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或許只有一章。
剛開頭,比較難寫一點兒。雖然腦子裡無數想法,但是想要寫出來比較困難。
而且豬頭重感冒了。。。
吃着藥,嗓子很乾,身體內缺水缺得厲害。。。
陽春三月,渭水之濱,渭南古城,春雪。
潔白如銀、蓬鬆如羽的大雪紛紛落下,恰恰覆蓋了渭南城的北半城。半城雪景,蒼蒼莽莽,青磚碧瓦,全部被尺許厚的積雪覆蓋。
南半城卻正好春光,粗壯虯結的千年老桃樹矗立在街頭巷尾,迎着春陽吐露芬芳。狂蜂浪蝶在花蕊之間往來飛梭,偶爾有幾隻調皮的雛燕輕盈的掠過樹梢頭,嚇得這些蜂蝶亂飛亂舞。
古城,小巷,溼潤的青苔在古樸的磚牆上鋪了三寸厚的一層。小巷地面上的青石條邊緣同樣覆蓋着斑駁的青苔綠痕,有行人在這裡滑過一跤,所以好些地方的青苔印記都拉出了長長的一條。
小巷正好位於渭南城的南北城正中,所以小巷北面半條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而南邊半條則是沐浴在溫煦的春光下,青石板都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溫暖的日光照得巷子角落裡幾頭野狗懶洋洋的打着呵欠,不自禁的哆嗦着身上斑駁的皮毛。
陰雪歌斜斜的歪倒在小巷裡,他的下半身正躺在積雪中,上半身則是沐浴在春光內。他的後腦勺上有好大一個血疙瘩腫了起來,一絲血跡從破碎的皮膚中流出。順着微微發黑的脖頸流淌到地上,引來了幾隻肥碩的大蒼蠅繞着他的傷口盤旋不定。
他身邊一口小小的書匣被人大力踩得粉碎,紙墨筆硯胡亂的灑在了地上。
《民律》、《兵律》等幾本最基礎的律法書被人扯得稀爛,淡黃色的桑皮紙猶如凋零的蝴蝶,有氣無力的躺在積雪中。瀕臨陽光的地方,有一絲積雪融化,雪水浸潤了殘破的書本,原本油亮光澤的墨跡被染得亂糟糟的,這些書勢必不能使用了。
就在他躺臥的宅邸向北,大概一里多地的地方。有清越悠揚的《大雅樂》飄來。
渭南城太守。當代渭侯第三子,蔭封五品散侍雲騎法衛的林驚風正在大宴賓客,奏《大雅樂》,賞逸品萬年雪梅樹。正因爲林驚風欣賞的是萬年逸品雪梅樹這種罕見的靈根靈植。而哇年雪梅樹只有在大雪紛飛的時節才能全盤怒放。所以太守府上的供奉就逆轉天時。招來了大雪。
陽春三月,渭南古城北城區大雪紛飛。
鵝毛大雪輕盈的落在陰雪歌的下半身,逐漸在他的身上堆砌起了一寸厚的積雪。他的上半身卻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穿着夾襖衫的他上半身被曬得冒出了細汗。
冷熱相激,陰雪歌的身體古怪的打着寒戰,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身體突然打了個寒戰,他睜開眼睛,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他的眼神很迷離,很混亂。他搖了搖腦袋,後腦勺劇痛,鮮血在他的脖子上糊了厚厚一層,隨着他的動作,這些血痂不斷裂開,讓他的皮膚無比的難受。
下半身凍得和冰塊一樣,麻木的身軀好似被無數根鋒利的長針亂扎,刺痛已經痛進了骨髓裡。陰雪歌艱難的喘息着,他慢慢的挪動雙臂,努力的在地上爬行着,耗費了半刻鐘時間,終於將自己全部的身體都挪到了陽光下。
春天的陽光溫暖而純淨,蘊藏了無窮盡的生命力量,卻並不狂暴而難以承受。
被大雪凍得僵硬的身軀逐漸有了一絲熱氣。腰際線以下難以忍受的刺痛逐漸消散,陰雪歌呻吟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按住了後腦勺上的傷口。嬰孩拳頭大小的一個血疙瘩,一小塊皮被打碎,鮮血已經在腦後糊了厚厚一層,將頭髮全糊成了一塊。
