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殿上,一葉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寶座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粗獷的陳設。
殷血歌則是溜到了大殿外,和青丘炎湊在了一塊兒。剛剛一葉已經向殷血歌許諾了不少的好處,而且價碼很是讓他動心。一葉也明確的表現出,如果殷血歌不願意成爲她的護法,那麼她就要動用功德院的力量對付殷血歌一衆人等。
威逼利誘,這個尼姑的手段不出彩,但是格外的有用。
“佛門護法?”青丘炎皺着眉頭看着殷血歌:“佛門,那可是一塊狗皮膏藥,貼上了就難得甩開。你、我都是妖仙一脈,日後若是傳出去,我們和佛門有過牽連,這名聲可就壞了。”
“無妨。”殷血歌說得很乾脆,他笑看着青丘炎低聲說道:“我們都是妖孽,先在懸空寺廝混一段時間,等您養好傷,我的實力足夠自行闖蕩了,找個不順眼的光頭一刀剁了。”
青丘炎默然無語的看着殷血歌,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緩緩點頭:“倒是個好法子。”
殷血歌已經掌握了旃檀功德佛光,能夠爲青丘炎等人驅散身上的幽冥之氣,順利的離開仙絕之地。但是不管殷血歌還是青丘炎,他們在兩儀星都有天大的死對頭,而且都是地仙、散仙的身份,繼續在兩儀星廝混下去,他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栽在別人手上。
整個嶠琰域都以三尊盟爲首,懸空寺作爲三尊盟的三大巨頭之一,暫時寄身其下,倒是能夠扯虎皮做大旗,爲他們避開很多的麻煩。
尤其一葉已經找上門來,看她的模樣,以及根據任戊琊和慧性的供訴,一葉在懸空寺的地位顯然不低,而且身份極其特殊。殷血歌也實在是不想再招惹麻煩,暫時投靠佛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唯一的麻煩就是,慧性和任戊琊可是我們殺的,萬一被查出來。”殷血歌看着青丘炎,有點犯愁。
“也沒關係,那是他們的劫數,怪不得你們。”一葉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殷血歌和青丘炎同時駭然回頭,卻發現四周都不見一葉的身影,她依舊坐在大殿裡。
青丘炎的臉色很難看,他已經在四周佈下了禁制,一點兒聲音都傳不出去,一葉是怎麼透過他佈置的禁制聽到他和殷血歌的對話的?
“佛門天耳通,我生而有之。”一葉的笑聲很清脆:“整個仙絕之地,還沒有什麼動靜瞞得過我。要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裡見你們?其實要不是前些日子我抽不開身,我早就來找你們了。”
白影一閃,一葉俏生生的身影出現在殷血歌和青丘炎的面前,她好奇的看着殷血歌,皺眉問道:“只是有好幾次,你們都瞞過了我的觀察。你身上有一件很了不起的藏匿氣息的至寶,是也不是?”
