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者

不久前。九州浩土,滸關城。

此刻的滸關城,已經沒有了昔日的繁華,蒼涼異常。城外芳草萋萋,城內斷壁殘垣,還有火燒的痕跡,有些地方的火焰甚至沒有被撲滅,依舊熊熊的燃燒着。偶爾有一隻驚鳥飛過,“吱呀”叫上兩聲,讓滸關城的衰敗感更顯尤甚。

街道上,四處是遊蕩的妖獸,來回巡邏,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滸關城城主府。

大廳內,氣氛格外壓抑。坐在上首的一個年輕男子,閉着雙眼,一隻手指輕輕的敲着椅子的扶手,一言不發。下面站了七八個人,見那男子沒有說話,也不敢開口,戰戰兢兢地的站在一邊,大廳安靜異常。

那年輕男子的臉色蒼白,眼角一抹淡淡的紫色,使得男子看起來有些妖異。

少頃,男子的手指停止了動作,擡起頭睜開眼睛,環顧了一下下面站着的衆人,淡淡道:“還沒有找到麼?”

“稟少主,還沒有。”答話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他的頭髮已經花白,突眼,尖下巴,鼻子像鉤子一樣,活脫脫一個人形的老鷹。

“哦?”年輕男子挑了挑眉,“搜遍了麼?”

“這滸關城內都已經搜遍了,符合年紀的孩子也俱都找了出來,放血比對過了,可是仍然沒有找到那孩子。”老者答的小心翼翼。

“附近還有城池麼?”年輕男子拿起桌上的茶,輕輕啜了一口,繼而道。

老者猶豫了一下,道:“附近已經沒有城池了,不過聽說,三十里外有個小村莊,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那村莊在暮雲山脈之內的,若是像我們現在這樣殺進去,恐怕會引起那山內修真門派——暮雲宗的抵抗。”

年輕男子沉思了一會兒,站起身,對着下面衆人道:“兵分兩路,我帶領鱗麟魅鬼獸和麟潭惡犬去暮雲宗拖住他們,梟長老你們自去那村莊裡,把那孩子給找出來!”

聞言,梟長老一驚,連忙道:“少主不可!那暮雲宗內有沒有高人我們尚且不知,少主若是貿然去了,出了任何差池我怎麼跟妖王交待!”

“梟長老放心,”年輕男子笑道,“我有父王給我的渾天鈴,即使那暮雲宗再有高手,也傷不了我的。再說,以我的身份,他們要想動手,還真得掂量掂量。”

“這...”梟長老遲疑了片刻,才答應下來。.

見梟長老答應了,年輕人大手一揮,“都各自歸位吧!今日必須把那孩子找出來!”

“是!”衆人異口同聲的諾了一聲,便相繼退下了,只留下梟長老,一臉不放心的對年輕男子反覆叮囑。

“少主千萬小心!若有情況,立刻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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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的村子,成爲繼滸關城之後,又一片廢墟。

黑夜中,只有火焰的赤色照亮了低窪地勢裡的小村莊,還有一雙雙亮彤彤的眸子,來回尋蕩。

四處都是死屍,小村莊裡的人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完東西,妖獸就已然來到了。這場凡人對妖獸的對決,註定了是一場單方面的大屠殺。村民們的鐮刀和鋤頭連妖獸的皮毛都傷不了,更不要說趕跑妖獸了。於是,小村莊的人,大多都死了,只有幾個十歲大的孩子,不知道什麼原因,妖獸們並沒有殺他們。

此時,陸鐵柱正帶着陸離和秦玉蓮,趁着夜色,悄悄的往暮雲山深處走去。他們什麼都沒有帶,跑起來自然比那些帶着包袱的村民快多了,妖獸雖多,但都是從村口進來的,陸離他們跑的快,妖獸還沒入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跑過了後門。所以妖獸們一時沒有發現他們,讓他們從村子的後面跑進了山裡。

黑暗裡,三人的動作都極力的放到最小,聲怕一個風吹草動,就被妖獸給發現了。

三人走的很慢,但是也在一步步的遠離村子,看着一片火光的村子,三人的眼睛不約而同都紅了。畢竟在村子裡住了那麼多年,還有那麼多熟悉的村民,此刻也已經遇害了,想到這裡,秦玉蓮不禁微微的啜泣起來。

“嗚...嗚...”秦玉蓮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陸鐵柱聽見了,眉頭禁皺,一手把秦玉蓮的嘴給捂住了。另一隻手做出噓的手勢,示意秦玉蓮不要再發出聲音。

秦玉蓮乖巧的點了點頭,陸鐵柱這才放心的把手放開。

就在陸鐵柱放手的一瞬間,一道紅芒突然破空而來,帶着獵獵風響,竟然貫穿了陸鐵柱的胸膛!