手掌不小心碰到了傷口,一股鑽心的的劇痛襲來,陰雪歌的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他悶哼了一聲,強打起精神,死死的咬着牙想要撐起身體。
他的手一不小心按在了身邊一根長有三尺的銅梭羅木棍上,足足有他手腕粗細的木棍,上面還黏着一絲血跡,很顯然剛纔就死這根木棍從背後給了他沉重一擊,將他放倒在這小巷子裡。
“糟糕。”陰雪歌看了看地上粉碎的書本和筆墨紙硯等物,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緊要的物事。他伸手往懷裡一摸,果然懷裡夾袋中的兩錠小元寶已經不知去向,連帶着他剛剛從宗學中領取的這個月份額的固元丹也不見了蹤影。
兩錠小元寶十兩純銀,這是他一家子一個月的全部開銷用度。三顆能夠養精淬血,提升肉體力量的固元丹,更是他接下來一個月所有的修煉資源。
沒有了固元丹的輔助,修煉的速度起碼會被拖慢一倍以上。陰雪歌已經年滿十六歲,依陰家的規矩,如果他到了十八歲還無法達到百鈞力量,無法正式的開闢竅穴接引地穴靈氣灌體,滿足修煉陰家《陰風訣》入門篇的要求,他能夠繼承的一切都將被剝奪。
“到底是哪個牲口做的?”陰雪歌氣急敗壞的咆哮着,他雙手握拳,狠狠的往地上一錘。
渭南城內的青石板都是開採自深山,經歷無數歲月的捶打而絲毫沒有毀壞的‘青鋼條石’。這種石頭比鋼鐵還要硬了數倍,哪怕數千年的人行車碾都無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陰雪歌惱怒中用雙拳全力轟擊地面,只聽得雙拳骨頭‘嘭’的一聲響,劇痛鑽心,他雙手痛得彈了起來,再也無法撐起自己的身體,一腦袋重重的摔倒在地。
這一下重擊讓他半天沒緩過氣來,腦門劇痛。後腦勺痛得鑽心,陰雪歌前後交加,差點沒痛得昏厥過去。他強忍着劇痛趴在地上,艱難的喘息着,慢慢的吸着冷氣,慢慢的一寸寸的直起了身體。
“哎喲?這不是雪歌小兄弟麼?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沉穩卻又帶着幾分輕靈的腳步聲傳來,兩個身穿黑色打底、鑲嵌以紅色條紋的公服,腰間懸掛着黑鐵令牌和狹長破風刀的巡街法役快步走來。他們看到抱頭呼痛的陰雪歌,急忙湊到了他面前。 Wωω⊕ ⓣⓣⓚⓐⓝ⊕ c ○
陰雪歌看着兩人,認出了他們是自己父親當年的手下。跟着自己父親負責渭南城一條主街日常治安的法役。他張張嘴。想要說話,但是一股冷風從他腦後的傷口內鑽了進去,他只覺整個腦袋突然劇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兩個法役呆了呆。他們同時伸手扶住了陰雪歌。相互望了一眼。再看看地上殘破的書本和紙墨筆硯,輕輕的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地上這些殘破玩意也沒有收拾的價值。就連墨錠都被人踩爛後故意踢進了積雪中,此刻已經和雪水混得一團糟,根本無法使用了。兩個法役擡起了陰雪歌,扶着他順着小巷快步的離開。
一邊走,一個看起來略微年輕點的法役一邊扭頭向北方看了一眼。
“高堂宴客,奏的是《大雅樂》呢,這樣的大人物,何必難爲一孩子?”
“噤聲,別給自個兒找麻煩。”
略微年長一點的法役低沉的呵斥了一聲,他謹慎的向左右巷子口望了一眼,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咱們是豬狗一般的人,人家要拿捏我們,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雪歌受委屈了,我們都知道,但是你能說什麼?你能做什麼?你……又敢怎麼做?”
