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絕嶺的山林,胃口很好。,ybdu,
白日裡的紛爭殺戮,到了夜間就消化乾淨,一絲血腥味都沒留下。
滿山野薔薇開得好,淺粉淡紅的薔薇花香氣濃郁,甜滋滋的香氣引來無數蜂蝶纏綿。清月從東方升起時,無數蜂子‘嗡嗡’離開,蝴蝶們則是留在了花間棲息。
初入夜,山風捲動薔薇花,滿山花香撲面。
山坳中,一條清澈的溪流旁,幾個色澤完美融入花叢中的帳篷悄然矗立。
在外看去,帳篷只是普通絲綢錦緞製成。也不知道製作帳篷的人用了什麼特殊手段,帳篷表面光影變幻,枝葉花朵煞是繁茂,和周邊的花叢相映成趣,相隔百丈,就看不出這裡居然有帳篷存在。
幾個綠衣侍女在小溪旁用銀瓶汲水。
四絕嶺人跡罕見,水脈都是極好的,溪水清冽甘甜,發源自山嶺深處。山嶺之間,氣溫提升遠比山外緩慢。直到這些日子,山嶺深處高山積雪這才溶解。雪水融入溪水中,更添了幾分冷厲甘美。
如此溪水,比起天下幾處名泉的泉水,也差不到哪裡。
侍女取水烹茶,帳篷前小火爐上,水聲沸沸,茶香花香混在一起,讓人薰然欲醉。
溪水旁,兩頭乖巧的白毛大虎親暱的追逐嬉戲。兩頭大蟲體長一丈開外,被養得肥頭大耳,沒有半點兇猛氣息,反而猶如貓兒,平添了幾分憨厚可愛之意。
陰雪歌被幾個青年男女帶到這裡時。見到的就是這般世外仙境般景象。
帳篷外,花叢中,紫色錦緞圍成了帷幕,當中放着一架軟榻。身穿紫色長裙的少女慵懶的躺在軟榻上,粲然如明星的雙眸望着天空。
一條紫色靈蛇有茶杯粗細,長三尺許,正嫺靜的盤繞在她手邊軟榻上。靈蛇雙眸猩紅如火,靜靜的看着陰雪歌,紫紅色的蛇信微微吞吐,發出‘噝噝’聲響。
帶着陰雪歌來到這裡的青年男女微笑着走近帷幕。向少女恭謹行禮。
一名勁裝少女顯然和她格外親近一些。她行禮後,就湊到了少女身邊,在她耳旁低聲將陰雪歌的來歷一一述說了一番。她有意放大了一點聲音,讓陰雪歌聽清了自己的話。
她詳細的。沒有絲毫遺漏的。將陰雪歌藏身山澗。向赫伯勃勃發動致命一擊的事情說了出來。
躺在軟榻上的少女緩緩直起了身體,她溫柔的將一縷飄在額前的長髮拂到耳後,靜靜的打量着陰雪歌。
陰雪歌笑着向少女欠身行了一禮。心裡卻是一陣惡寒。
身穿長裙的少女生得極美,屬於那種近乎精雕細琢,沒有絲毫瑕疵的絕美。尤其是她舉手投足的風韻風情,更是讓人沉醉。
一如帶着陰雪歌來這裡的三個男青年,他們看着少女的目光已經變得狂熱而僵硬,好似沉浸在春夢中的慘綠少年,全身心的都陷入了迷夢的陷阱。
讓他心寒的是,少女美麗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感情。
以他的見識和閱歷,他沒能從少女的雙眸中看到任何人類應有的感情。冰冷,麻木,僵硬,猶如山間的石頭,還是那種被冰封無數年的石塊。
被少女直愣愣的盯着上下打量,陰雪歌只覺渾身毛骨悚然。
這是一個不把他人當做一回事,甚至不把自己當做一回事,看似嫺靜美麗,實則徹底瘋魔的女人。
輕輕咳嗽一聲,陰雪歌很燦爛、很溫和的笑了笑。
“這位小姐,您的朋友說,您要殺一個人,所以讓我幫你們?”
無奈攤開雙手,陰雪歌苦笑了幾聲。
“渭南郡,小地方。陰家,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家族。”
“我陰雪歌,只是鄉下地方小家族不起眼的尋常子弟,沒多少見識。”
“但是我也看得出來,諸位都是人中龍鳳,不是尋常人。我真不知道,我能幫你們什麼。”
他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語氣很溫和、很厚重,帶着強大的說服力。他想要說服這少女,就不要糾纏自己了,他只是一個鄉下小家族的小人物,他不想捲入這種莫名的恩怨中。
如果不是剛纔那幾個青年男女實力太可怕,他根本沒把握逃走的話,他早就逃得越遠越好。
“緊張。忐忑。恐懼。”
紫衣少女開口了,她的聲音一如她的長相,很甜,很靜,很美。但是她的聲音中,依舊沒有任何的熱量,麻木、僵硬、呆板,陰雪歌寧可聽殭屍的慘嚎,也不願意聽她‘安靜的說話’。
“還有厭惡。”
紫衣少女微微皺起了眉頭,左手輕撫盤繞在她身邊的紫色靈蛇。
她靜靜的看着陰雪歌,目光如水,更有如山間古墳中飄出的死氣,讓他渾身難受。
“厭惡。我從你的動作、聲音還有目光中,感受到了強烈的厭惡。”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紫衣少女揮了揮手,她身邊的幾個青年男女就飛快的退走。他們退得很快,退得很遠,眨眼間就走出了數十丈外,到了一旁的溪水旁和那兩頭白虎嬉戲玩耍。
陰雪歌吸了一口氣,雙腿竅穴中陰風元氣蓄勢待發,一旦少女有所異動,他會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你是天生敏感,還是知道我的來歷呢?”