殷血歌抿了抿嘴,他看着一葉,苦笑了起來:“佛門護法,好吧,我們沒意見,但是那好處。”
一葉拍了拍掛在腰帶上的一個巴掌大小,用金色菩提葉片製成的乾坤袋,笑吟吟的連連點頭:“佛門廣大,異寶無數,自然不會讓你們失望。殷血歌,你和我佛門有緣啊,你前生定然是我佛門大功德之士,所以我才特意趕來渡你入門。”
殷血歌的臉抽成了一團,他悻悻然的看了一葉一眼,冷笑道:“我上輩子纔不會是和尚。”
“那也可能是尼姑嘍,反正你和我有緣就是。”一葉鎮定自若的看着殷血歌:“天機莫測,我的修爲淺薄,很多事情還揣摩不透,但是你我有緣,這是鐵定的事情。”
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金色的,背面是四大金剛降魔圖的圓形寶鏡,一葉一口真氣噴在了鏡面上,一道淡淡的金光就射了出來,繞着殷血歌旋轉了三圈。
殷血歌身上就有騰騰紫氣噴薄而起,氤氳紫氣宛如數十條巨龍將他包裹在內,那紫氣的邊緣呈現出七彩色澤,將殷血歌整個都染成了瑰麗的紫色。
青丘炎是有見識的,他以見到金光中那濃郁的紫氣,他不由得拍了拍手,向後退了兩步:“功德紫氣,如此無量功德,血歌道友,你上輩子,或許還真是一個和尚。”
殷血歌茫然的看着一葉、青丘炎,被那金光一照,他身上就有所謂的功德紫氣露了出來,這是什麼玩意兒?莫非他上輩子真是和尚?想到慧厄、慧性他們的大光頭,再想想鴻蒙本陸金佛寺的那一羣大和尚、小和尚,殷血歌突然滿心悲涼。
但是不管殷血歌怎麼想,他和他身邊的人成爲佛門護法這件事情在一葉的堅持下,已經是無法避免的。被一葉以莫測的神通找上門來,打明顯是打不過她的,既然無法反抗,就只能屈從了。
殷血歌不由得暗自怪責自己,這些日子發展得太過順利,麾下修士四處出擊,沒有大羅金風蟬遮掩氣息,果然惹來了大麻煩。以後行事還要再小心一些,不然這次引來的是行事古怪的一葉還好,以後招惹來了慧性的師父、師孃之類的人,卻又如何是好?
在一葉的催促下,或者乾脆說就是在一葉的強迫下,殷血歌有點無奈的召集了自己控制的所有修士,組成了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在一葉的帶領下向着仙絕之地的腹心之地飛去。
因爲殷血歌麾下有大量淬體境、練氣境修士的關係,一葉取出了一張蓮葉,將其變得有數千米方圓,這才帶起了數千修士。否則以這些低階修士的能力,他們走到死也別想走到仙絕之地的腹地去。
一路上盡是窮山惡水,越是深入仙絕之地,這裡出現的妖獸、妖禽體積就越發的巨大,而且更加的兇殘好鬥。殷血歌就見識了數千米長的巨蟒和翼展近萬米的巨鷹在那裡拼死廝殺,也看到了百米長的錦鯉逆流而上,跳過了高有千米的瀑布懸崖趕去上游產卵繁衍。
如此蠻荒之地中,稀稀拉拉的點綴着大大小小的聚居點,越是靠近仙絕之地的核心部位,聚居點的規模就越大,控制的平民就越多,修士的實力也越高。
向前行了數千萬裡後,殷血歌甚至看到了又身高一丈開外,通體金光燦燦宛如黃金鑄成的大漢在和那些巨型的妖獸瘋狂廝殺毆鬥。這些大漢分明是在利用那些實力驚人的妖獸磨練肉體,他們的頭頂熱氣升騰,都化爲一座座雲蓋籠罩在他們頭頂。
“那些都是我懸空寺功德院挑選出的山門護法。”一葉眯了眯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只不過,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些傢伙,我是看不上眼的。除了一身死力氣,還有什麼用?”
血鸚鵡站在殷血歌肩膀上,不陰不陽的冷笑着:“尼姑,你應該自稱貧尼或者貧僧也行,總是‘我’啊‘我’啊‘我’啊的,這算什麼呢?佛門的清規戒律,你還要不要了?”
一葉看了一眼血鸚鵡,笑吟吟的搖了搖頭:“沒看到我是蓄髮修行麼?還算不上正式受戒的尼姑,所以用‘我’又怎樣?而且誰說和尚尼姑就一定要自稱貧僧、貧尼?無非是一介自稱,就算我用‘朕’字又如何?”
血鸚鵡張了張嘴,半晌沒想到應付的詞句。過了好半晌,血鸚鵡才悻悻然的罵了一句:“修煉界最毒的物事,莫過於和尚尼姑的舌頭,鳥爺不和你一介娘們計較。”
一葉的脾氣倒是很不錯,聽得血鸚鵡這般胡說八道,她只是笑一笑,沒吭聲。
殷血歌站在一葉身邊,上下打量着她:“我們殺了慧性,你真不計較?”
