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之中，夜色下的激戰，驚動全城百姓，這一戰於黎明之前的時分而漸漸的消停下下來。
洛水橋樑皆斷，南北兩座城池分開。
隨着曹操北撤，雒陽城破的消息開始傳遍了全城，位於北城的魏朝大戶或者百姓開始的大規模的逃亡。
整個北城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下。
洛水南岸。
位於斷裂的上陽橋樑之前，那一場的慘烈的戰役卻還是持續着，從黎明前的黑夜，打到了的東面朝陽的升起。
“生爲大魏虎賁，死爲大魏戰魂，殺！”
“大魏不敗，我等誓戰到底，兒郎們，殺吳賊！”
“吳賊，傷我陛下，侵我都城，我與你同歸於盡！”
“……”
以大魏御林軍之稱呼的虎賁軍將士，僅剩下千餘殘兵，面對數十倍以上的吳軍的圍剿，絕路之下，困獸而鬥，死戰不休。
每一個戰士都血戰最後一刻，力竭而亡。
有的被數柄長矛穿透，依舊站立，眼眸瞪大，死不瞑目。
有的被箭矢射成刺蝟，還在揮動兵器。
他們爲了心中大魏，付出了慘烈的傷亡，沒有一個將士願意舉手投降，每一個虎賁將士不求生路，只願意拉着一個吳軍將士而陪葬。
吳軍爲了殲滅這數千殘兵，哪怕是以數倍兵力圍剿，最後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妖豔的鮮血堆積城了小溪，順着平原地面，漸漸的流淌在了滾滾的洛水之中，遠處的一抹朝陽升起，映照在水面上，那場面彷彿是鮮血染紅了整條河流。
“好壯烈的虎賁軍！”
孫權看着這一幕，神色凝重，目光低沉，心中不禁有一絲感觸，幽幽的說道。
這是曹孟德的本事。
也是他忌憚曹孟德的地方。曹孟德這樣的梟雄，有絕對的魅力光環，能讓麾下的將士爲他死戰到底。
所以他才如此冒險一戰，想要提前結束曹魏江山。就是不想日後兩軍交戰，付出六七位數的傷亡數字。
“這是魏軍的軍魂！”
趙雲目光凝重，沉聲說道。
“太可怕了，若魏軍皆如此，我大吳日後恐怕就要付出血的傷亡了！”陳到也有些駭然。
“我大吳的將士。若是無論是戰鬥力，決心，魄力，還是忠魂，都絕不在他們之下，何懼也！”
孫權目光看着衆將那有些低落的心情，一聲長嘯，怒喝蒼天：“爾等是沒有自信了嗎？”
“陛下說的對，他們能做到的，我們大吳的將士做的比他們更好。天下一統，唯我大吳！”
衆將被孫權這麼一喝，頓時回過神了來。
遠處呂布和許褚兩大猛之間將持續了大半個時辰的戰鬥，在朝陽映照的那一刻，落下的帷幕。
“許褚，可惜了，你就差一步！”
呂布的方天畫戟穿透了許褚的身軀，面無表情的說道。
“爲什麼會這樣？我不甘心！”
許褚的手中舉起的大刀最後停滯在的呂布左臂上空的位置。
這是他同歸於盡的一斬，也是必殺的一招，呂布長戟在自己的身體。根本來不及擋下，他一刀橫空劃過，以呂布和他之間的距離，一定能斬掉呂布的左肩膀。
可呂布的本能反應已經超過了一般武將的觸覺。就差了那麼一點點的距離，他的刀居然落空了，始終不能傷到呂布。
他不甘心！
他明白自己和呂布之間有一定的差距，但是他也是一個練氣成罡巔峰的武將，他不求拉着呂布同歸於盡，不過只是想要以一命換一個手臂。但是沒想到連這一點都沒有做到。
呂布的功力和武道境界已經超出了他意料之外。
“許褚，若是幾個月前，你這一刀一定能斬掉我的胳膊，可惜當我與關雲長的一戰之後，讓我得到了一絲虛空的領悟！”
呂布一點一滴的拔出了插在許褚身上的方天畫戟，目光看着這一方猛將，深沉的說道：“所以，這一刀你傷不了我！”
“領悟虛空？原來如此，哈哈，武無止境，我已不枉此戰也！”
許褚頓時明白了，然而渾身的血染紅了魁梧的身軀，他整個人掉落馬背之下，銅鈴般的眼眸漸漸的閉上，氣息全無。
一代猛將，隕落於戰場之上。
軍人的宿命，馬革裹屍，他做到了，他無憾了！
“這天下能和我呂布一戰的武將，如今又少了一個！”
呂布收起方天畫戟，目光面朝這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心中莫名了有一絲的獨孤求敗的心境。
“呂布這廝好像又進步了！”
孫策全程關注這一戰，目光看着寂寥的呂布，心中微微一沉，他已經攀升巔峰境界，卻明顯還是摸不到呂布的深淺。
“他好像摸到了一絲我們一直在追求的境界！”
趙雲的神色也凝重無比。
他本來以爲自己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與呂布一戰，可當他看到呂布避開許褚那巔峰一斬的時候，他就沒有了那股自信。
許褚那一刀，按道理來說，呂布應該是避不開了，只是……他避開了！
孫權這個時候沒有理會他們幾個武將之間的糾結心思，他的目光落在瞭如今這一方戰場的最後一道身影之上。
魏軍虎賁軍的殘兵，已經全數戰死，無一投降，屍體堆積在戰場之上，整個戰場除了四面八方的吳軍之外，僅剩一人昂然站立在斷裂的橋樑之前。
魏朝太尉，戲志才！
戲志才神色平靜淡然，他放下手中的劍，解開了身上的戰甲，一襲白袍，血染之中，風華絕代，溫潤如玉。
萬軍重圍而無畏，刀斧加身而無懼！
