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黑雲帶着恐怖的氣息,讓廣場上的衆弟子感覺要窒息一般。
陸離擡頭,看見黑雲中有一個枯瘦的身影。一捋長鬚隨風飛舞,他的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極爲憤怒。
“拜見師父!”
見身影出現,那幾個守在嶽亮身邊的剛竹峰弟子趕忙行禮道。
“嶽武炎!”陸離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嶽武炎看着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嶽亮,一拍儲物玉佩拿出一枚丹藥來。只見丹藥上流轉着極爲濃郁的靈力,顯然是一枚相當珍貴的丹藥。
嶽武炎大手一揮,丹藥就像羽毛一樣緩緩的飛落下來,落到了一個剛竹峰弟子的手裡。
“給嶽亮服下。”嶽武炎淡淡道。
那弟子應了一聲,轉身把丹藥放進了嶽亮的嘴裡。
服下丹藥,嶽亮身上汨汨的鮮血停止了流動,他的傷口以肉眼能夠看見的速度快速的癒合起來。
陸離見了,不禁皺了皺眉。
等到嶽亮身上的傷口都癒合的差不多了,嶽亮突然悶哼了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
“爹...”嶽亮睜眼就看見了天上的嶽武炎。
“亮兒!”嶽武炎見嶽亮的慘狀,不由的一陣心酸,兩行老淚都要流下來了。他是老來得子,自然對這個兒子寵溺的不得了。
平日裡放縱他,仗着自己的威勢,其他弟子也不敢惹他,因此多年來都沒有什麼事情。沒想到今天竟然被眼下這個少年所傷,讓嶽武炎如何不暴怒。
嶽武炎低頭看看陸離,只見他的眼中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靜的多,絲毫沒有被自己強大的威勢所壓倒,這讓嶽武炎不禁眼前一亮。
六年前的大殿之上,關於如何安置陸離的討論他並沒有說話,在他看來一個不能修煉的小廢物無論放在哪裡結果都是一樣的,觀雲子那麼正式的讓八脈首座討論此事無疑是太過於小題大做了。
可是眼下,就是這張在記憶中有些模糊的臉,再次出現在面前,就把自己最寶貝的兒子給打成了重傷,在嶽武炎心中的滋味是難以言表的。
“沒想到,你一個六氣廢體也能擁有今日的修爲。”嶽武炎看着陸離,淡淡道。
“託師叔的福,弟子有些奇遇。”陸離不卑不亢道。
聞言,嶽武炎冷笑一聲,道:“你的奇遇讓你擁有了這身修爲,就是爲了殘殺同門師兄的?”
陸離搖搖頭,反問道:“那師叔讓嶽亮有了這身修爲,就是爲了殘殺同門師妹的?”
“你!”嶽武炎被他這一問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嶽亮今天來堵柳月嬋的事情他當然知道,所以纔會給嶽亮子母離魂環以輔助。
同時,九脈首座今日齊聚於此爲苦竹峰的項詠協力突破的事情也是他告訴嶽亮的,另外月竹峰的弟子們也俱是他調出去的。
嶽武炎的所作所爲無非是爲了幫助兒子抱得美人歸,想把生米煮成熟飯之後,柳月嬋和茹靜也沒有辦法,只能就範。
沒想到嶽亮竟然喪心病狂到要殺掉柳月嬋,說起來他還要感謝陸離,如果不是陸離及時的救下了柳月嬋,柳月嬋真的死了,恐怕茹靜就不會善罷甘休了。
可是自己最寵溺的兒子被打成這樣,嶽武炎的心中又是悲憤交加,他在殿中就一直擔心外面的情況,找了一個藉口抽身出來,不想就看到嶽亮重傷倒地的情形。當下怒從心中起,就奔了過來。
但是他過來之後一看見圓柱下受傷的柳月嬋,就知道了個大概,只能暗罵嶽亮糊塗,此事如果捅到觀雲子那裡,在理上自己卻是一點也站不住腳。
良久,嶽武炎冷哼一聲,憤然道:“一碼歸一碼,柳師侄的傷我剛竹峰一定會用最好的丹藥醫好,但是你打傷我兒的事,還需要你給個交代!”
“交代?”陸離挑了挑眉,“不知道嶽師叔想要我怎樣給個交代?”
嶽武炎沉吟片刻,道:“這樣吧,我也不爲難你,免得讓人說我以大欺小,落下話柄。你只需要給我家亮兒跪下,道歉認錯,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此言一出,四下譁然。
廣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陸離,一片沉寂中陸離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很明顯,嶽亮今天在衆人面前丟盡了臉面,這也像一個巴掌一樣打到了嶽武炎的臉上。
所以,嶽武炎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陸離,爲自己挽回一絲顏面。
“恕難從命!”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陸離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嶽武炎。
嶽武炎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道:“你不跪?”
“不跪!”