一葉微微一笑,混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又不是我的門人弟子,我管他死活?佛門廣大,不救該死之人。他們,真把我一葉當做什麼?”
一路疾行了數日,前方羣山之中,一片廣大無邊的古陵墓赫然在望。羣山之中,古陵墓旁,一個直徑超過千里的巨大地洞正不斷噴出漆黑如墨的幽冥之氣,一座七寶鑲嵌的佛輪懸浮在地洞上空,正不斷吞吐幽冥之氣,將其轉化爲灰茫茫的靈氣擴散四方。
“果然是你們這羣禿子搗鬼。”血鸚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幽冥之氣,活人碰到就死,這仙絕之地的幽冥之氣居然能夠讓活人藉以修煉,甚至還能控制來到仙絕之地的修士不讓他們離開,這果然是你們搗鬼。”
一葉只是淡然一笑,輕輕的說道:“那是功德寶輪,一件上品金仙器,有化死爲生、普度衆生的無上神通。此乃一量劫前,我懸空寺九位祖師付出莫大代價,從懸空寺本宗內求來的至寶,藉助功德寶輪,我懸空寺僧衆積攢莫大功德,這才逐漸發展到今日的規模。”
“懸空寺的本宗?”殷血歌和青丘炎同時驚問了一聲。
“嗯,萬佛寺。”一葉淡然道:“懸空寺的開山祖師,只是萬佛寺掛名的雲遊頭陀,三量劫之前,他雲遊到了嶠琰域,見懸空崖風水不錯,就自己創建了懸空寺一脈傳承。”
“喲,還是名門正教出身嘛。”血鸚鵡怪聲怪氣的冷笑着,很顯然,他知道萬佛寺的名頭。
殷血歌不由得暗自點頭,血鸚鵡是幽冥界的魔物,他都能聽說過仙界的萬佛寺,可見這萬佛寺在仙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勢力。難怪懸空寺能夠從他們那裡求來功德寶輪,但是據說懸空寺修爲最高的和尚也不過是地仙九品,以懸空寺的身家,想要換取功德寶輪,這代價可想而知。
高空中,一片蓮葉飄飄蕩蕩的劃過,最後降落在那一片巨型古陵墓前一座巨大的廣場上。
兩個身穿緇衣,頭皮颳得鋥亮的小尼姑快步迎了上來,見到一葉,她們同時合十行禮:“一葉祖師。”
一葉的臉色微微一變,她淡然說道:“忘了我的話了?”
兩個小尼姑修長的脖頸一縮,急忙笑了起來:“一葉師姐,您回來了。這些人,是您收服的護法麼?”
一葉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向殷血歌指了指,淡然道:“我的護法,就他一人,其他的那些傢伙,只是捎帶閒散人等,隨便安置他們就是。嗯,先拿三顆天王奪命丹,三顆金剛淬體丹,三顆菩薩淚,三顆羅漢心,稍後按照這些人的數量和修爲,給他們配上全套的甲冑和兵器。”
兩個小尼姑偷偷的向殷血歌身後的那些修士望了一眼,小臉蛋上同時露出了一絲驚愕。
這裡是懸空寺功德院在仙絕之地的總部所在,平日裡有資格來這裡的仙絕之地普通修士,最弱也是相當於三劫境的大能,都是在功德寶卷上有了姓名,隨時可能成爲懸空寺外門弟子、山門護法的人物。
但是殷血歌身後的這些修士麼,實力最強的不過是元嬰境,最弱的甚至是淬體三四重的水準。
說句難聽的,懸空寺大門外掃落葉的小沙彌,都要比這些修士強出一大截來,那些小沙彌當中,都不乏結出了舍利子,實力堪比金丹巔峰的大能啊。
但是這是一葉的命令,兩個小尼姑哪裡敢違背?