渭南城太守府內,使用了十八架大編鐘,動用了一百零八名樂師才能合奏的《大雅樂》已然達到高潮,十八架大編鐘發出高亢入雲的轟鳴,各色樂器齊聲附和,化爲一道肉眼可見的淡青色聲浪直衝高空,將北城上空厚重的雪雲衝得支離破碎。
在北城上遮擋了足足一天一夜的烏黑色雪雲散開,暄暖的陽光溫柔的灑下。
太守府內那一株剛剛移植成功的萬年雪梅樹被一道道靈光包裹着,十二名精通春風化雨、激活靈植生機的太守府供奉齊齊出手,他們圍繞着雪梅樹齊齊起舞,手中法扇輕盈的揮動着。
四面八方有木青色靈氣習習而來,溫柔的灌入了雪梅樹中。
七十二朵碗口大小的血色雪梅花同時凋敗,充沛的生機能量在雪梅樹中醞釀,凋零的花蕾上逐漸有青色的梅子生出。在十二位太守府供奉的齊心施爲下,這些梅子迅速的變成了淡黃色,隨後逐漸蒙上了一層溫潤的、猶如生靈心臟一般的潤紅色澤。
身長玉立,生得面如冠玉,下頜生了一部美須的擡渭南太守林驚風‘呵呵’長笑,他舉起手中玉杯,向滿座高朋愜意的大聲招呼着。
“諸位,諸位,請,請,這萬年雪梅所結‘三心血梅’,最能滋補血氣延年益壽。”
“諸位請與本官共享佳果,得以延壽一甲子,又有《大雅樂》悅耳,實在是人生快事一件。”
在座的渭南城陰家家主陰九幽仰天長笑,滿臉春風的舉起了手上玉杯。
“太守大人果然是我渭河兩岸第一雅人,賞《大雅樂》,品延年果,何等快活,何等逍遙?”
得意洋洋的向四周的賓客望了一眼——滿座高朋,盡是渭南城的文人雅士、豪門家主。陰九幽作爲陰家家主,在這些高朋貴賓中,也是出挑的人物。他晃了晃酒杯中猶如血液般粘稠醇厚的美酒,再次放聲高呼。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如此雅事,還請諸位騷人雅客不惜才氣,做一曲《逸品雪梅賦》,爲今日佳會錦上添花,再多一分顏色。”
林驚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他舉着酒杯向在場幾個渭水兩岸有名的文人詞客連連示意。
“諸位,請,請,請!”
“今日若有驚世美文面世,本官不惜百金,以爲潤筆。”
幾個身穿青色長衫,衣襟袍袖處都洗得發白的著名文人、詞客聞聲色變。紛紛露出歡喜的笑容。
十兩白銀,可供一家三口很豐富的過上一月;一兩黃金價值百兩白銀,可爲一家三口一年之食。百金重金做潤筆,都說林驚風是渭侯膝下最風流、最雅緻的兒子,此言果然不虛。
有美貌侍女將碗口大小的三心血梅採摘下來,一一放在諸多賓客面前,連帶林驚風自己,正好是一人得了一粒佳果,一旦服下就能延壽六十年,恰恰一甲子。
天地生人有壽命極限。尋常人不生病、不遭劫。也不過是千年的陽壽。延壽一甲子,這誘惑力卻又在百金之上了。也就是林驚風捨得如此奢靡,萬年雪梅千年纔開花結果一次,尋常人哪裡見得到這樣的天地靈根?