“爹!”

“鐵柱!”

陸離和秦玉蓮都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叫起來。

陸鐵柱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充滿了疑問,好像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受到了這樣的攻擊。汨汨的鮮血從他的胸膛流淌而出,陸鐵柱“咚”的一聲倒了下來。

“爹!”陸離撲到陸鐵柱身上,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見陸鐵柱倒下,秦玉蓮目光呆滯了,只見她不停的搖着頭,嘴裡喃喃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陸離擡起頭,看見不遠處的草叢裡,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們。黑暗中陸離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只能感覺到那是一個大傢伙,因爲它的眼睛足有碗口大小!正是一隻妖獸!

“畜生!我跟你拼了!”陸離大喝一聲,就要撲上去跟那妖獸搏鬥。

這時,在一旁發呆的秦玉蓮拉住了他,不知秦玉蓮從哪裡來的力氣,狠狠一拽,竟然把陸離拽的躺在了地上。

秦玉蓮站起身來,轉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陸離,眼中帶着一絲決絕,奮不顧身的跑上前去,生生的抱住了妖獸的頭。

“離兒,快走!”

這是秦玉蓮說的最後一句話,下一刻,妖獸的頭顱狠狠一甩,就把她甩上了天,接着它的雙眼發出了兩道紅芒,身在半空中的秦玉蓮生生的吃到這兩擊,整個腹部都被打穿了。

“娘!”陸離的叫聲撕心裂肺,痛到了心裡。

跟父母的一幕幕此時俱都涌上心頭。還記得爹寬闊的胸膛讓他任意肆鬧,還記得娘溫暖的懷抱讓他安心踏實,還記得那每日寵溺自己的雙親,還記得偶爾被自己的頑皮惹的大發脾氣的雙親,還記得爹做的木馬,還記得娘做的飯菜......

“啊!”陸離的心中如同驚濤拍岸,太多的回憶此刻都成了痛苦的源泉。陸離當下氣血翻騰,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之後,竟然暈了過去。

那妖獸見陸離暈了過去,眼中露出一絲欣喜,“吭哧吭哧”的就要靠近陸離。

“譁”

一道白芒在陸離身邊閃爍起來,刺得妖獸睜不開眼。一股柔和的力量在四周散開,妖獸雖然閉着眼,但是仍舊感覺到了這股力量,只覺得全身都極爲舒服,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少頃,白芒散去,妖獸睜眼一看,陸離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老頭穿的格外邋遢,長長的鬍鬚都髒兮兮的,看起來就像要飯的老乞丐一樣。

自然,這老頭就是村口那個草垛子邊的老頭了。

老頭的出現讓妖獸面露警惕。不敢再靠近陸離了。

老頭看了看暈倒的陸離,嘆了一口氣,接着擡起左手,放到陸離的胸口,緩緩的往陸離身體裡注入了之前那柔和的力量。

暈倒的陸離眉頭依舊緊緊的皺着,一臉痛苦。得到柔和的力量之後,他的眉頭才微微的舒展開了一點。

老頭站起身,又看了看妖獸,這一眼看得妖獸汗毛直立,只覺得好像是被極爲兇猛的野獸盯上了一樣,瞬間覺得上天無地下地無門,逃無可逃。強大的壓力壓的妖獸喘不過氣來,它覺得有一隻大手正抓着它的妖丹,似乎那手一用力,妖丹就隨時會碎裂一樣。

“嗷~”妖獸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嘴角滲出了鮮血,竟是被生生嚇死了!

