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陰鬱的審訊室,於寒也被羈押起來。臨走前,什麼也沒說,眼神出奇般溫柔。
“徐泰!好樣的小夥子!”等案子結束,我們緝妖司也該好好組個團建了!薛隊一聲令下,在場衆人歡呼。
“薛彬,你這樣就不對了。你就偏袒你懷下這羣小癟犢子了?不盛情邀請一下你多年同窗老戰友?”周隊領着他們刑警隊的人起鬨說。
“同窗有不是同牀,有什麼義務邀請你?”
“都是團建,要的就是熱熱鬧鬧,要不兩隊一起辦怎麼樣?”
此刻,大家都是如此輕鬆愉快,他們歡呼着,擁抱着,可是我,傻站在醒目的人羣裡,偏偏激動不起來。
那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這一個月,我們忙完了此前所有的工作,包括總結和報告,而我也只是被總局記了一筆處分,繼續回到輯妖司的工作崗位上。約好了之前說過的團建,輯妖司和刑警隊共同聚在酒樓。
推杯換盞,大快朵頤好不自在,喝到高潮還點起了歌,這是我上大學以來中第一次參加這麼多人的聚會,還有些羞澀,混不了圈子。
薛隊舉起酒杯,開始措辭,我們就坐在座位上聆聽他“諄諄教導”,“今天,是兩隊共同偵破中學剝皮案後的一個月,爲什麼選今天?因爲!今天上午,案件真兇於寒被法院宣判了死刑!對於這起案件,我們首先要感謝的是徐泰!不過,也要批評徐泰,將私人感情帶入工作中!”
我喝得薰醉,心臟撲通跳的激動,小臉微紅,傻傻搖動着手指。
“接下來,也要感謝各位這麼多天工作的兢兢業業,木樨的網絡偵查,秦湛的八卦幻術……”
我們訂了一個包廂,在裡面開起了派對,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平常在工作室一本正經的模樣今天都在這裡現出了原形。我們徹夜不眠,狂歡至第二天凌晨,我實在撐不住,熬不下去了,躺在沙發上睡了起來,直到早上六點鐘才迷迷糊糊醒來,摸索手機發現已經六點鐘了,晃晃悠悠看着眼前的狼藉,發現周圍“躺屍”一片,睡姿詭異,都是睡死過去的狀態,正巧電視機還開着,播放着早間新聞:
本臺央視報道,前月偵破的中學剝皮案兇手於昨夜發現在獄中自殺,靜脈盡斷,死狀詭異,據推斷應是兇手自爆靜脈而死……
我慌着找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和薛隊留了張紙條就離開了。
大街上恢復往日的平靜,現在人也不是很多,可我不想回家,就想一個人隨便走走,排解排解心中的苦悶:自盡,這是於寒最後的尊嚴,他早就迫不及待要去找何筱然了吧!何筱然等了他太久……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怕是出現了幻覺,前面出現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我看他坐在花壇邊像是在等人,我披着外套走過去,看了一眼,不敢相信,揉揉眼睛再看一眼,這……這是13歲的我啊!但是他看不見我……
他晃擺着雙腳,面朝太陽,嘻嘻傻笑,終於等到了他遲遲未有出現的人,他晃動雙手,“筱然哥哥!在這裡,在這裡。”
那個小夥子加快腳步跑上前,撓撓頭蹲在地上,“徐泰,我們今天去哪玩?”
兒時的我若有所思,“我們去海邊看日出吧!”
我與他們並排站着,何筱然牽着徐泰的手,邊走邊笑,微風和煦,陽光只灑向他們兩人。緩步香茵,沙灘上只留下他們兩個人的腳印子。
“徐泰,你看,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那既是你的影子,也是陽光的影子。”
徐泰朝着自己的影子做各種動作,“嘿嘿,筱然哥哥就是陽光啊,那我的影子就是筱然哥哥的影子。”
“是啊,要是哪天,筱然哥哥不在了,你就記住,去找陽光,因爲有陽光的地方,就有筱然哥哥了不是嗎?”
徐泰好奇追問:“筱然哥哥怎麼會不在呢?”
何筱然面朝大海坐在沙灘上,“這種情況很多啊,比如,我要出遠門,去更遠的地方,可是,沒關係啊!你看,無論太陽離我們多遙遠,我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溫暖不是嗎?”
徐泰使勁點頭,露出兩顆小虎牙嘻笑,抱住何筱然,“不過,我是不會讓筱然哥哥離我太遠的哦!”
“那是,我就藏在你的影子裡啊!傻瓜!”
“可是!可是!要是陰天了,下雨了,沒有太陽了,那也就沒有影子了怎麼辦啊!”本來好好的旭日卻被突如其來的一片雲層遮蓋了起來!徐泰着急拉着何筱然的衣袖搖晃。
“那……”何筱然若有所思,“那只是你自己矇蔽了而已嘛!你想,太陽一直都在,就算被烏雲遮蓋,只是你看不見他了,可是它能看見你啊!”說着,他閉上眼睛躺在柔軟的沙灘上細細感受,“噓!閉上眼睛,太陽馬上出來了!”
不出所料,太陽散發萬千光茫,徐泰激動得不知所措,跳了起來。
“徐泰啊,這雲,就是每個人心中的苦悶,煩惱,陰暗……它把你的快樂擋了起來。你只要記住哥哥今天教你的方法,閉上眼睛,好好回想過去的美好,靜靜品味未來的幸福,快樂就會發光,驅散心中的一切不悅!要是你長大後不幸福,又或是想念哥哥了,恰巧哥哥又不在你的身邊的時候,那你就回來,坐在沙灘上,面朝大海,將所有的不愉快和太陽,和大海傾訴,讓他們傳遞,哥哥就會聽見了。無聊的時候,還能向大海許願,很靈的。”
“真的嗎?”我望着何筱然。
何筱然回答孩童時期的我,“哥哥是絕對不會騙你的哦!”
現在的我,閉上眼睛,品味人生百態,朝着大海大聲疾呼,傾訴着藏在心中多年的傷痕。
我和童年的自己同時站了起來,同步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童年,“我要筱然哥哥永遠不離開我!”
現在,“筱然哥哥!你要永遠幸福!”
我敞開胸懷喊出了許多心裡話,頓時心裡爽多了,等我再睜開眼睛,童年時期的我已消失不在,何筱然亦已走遠。遠處,他跌跌撞撞奔向於寒,他更屬於於寒,兩人向陽相遇,這一吻,便是長久……
下輩子,見。
解開了心中多年的枷鎖,我也該回家了吧。
打開門,墨羽居然等了我一晚上,他坐在陽臺上的搖椅上,看着窗外,這一看,便是一天。
“墨羽,讓您費心了……”
“今天的新聞,你應該知道了吧……”
“你是說,於寒的死嗎?”
“那個男人,便是在胴沐村傳授開門法訣的人……於寒和何筱然都是沒有親人的孩子,所以徐泰,大可不必自責了,因爲他們一點都不恨你,他們早就把你當作一家人了……”
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