騷人詞客們紛紛端起美酒一飲而盡。抓起佳果慢條斯理的吃進腹中。就連果核都啃得乾乾淨淨。
延壽一甲子的好處妥妥當當、確確實實的落進了腹中。這些衣衫寒酸的文人雅士們這才帶着憋得通紅的面孔,飄飄然走到大堂正中的盤龍大墨案前。
妙筆生花,字字珠璣。吃了佳果,又有重金誘惑,文人雅士們才思泉涌,一篇又一篇花團錦簇的華美文章紛紛出手。林驚風面臉通紅的抓着那些滿是墨香的極品灑金雪花箋高聲誦讀,如癡如醉、如癲如狂,純然忘記了身處何方。
大堂外,遊廊角落裡,一個身穿青衣,做管家服色的中年男子低聲下氣的垂手站在那裡。
他的袖子裡,兩枚缺少棱角的小銀元寶,正沉甸甸的拉扯着他的袖子,拉出了一條鮮明的直線。
天色漸漸黯淡,七輪蒼青色的月亮從東方升上了天空。七輪圓月都色澤蒼青,但是青色也有濃有淡。距離地面最近的那一輪青月上,隱隱可見宮殿樓閣,可見各色流光異彩在高空中馳騁往來。
青色的月光照亮了天地,照亮了東洲,同樣照亮了渭水之南一座古城的冷清宅院。
院牆斑駁,有些地方的磚瓦已經殘破,顯然有好幾年沒有人修繕整理過了。牆頭上生出了丈許高的青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座宅子內的野草好似總比隔壁院子裡的雜草茁壯幾分。
一個瘦骨伶仃,穿着一件青色襖裙的小丫頭子呆呆的坐在院子裡,索性春天的夜裡並不是很寒冷,她坐在院子裡一口水井邊的石桌旁,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着盹兒。
這座院子看得出來,曾經闊綽過。
起碼前後兩進的院子,還帶着一個偏院,屋子後面還有一個兩畝大小的花園,正院裡的一溜兒正房整整齊齊,側房耳房也四平八穩,地面鋪了水磨大青磚,當年造這院子的時候,還是狠下了功夫,很砸了一筆銀子下去。
雖然現在因爲人氣略少,顯得凋零凋弊了一些,但是看上去依舊是這麼一回事兒。
正院、正房,後進臥房內。
金星火紋黑檀木雕花的大牀上,渾身梳洗得乾乾淨淨的陰雪歌皺着眉頭睡在那裡。
他的眉頭劇烈的跳動着,身體也輕輕的哆嗦着。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頻率在怪異的流動蠕動,似乎有無數細細的氣流在他的皮膚下盤旋。
他的身體不時的顫抖一下,雙手緊緊握拳,臉上也露出一絲或者激動、或者憤怒、或者恐懼、或者鬱悶的怪異表情。他躺在那裡猶如死人一般,但是他的腦子裡卻在走馬燈一般的人影變幻。
後腦勺上捱了一棍子,就好像一座塵封已久的,用瓦罐壘成的屋子被人一棍子敲碎了一個缺口,屋子裡大量沉積的記憶流淌了出來。就好像萬年古宅子裡的灰塵,浩浩蕩蕩的灰塵蜂擁而出,外面的空氣總是需要一點兒時間,才能將這些突如其來的灰塵消化、吸收,進而將他們藏納起來。
此刻陰雪歌的腦子裡,就有無數閃爍的畫面流淌出來,他的嘴角不時的抽搐幾下,嘴裡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屋子外瘦骨嶙峋的青衣少女腦袋突然一沉,狠狠的一腦袋撞在了石桌子的棱角上。
‘咚’的一聲,小丫頭咧開嘴想要哭,卻下意識的望了一眼正房的屋子,雙手捂着紅腫了一塊的額頭,強忍着沒有哭出來。她茫然的看了看左右,然後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屋子裡,向着躺在牀上的陰雪歌望了一眼。
陰雪歌深深、深深,極其悠長的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慢慢、慢慢,無比漫長的吐了一口氣。
他睜開眼,向着枯瘦如柴、乾癟矮小的小侍女望了一眼。
他靜靜的看着小侍女,伸手摸了摸腦袋後面沒有消下去的腫包。
“家裡,還有雞蛋?”
“沒了,大前天你就把最後一個雞蛋給換了鹽。”
小丫頭呆呆的看着陰雪歌,聲音也顯得有點呆呆的。
“家裡最後一隻下蛋雞,前天夜裡也被人給摸了走。所以,家裡不會有雞蛋了。”
“除非你能變出銀子來,春天裡雞崽子便宜,一隻只要十文錢,我們買上一百隻,也就是一兩銀子。”
“停下,家裡一點銀子都沒有了。”
陰雪歌齜牙咧嘴的直起上半身,一邊揉搓着後腦勺,一邊發問。
“硬要說,有點,倒是有點。”
小丫頭低下頭,用眼角餘光瞥了陰雪歌一眼。
“是潘二叔、牛大哥留下的一點散碎,說是讓你去買兩副藥吃吃,不要留了淤血在身子裡。”
“買藥吃?”
陰雪歌乾脆從牀上走了下來,伸手揉搓了一下小丫頭枯黃無光的長髮。
“以後我們會很有錢的。”
“我現在,也不想吃藥。”
“我只想有個雞蛋,煮熟了,用來燙燙傷口。這樣消腫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