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和五年,公元182年的時候,巴郡板楯蠻就叛亂一次。
那時候,大漢朝還沒有爆發黃巾之亂,也沒有西北羌亂的掣肘,國庫頗豐,兵強馬壯。
因而,天子劉宏當時就想着,發大兵來將賨人徹底給平了,以絕後患。
恰好當時,正是各州郡計吏前往雒陽上計的時候。
天子便問計於益州計吏,想了解賨人的情況,以便於制定討伐戰略以及兵馬調度。
漢中郡計吏程包,向天子諫言,說巴郡賨人的叛亂,並不是要自立爲天子或者割據一方,只是因爲州郡官僚小吏剝削太重,幾乎到了賣兒鬻女也無法生存的地步。
而且他們又無法前來雒陽訴說苦情,無奈之下才聚衆叛亂的。
並且指出,賨人一向忠於大漢朝廷,無數次聽從朝廷調度從軍討平叛亂,只需要天子任命賢德的官僚前去巴郡任職,宣詔赦免之,賨人自然就會降服。
天子劉宏聽從了諫言。
事實也正如程包所言,天子詔令到之時,也是賨人俯首請降之日。
所以呢,這次天子讓上軍校尉所屬別部司馬趙瑾前來討叛,還做了第二手準備。隨軍前來的,還有一名小黃門,拿着朝廷減免賨人賦稅的詔令和既往不咎的承諾。
這是華雄得知趙瑾前來益州,就帶了一千五百人驚詫不已時,趙瑾解釋的。
而益州從事賈龍,也補了一嘴。
說他已經派人前去荊州南陽郡,接回因爲道路隔絕無法到任的益州牧劉焉了。
聲稱益州牧劉焉是大漢宗室,年輕時便以方正賢良聞名於天下,這樣的人來到益州任職,再加上天子的詔書,讓賨人降服是易如反掌之事。
華雄聽完,心裡不腹誹纔怪了!
什麼事情都給安排妥當了,還把他拉過來幹嘛?
他都準備去找宋健借個人頭一用,將行護羌司馬的“行”字給去掉了!
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臉上表情是另一回事。
聽完他們兩人的解釋,華雄連忙往雒陽的方向拱了個手,語氣很真摯的讚歎幾句天子聖明什麼的。
然後呢,就是話鋒一轉,假裝有些疑惑的問道:“我聽聞巴郡有巫,名爲張修,以治病施仁義於賨人,此番也裹挾於叛亂之中,不知會不會從中作祟?”
“狩元此慮正是,不過也無需擔憂!”
益州從事賈龍接過了腔。他年紀將近四旬,在華雄堅持下,已經以表字稱呼彼此了,“那米賊張修,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不足爲慮。”
說完,便爲趙瑾和華雄二人解說張修的爲人來。
張修是和張角同一時期佈道的人,只不過他的眼界和張角,差得太遠了。
張角的太平道,不僅給黔首百姓們描述了一個“無苛政無災難、豐衣足食”的太平世界,還在以符水爲人治病的時候,分文不取。
而張修呢,不光沒有給人一個嚮往,還收取治病的費用。
痊癒者,要拿出五斗米作爲報答,這也是“五斗米教”稱呼的由來。
恩,至於沒有痊癒的,那就是被老天爺收走了。
畢竟,他也是巫不是?
施恩圖報的人,註定了不會被誓死相隨。
比如在中平元年(184年),他就鼓動着巴郡賨人及黔首作亂,並攻打到了漢中郡,卻被太守蘇固給擊敗,跑回巴郡鄉野間藏匿着。
賈龍解釋完,又言之鑿鑿的加了句,“狩元,趙司馬,若是賊子張修能得賨人誓死相隨,當時漢中郡恐怕都難保。因此今時也一樣,待劉州牧到了,以天子詔令招降,賨人必然會捨棄他。”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趙瑾連着頷首,笑意瀰漫。
賨人不戰便望風而降,他當然是喜聞樂見。
身爲將率,誰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麾下,做無謂的死傷不是?
而華雄心裡想了想,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趙司馬,我等是不是應該移師到巴郡的閬中縣?”
嗯?
明明都可以坐收其成了,爲何還要率軍進入巴郡?
不怕激起賨人的不安,引兵來攻,導致雙方矛盾加劇而無法勸降嗎?
趙瑾和賈龍側頭看過來,面露不解之意。
“朝廷既然已有了平叛之策,卻還讓我等率軍前來,定是有深意。”
先拱了個手,華雄才徐徐而道,“我私下揣測,朝廷此舉應該是擔憂賨人會攻破城池,或者流竄到漢中郡劫掠爲禍。”
呃.......
這個考慮,倒也有幾分道理。
趙瑾捏起了下巴,思索一陣,卻覺得難以取捨。
索性轉頭去看賈龍,想知道這位生長於益州、熟諳賨人習性的人士是什麼看法。
“狩元之慮,不無可能。”
看見趙瑾帶着詢問的眼神,賈龍略作沉吟,扔出了個模棱兩可的說法,“賨人雖然素來勁勇,但不精於修繕攻城器械,想破城池絕無可能。然而其攀山越嶺如履平地,會不會被賊子張修蠱惑,流竄至漢中劫掠,在下卻是不敢斷言。”
好嘛。
無奈之下,趙瑾只好繼續揪着鬍鬚思索。
卻不料,華雄又趁熱打鐵的勸了句,“趙司馬,我等移師去閬中縣駐紮,向賨人炫耀軍容齊整與將士精銳,或許能讓招降之事更順利。”
“狩元此言極是!”
話落,趙瑾當即頷首出聲。
沒辦法,華雄這句勸,算是說到他心坎上了。
因爲他麾下兵馬是天子親自組建的新軍,此番被派來巴郡,就是帶着幾分揚名的意思。
以主將的身份做出了決定,他又轉頭看着賈龍,言辭懇切,“賈從事,還勞煩你尋幾個嚮導,爲我等引路。”
恩,賈龍是不會跟去的。
作爲州從事的他,還要等着迎接新州牧劉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