,兩軍對壘,任何一方都不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與他們對峙小半年的漢軍統帥,是戰功赫赫的皇甫嵩與董卓。
馬騰覺得這兩個人,不會坐看聯軍安然撤退,而沒有率兵追擊。
首先,是士氣。
兵卒多爲目不識丁的匹夫。
兩軍對壘之際,無論是哪一方率先退兵,都會引發兵卒們的士氣低迷。
在他們簡單的思維裡,退兵就等於己方敗了。
其次,是皇甫嵩等人,出於全局考慮也要拖延聯軍歸去西涼的腳步。
畢竟聯軍歸去晚一天,河首張都尉那邊就能多一天時間修繕防禦工事,守住抱罕的可能就加大一分。
至於怎麼拖延時間,也很簡單。
他們只需要遠遠的銜尾在後,就能讓聯軍如鯁在喉,擔心以正常的行軍速度撤退,會被抓住破綻,一舉擊潰。
而以防禦的陣型慢慢撤退,行軍速度快不起來。
再次,則是追擊是漢軍的使命。
兩軍對壘小半年了。
無論哪一方消耗的糧秣,都不是個小數目。
聯軍這邊至少縱兵劫掠了些物資,但皇甫嵩那邊一直龜縮防禦着。無論是出於給朝廷一個交代的考慮,還是讓兵卒們釋放數個月的壓抑情緒,他都要出兵追擊。
況且銜尾追擊,並非是做無用功。
聯軍爲了行軍速度和讓兵卒們保留隨時廝殺的力氣,就不得不丟下一些輜重。
甚至,還會引發一些意志不堅定的兵卒,承受不住壓力變成逃兵。
這些細微之處,多多少少都能聯軍實力消損些。
至於追擊的路途上,會不會被設伏,皇甫嵩等人也不需要考慮太多。
遊騎探馬多派遣一些就是了。
想伏擊數萬人馬的埋伏地點,哪能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皇甫嵩和董卓都是西涼人,對這一帶的山川地形深諳於心,聯軍想設伏簡直是異想天開!
如此情況下,漢軍爲何不追擊呢?
所以呢,馬騰換位思考,把自己放在皇甫嵩的位置上,也會毫不猶豫的出兵追擊,以此來逼迫聯軍不得不安排人馬斷後!
是的,追擊的最大收穫,就是吃掉聯軍的斷後人馬!
自古以來,爲大軍斷後之師,非忠心耿耿的嫡系精銳不可擔任。
以烏合之衆斷後,那是找死!
是想被敵人一舉擊潰後,驅逐潰兵倒卷,上演兵敗如山倒!
西涼聯軍十數萬,絕大部分是見有利可圖的、以助戰的名義加入的各大種羌部落。
執掌聯軍決策權的王國、韓遂和自己三方,合兵佔不到聯軍的一半!
但斷後的人馬,只能是他們三方來出大頭。
這是他們三人被推選爲首領,被依附的代價!
問題的關鍵就是這裡:他們三人的嫡系減少了,實力就減弱了,無法壓制其他人的聲音,就會引發爭權奪利的事情發生!
馬騰覺得,被譽爲當今第一名將的皇甫嵩,會看不透這點。
因而,追擊是必然的。
所以,馬騰才借題發揮,故意作憤怒姿態離席。
以自己被迫放棄地盤的委屈與憤怒,讓王國等人理虧一時,無法將提議他馬騰也出兵馬斷後的話語說出口!
保存實力嘛,誰不會玩點心計。
不過呢,馬騰想不到的是,天黑後韓遂竟然來訪。
揮散隨從後的兩人私語,直言讓他也出兵。
“壽成,方纔撤兵的調度已經定下來了。斷後的兵馬,合衆將軍與我各出兵五千,其餘各大種羌部落湊兵八千。至於你這邊,衆人是希望你率軍先趕往隴關那邊駐守,做好接應我們的準備。不過,我覺得如果你出兵五千斷後,對你我的未來會更好。”
韓遂將“未來”兩個字,咬得很重。
也讓原本依舊面有恚意的馬騰,慢慢平緩了情緒。
捏着鬍鬚,蹙眉思慮了好一會兒,他才眼睛微微發亮,輕輕謂之,“文約,你我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事不妨直言之。”
他心中隱隱有所悟。
不僅是想起來了,韓遂這些年的事蹟。
更開始在心裡期待着,昔日韓遂親自勸說他加入叛軍時,將立身之本和立足之地都準備好了的事情,能再度發生。
“聯軍的人心散了。”
韓遂合上眼眸,讓臉上浮現疲憊,聲音裡充滿了落寞,“哪怕是合衆將軍有大好名聲,有號召力,也阻止不了。”
嗯.......
長長一個鼻音,馬騰陷入了沉默。
之前將王國扶上位,擁護他爲名義上的首領,就是看重其大名士的身份。
想借助王國的威望與名聲,讓更多羌胡部落們以及黔首百姓歸心,好一舉攻入關中三輔,成就王霸之基。
但如今王國的號召力,連羌胡部落都不屑於聽了。
也沒有價值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西涼各部聯軍出兵數次,都是無功而返,以後還會有十數萬兵馬的盛舉嗎?
應該是沒有了。
就算有,也與王國無關了。是故王國,就與當年的邊章、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等人一樣,變成了絆腳石。
“如果有整個漢陽郡的錢糧支撐,我就可以讓朝廷大軍止步於隴關外。”
沉默了好久的馬騰,看着韓遂一字一頓,“其他的事情,還需文約你來出力。”
“好。”
韓遂擡起頭,露出了笑容。
頓了頓,他又緊了緊衣袖,“讓人溫些酒和送些吃食進來吧,這風太冷。”
的確,冬末的朔風強勁無比,不斷嗚咽席捲入軍賬內,讓人骨子裡發寒。也肆意撥弄着忽明忽暗火光,拉着他們兩人的影子,不斷張牙舞爪。
猶如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