恭敬的應了一聲,兩個小尼姑分別行事,一個人匆匆的向着功德院在這裡的丹藥倉庫行去,而另外一人則是帶着血蟒等修士,向着遠處古墓入口邊一排石質小樓走了過去。
“警告一下你的人。”一葉向殷血歌望了一眼:“這座古墓來歷非同小可,懸空寺自從一個量劫前建立了仙絕之地,隕落在內的大和尚小和尚何止萬數?我甚至隱約記得,我前世隕落,就和這座古墓有關。所以,不要亂闖亂撞。”
殷血歌望了一眼前方這一片氣象萬千、古老滄桑的古陵墓,頓時聯想到了鴻蒙本陸邙山道場內的那些古墓。他應了一聲,急忙叫過血蟒,將一葉的警告傳達給了他們。
青丘炎深深的向那些古墓望了一眼,他輕輕一笑,擺擺手,就拉着盻珞的小手同樣向那一排小樓走去。
對他而言,以青丘家的底蘊,他也不需要窺覷一個懸空寺這種‘小勢力’無法應付的古陵墓。這一片古陵墓不管裡面隱藏了什麼東西,對他的吸引力都不大。
一葉深深的看了一眼青丘炎的背影,然後向着殷血歌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在仙絕之地輪值,還有三月之久。三個月後,你就隨我回懸空寺。你身邊的這些人,願意留下的,我劃出一塊道場供他們修煉,就當他們是我懸空寺的外門附庸。至於你麼,以後你得長隨在我身邊。”
血鸚鵡歪着腦袋,古怪的咕噥起來:“男女授受不清啊,讓鳥爺常年跟在你身邊,這算什麼。”
對於和尚,血鸚鵡實在是有着太深太深的怨念,所以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開口撩撥一葉。反正他底氣十足,根本不怕一葉把他怎麼樣。
一葉微微一笑,她饒有興致的看着血鸚鵡,慢悠悠的說道:“我最近參悟出了小輪迴轉生秘法,雖然有點勉強,但是或許可以在你身上試試?比如說,把你變成一隻母鸚鵡?”
血鸚鵡的瞳孔驟然縮得針尖般大小,他急忙乖乖的閉上了嘴,再也不敢呱噪一句。
殷血歌拍了拍血鸚鵡的腦袋,向一葉笑了笑:“一葉大師,作爲你的護法,我要做什麼?”
一葉皺着眉頭想了一陣,然後搖了搖頭:“一時半會,還真沒有什麼要你做的。但是我前世留下的一點慧光告訴我,反正把你綁在身邊,總歸有好處。所以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會阻攔你。”
嘆了一口氣,一葉攤開了手:“這前世留下的一點慧光,時靈時不靈的,如果早點給我這指引,前些日子我也就不會派那些小和尚去找你們麻煩了。只不過也好,現在他們都已經被調回懸空寺拼命去了,你們只管安心住在這裡,慧性和任戊琊就等於白死了吧。”
手腕一振,一顆拳頭大小,用不知名木料製成的白色佛珠從一葉袖子裡飛出,輕巧的落在了殷血歌的手上。在這顆碩大的,散發出淡淡清香味的佛珠上雕刻了一座高聳入雲的懸崖,而一座古樸恢弘的寺廟就依附着懸崖拔地而起,一直延伸到了極高的雲端。
在這副圖案的背面,‘一葉’二字正散發出淡淡的金光。
佛珠內充斥着龐大的佛門力量,白色的佛珠雖然是用木頭製成,但是他的重量卻極其驚人,足足有三五千斤重。很顯然這是一枚用佛門神通祭煉過,威力強大的佛門法器。
“這是我的令符,在懸空寺內,除了那些老和尚閉死關的禁地,其他地方你可以隨意出入,就算是藏經閣,你想進去也不會有人攔你。”一葉說的很直白:“但是你別在藏經閣放火,若是那般做了,我也保不住你。”
殷血歌苦笑着將佛珠收進了乾坤戒,他無奈的搖頭笑道:“我沒傻到那種程度吧?”
一葉點了點頭,這才滿意的架起一道佛光衝到了功德寶輪上,雙手結成蓮花印,口誦地藏超度經文。
殷血歌百無聊賴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被遠處的一樣物事給吸引住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