在這一刻，戲志才把讀書人的氣節表現的淋漓盡致，以一人之身軀。昂然面對虎狼之兵，生死彷彿已經不重要。
“陛下，此人如何處理？”
雷定上前一步，低聲的問道。
“全部退下！”
孫權心情有些沉重。直接跳下馬背，看着戲志才身影，一步步走上來，他感覺到戲志才那默然而淡定的神色，所以心中有些絕望。
這是死志嗎？
既然萌生死志。哪怕說破天，他也不會投降。
有些人就是這樣，決斷了一件事情，天塌下來也不會該，這是他們心中的原則，曹操是這樣的人，孫權也是。
戲志才恐怕也是，重義而輕生，很少人做得到，然而卻是讀書人的風骨。
吳軍將士後退數十步。而戲志才和孫權兩人彷彿就這麼淡淡然的並肩於洛水之前，看着滾滾洛水流淌而過。
“志才，其實你已經對得起曹孟德了，你不曾負大魏，能苟活，何必以死明志，你隨朕回金陵吧，朕可以放過你，你不願爲朕效命，朕可讓你做一個富家翁。讀讀書，寫寫字，安安穩穩的過了餘生！”
孫權微笑的說道，那語氣。那神情，彷彿兩個老朋友在聊天。
“哈哈，孫仲謀就是孫仲謀，一如初平元年，汝南相遇，煮酒論天下。你這張嘴，死的都能讓你說成活的！”
戲志才聞言，笑了笑，表現的猶如孫權般輕鬆。
“你不相信朕的承諾？”
“不是！”
戲志才搖頭：“我相信孫權的承諾！”
“那你可願意？”孫權有些期待。
“你明明知道答案，爲什麼還要問！”
戲志纔回頭，目光看着孫權俊朗的側臉，嘴角一列，幽幽的回答。
“哎，朕實在不明白，明明是朕認識你在前，明明是朕救了你一命，爲什麼你卻願埋骨與此，也不願意再選擇一次！”
孫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朕不配讓你戲志纔信任，還是你對我們大吳沒有信心！”
“都不是，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理由！”
戲志才搖搖頭，目光深沉，吐出了一個兩個字：“宿命！”
“宿命？”
孫權冷笑，神色驀然之間有些憤怒，他舉手直指蒼天：“朕從來就不相信這天有宿命，宿命是什麼，是你應該死在病榻之上，是註定的三分天下，還是註定的亂世百年？”
“宿命就是，戲志才只能在大魏朝活着！”
戲志才一字一言的說道：“忠臣不侍奉二主，你孫仲謀與我也算是相識知己，當明我之心，何必難爲我？”
“曹魏沒有了，你以爲你斷後了，他曹孟德能逃得掉朕的手掌心嗎？”
孫權傲然的說道：“好吧，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一次朕滅不了他曹孟德，五年之內，大吳兵鋒也能一統天下，如今的局勢，朕大勢已成，誰也阻擋不了大吳的腳步，曹魏註定要滅亡的，你這是何苦呢？”
“不，我的想法與你恰恰相反！”
戲志才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孫仲謀，你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就是親自北上，夏侯惇已經堵住了函谷關，西涼鐵騎不出十天，一定能拿下長安，你被困在關中，待我魏軍主力返回，攻防之勢就會逆轉，你必死無疑，你一死，大吳沒有任何人能擋住陛下的殺伐，天下早晚都會成爲我們大魏的盤中餐！”
“你就這麼自信？”
孫權琥珀晶瑩的眼眸眯起。
“我自信！”戲志才斬釘截鐵的說道。
“看來朕今天是說服不了你了！”
孫權心中有些失望，卻也在意料之中：“天下人都說，朕這一雙眼睛明察秋毫，沒有一個人才能躲得過，可朕這輩子做的最後悔一件事情，那就是當年沒有看透你戲志才！”
孫權的心情很複雜，當年青梅煮酒的場景歷歷在目，如今卻要親手把他送上黃泉路。
“光陰悄然而逝去，當年我們煮酒論天下英豪，而如今那些英豪還有幾人存世？”
戲志才灑脫的說道：“孫仲謀，看在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你親自送我一程吧，你心中很清楚，你留不得我，那就當全了我戲志才之名，這一輩子我能爲曹魏大帝效命，最後還能得你這位東吳大帝親自送行，我已不枉此生！”
咻！
孫權閉上眼睛，右手青筋凸起，腰間了七星龍淵驟然之間出鞘，寒芒一閃而過，一劍乾淨利落，了斷這個以神智之名，冠絕魏朝的第一謀士的生命。
“謝謝！”
戲志才身軀軟軟的倒下，目光安然的閉上。
時也！
命也！
孫權手中滴血的劍緊緊的握着，目光深深的看着河流，他心中不好過，但是他不得不這麼做，他努力了，戲志才卻永遠都不會承認大吳。
就算勉強的把他留下來了，強行的帶回了金陵城，早晚也會是一個禍患。
戲志纔不是諸葛亮。
諸葛亮還能感化，但是他對於曹魏堅定的忠心是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的，所以這人他孫權不敢用，也不敢留。
因爲他害怕，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突然反戈一擊！
一個人的本事越大，危險性也越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