回答他的是冰冷而有力的兩個字。
“跪下!”嶽武炎一聲暴喝,聲如洪鐘,更可怕的是,其中竟然蘊含了恐怖的靈力,帶起一陣青色的風暴直撲陸離。
陸離置身於風暴中心,只覺得耳邊驚雷陣陣,彷彿天地塌陷,山石崩裂。
一股大力從肩上傳來,千斤之重直壓陸離肩頭,讓他的呼吸都不由的一窒。
“不跪!”陸離咬牙,沉聲道。
聞言,嶽武炎雙目睜圓,全身上下片刻籠罩起耀眼的青色光芒,將他包裹在了裡面。
“跪下!”
又是一聲暴喝。這一次比上一次威勢更強,天上黑雲似乎也來助陣,捲起漫天風暴,伴隨電閃雷鳴,順着嶽武炎的聲音傾瀉而下。
陸離肩頭仿若泰山壓頂,他的肩骨感覺都要粉碎,巨大的壓迫感襲擊陸離的全身,沉重的他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陸離的肩頭越來越沉重,突然腳下一陷,竟是把大理石地磚都生生的踩碎了!
“不...不跪!”
陸離的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緩緩滴落下來。他的嘴脣已經被咬破了,鮮血順着下巴流了下來。可是他的話,仍舊是不容商量的肯定。
“哈哈哈!”嶽武炎怒極反笑,緊接着,只見他一手撫住自己的腹部,脣口大張,怒喝一聲!
“給我跪!”
“轟隆隆!”
雷聲轟鳴!
陸離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機牢牢的鎖定了自己,擡頭凝望,嶽武炎正肆意的狂笑着。笑聲中,是陸離感到每一處毛孔都被強行撐開,硬生生的灌注進入的殺氣!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此刻的陸離,就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下來,大地不斷地震動着,巨巖撞擊,碎石翻飛。
陸離的肩上,似乎承受了整個天地的重量,壓的他的肩骨,竟然傳出了裂開的聲音。
“糟糕!”陸離暗叫一聲不好,臨字訣,兵字訣交替流轉全身,想要抵抗這可怕的威壓。奈何這壓力實在太過可怕,陸離只覺得自己的每一根骨頭被都這重壓壓縮到了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內臟被擠,氣血一陣翻涌,竟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跪不跪?!!”嶽武炎再次大喝一聲。
伴隨着他的話音,陸離的身體又狠狠的向下一陷,整個腳踝都被釘入了地裡面。
“離師弟!”一旁的柳月嬋見了,兩眼一紅,眼淚就流了出來。可是她受了重傷,難以動彈,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陸離一人獨立支撐。
遠遠觀望的暮雲宗弟子們,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到底是誰?怎麼能忍受一個元嬰期修士的怒火!”
“以築基對抗元嬰,真是我暮雲宗開宗立派以來第一人了!”
“可惜看他樣子,似乎是要支撐不住了吧。”
的確,此刻的陸離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這樣堅持下去,很可能他就會被這股壓力生生的壓成肉泥。
陸離讓臨字訣在全身急速流轉,接着雙手向上一撐,好像試圖舉起什麼一樣。
終於,陸離的手順着肩膀越來越往上,他嘴角的血不斷的流了下來,牙關咬得緊緊的,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不跪!”
一聲大喝,用盡了陸離全身的力氣,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來回響徹在廣場上空。
“我,不跪!”
“我,不跪!”
“我,不跪!”
聲如洪鐘,勢若雷霆!
遠遠的雄盤殿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八個人,七男一女,中間爲首的一人,長鬚白髯,雙目炯炯有神,一身墨綠色道袍。赫然正是暮雲宗的宗主——觀雲子!
在他旁邊站了一個年約七旬的老者,佝僂着背,死氣沉沉的臉上閃過一絲讚許之色。
只見他靜靜的看着陸離,喟嘆道:“好一根傲骨啊!”
說完,轉頭對着身旁的中年美婦道:“茹師妹,再不去救那孩子,可就遲了。”
中年美婦自然就是茹靜了,她聽了老者的話,並沒有任何動作,而是看向了觀雲子。
觀雲子輕嘆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腳下就突然亮起一道綠芒,帶着他破空而去了。
見觀雲子走了,茹靜轉頭對着那老者道:“多謝項師兄。”
老者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目光望向陸離,讚許之色漸濃。
此刻的陸離擡首望天,一臉堅毅。他的七竅開始流血,可是劇烈的疼痛卻沒有讓他哼一聲。
嶽武炎見狀,心中更怒,手腕一抖,竟然祭出了一把青色飛劍。
“住手吧。”淡淡的聲音在嶽武炎耳旁響起,可是嶽武炎一聽,就好像受了驚的兔子,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觀雲子師兄...”嶽武炎轉頭,看見觀雲子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邊,此時正一臉平靜的看着自己。
觀雲子點點頭,緩緩道:“夠了,你們兩清了,收手吧。”
聞言,嶽武炎心有不甘,但是看着身旁的觀雲子,只能恨聲作罷。
身在下方的陸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身上的壓力突然像潮水一般退去了,讓他頓時覺得一陣輕鬆。
壓力消散,陸離輕笑,緊接着“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