做完這一切,老者抱起陸離,一陣白芒閃動之後,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老者和陸離已經出現在了暮雲山脈的最深處,一個悠長的峽谷內。

黑漆漆的一片中,只有陸離沉沉的呼吸聲,和老者微不可查的輕嘆聲。

漸漸的,黑暗中有了一絲絲光亮,雖然極小,但是在沒有色彩的峽谷內卻格外耀眼。光亮越來越強,終於到了刺人眼目的地步,峽谷內一切黑暗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白茫茫的一片。

老者端坐在光亮正中,他的身前躺着昏睡的陸離。

“六氣廢體麼?”老者喃喃道。

接着,老者一摸腰間,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卷一尺寬的畫軸來。老者緩緩的打開畫軸,一副畫便顯露了出來。畫上畫的是一片雲蒸霞蔚的天上,一座大殿赫然聳立,雕欄玉砌,碧瓦飛甍,氣勢非凡。

老者看了足有一個時辰,才把畫重新卷好,然後把畫軸放進了陸離貼身的衣服裡。

“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者輕聲道,說完閉上雙眼,打起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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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山下,村落。

月落烏啼,晚風不寧。

梟長老站在村口,望着火光中的村子,眉頭禁皺。

手下來報,村子裡所有的十歲左右的孩子都已經被找出來,放血比對過了,可是沒有一個孩子是他們要找的那孩子。

“難道是幽冥九龍棺出了問題?”梟長老不禁有些疑惑。

根據他們得到的消息,幽冥九龍棺的封印解除的時間就是十年前,所以十年前在棺木內的孩子,如果還活着,現在就應該是十歲大小了。可是他們一路北上,已經找過了所有的地方,仍舊沒有找到那個孩子。也讓他們不禁懷疑,那個孩子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那孩子怎麼可能死呢?”梟長老搖着頭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這個孩子找出來!”

“報!”又有手下來報。

“可是找到那孩子了?”梟長老滿臉期待。

“不...不是...”手下猶豫道。

聞言,梟長老的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他淡淡道:“那是何事來報?”

“在北面山上發現了兩具人類屍體,還有一具我們的妖獸的屍體。”

“哦?”梟長老挑了挑眉,“前面帶路。”

來到北面的半山腰上,梟長老看着死去的妖獸,眉頭不由皺的更深了。一隻妖獸竟然被活活嚇死,那說明,要麼是他的對手境界高過他太多,直接用境界之壓威懾,使妖獸不能承受,妖丹碎裂而亡;要麼是對方的神識極爲強大,用壓倒性的神識力量碎裂了妖獸的妖丹。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證明這附近有着除了他們之外的修士存在。而這個修士隱藏在暗處,沒有現身。這樣被人在暗處窺視的感覺讓梟長老很不舒服。

“傳我命令。加緊搜查,一定要給我找出這個人來!”梟長老怒哼一聲,命令道。

屬下們紛紛響應,然後四散而去。留下梟長老一個人在半山腰上,看着村子怔怔發神。

一道黃芒突然從天際劃過,然後直直的栽了下來,掉落到村口的草垛羣裡。

“不好!”梟長老驚叫一聲,雙手掐訣,瞬間化作一道青芒,飛上了天空,不一會就出現在了草垛羣。

梟長老四下望望,終於在東邊的一個草垛下,看見了他要找的人。

“少主!”梟長老大驚失色,此時的年輕男子渾身是血,一手拿着的一串碎裂的紫色的鈴鐺,狠狠的喘着粗氣。

“梟...梟長老...”年輕男子見是他,苦笑了一下。

梟長老過去扶起年輕男子,看着破碎的紫色鈴鐺,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渾天鈴...渾天鈴怎麼了?”梟長老驚疑道。

年輕男子搖搖頭,目光望向暮雲山內,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被梟長老捕捉到了。

“暮雲宗,有高人在。”隔了好久,年輕男子才嘆道。

“那少主,我們?”

“撤吧...”年輕男子無奈道。

聞言,梟長老不甘心道:“北邊的半山腰上,發現了我們有妖獸被殺了,一定有人在暗中保護那個孩子,他們應該沒走遠,要是我們繼續追下去,說不定就能找到他們了。”

年輕男子遲疑片刻,還是搖了搖頭,緩緩道:“現在的局勢,已經不能被我們所左右了,撤吧,這次我們失敗了。”

梟長老沉默許久,才咬牙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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