紫衣少女嫺靜如水看着陰雪歌,她的目光依舊麻木僵硬,沒有半點兒人味。
看了陰雪歌半晌,少女‘嗤’的笑了一聲。她笑了,笑容很完美,沒有絲毫瑕疵。但是陰雪歌反而心中更加陰冷,她的笑容,都好像雕像上精工雕琢出的笑,沒有任何應有的感情在裡面。
他甚至覺得。少女是因爲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笑了,所以,她很程序化的笑一下。但是她自己,或許根本不知道笑代表着什麼。她之所以笑,只是現在應該笑了。
青色圓月逐漸爬向高空。
四周薔薇花茂密,茂盛的野薔薇綿延二十幾裡,這是如此瑰麗美豔的花海。
山風溫和而溫柔,猶如情人手指,輕輕拂過面頰。
四周都是花香,如此美妙的夜。暮春或者說初夏的夜晚。
但是紫衣少女這一笑。一切美景和氣氛都徹底粉碎,四周變得陰風慘慘,變得鬼氣襲人,讓人不寒而慄。陰雪歌下意識的退後了三步。和少女保持了足夠的距離。
少女靜靜的看着陰雪歌。手指輕輕玩弄着靈蛇的下巴。
“嗯。這種小地方,不會有人知道我的來歷。你肯定不知道,我是昆吾國朝當今九公主。”
“那麼。你是天生敏感,對人心、人性的感觸格外敏銳,所以才發自心底的討厭厭惡我?”
陰雪歌不吭聲,對於這話,他沒辦法回答。
但是昆吾國朝的九公主?
昆吾國乃元陸世界極西之國,靠近蠻荒兇險的西疆地帶。昆吾國朝的皇室,乃三品世家。在這個世界,昆吾國朝的勢力非同小可,國朝的九公主,自然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起碼九公主一句話,滅掉七八十個渭南陰家這樣的小家族還是輕鬆愉快的。
苦笑一聲,陰雪歌按照律法規定的大禮儀,畢恭畢敬的向九公主跪拜了下去。
“草民陰雪歌,叩見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搖搖頭,大感無趣的抓起靈蛇,讓他盤繞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靈蛇輕輕蠕動,蛇頭就在她嫣紅的脣邊輕輕舞動,蛇信吞吐,猙獰的蛇頭和如花俏顏相互映照,看上去邪異無比,卻又美麗異常。
但是陰雪歌欣賞不來這種美麗,他對這種滑膩膩、冷冰冰的長蟲,一直不是很歡喜。他更喜歡蛇肉羹湯,而不喜歡活生生的靈蛇。
“沒趣。”
九公主輕嘆了一聲。
“我不歡喜任何一個見到我不沉醉的男子,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會看上你。”
“這一次找到你,只是用你做誘餌,殺了那女人而已。”
九公主不喜歡任何一個對她有警惕心的男人,她只喜歡那種一見到她,就徹底迷醉的男子。她直截了當的說出這番話,陰雪歌頓時心裡一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見到陰雪歌這般表現,九公主也不歡喜,也不憤怒,直截了當的將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
“那個賤人,叫做羅青青。你要殺的赫伯勃勃,現在應該是她男寵。”
“殺她,對你也有好處,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九公主娓娓說來,將她和羅青青的恩怨毫無保留的述說了一遍。
行空法門是昆吾國朝唯一的宗門,三品宗門,實力和底蘊卻比昆吾國朝還要雄厚一些。
九公主自幼就被送入行空法門,成爲宗門弟子。
羅青青和她,就是在行空法門結怨。
用九公主的話來說,羅青青生性放蕩不堪,整日裡勾三搭四,鬧出了無窮風波。
原本兩人之間不會有任何糾葛,雖然同爲宗門弟子,但是兩人出身天差地遠,洛國羅家和昆吾皇族,根本不是一個量級上的存在。
但是羅青青勾搭上了,九公主看中的一位男子,昆吾國朝的一位世襲親王之子。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繼承皇位,九公主身爲女子,更是不可能。她唯一的用處,就是聯姻,用來加強皇族對昆吾國朝的控制。九公主唯一的幸運就是,她天資卓越,深受昆吾帝君歡喜,所以她可以有限度的決定自己聯姻的對象。
那位親王之子,本來已經入了九公主考察範圍,而且是她看重的人選之一。
但是羅青青和他勾搭上了,只用了短短兩天時間,這位親王之子就全面臣服在羅青青雙腿之間。
“本來是我看上的東西,被她弄髒了。”
九公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的嘆息和她的笑一樣,沒有任何感情在裡面。只是她覺得她需要嘆息,所以她才嘆了一口氣,至於說她是否想要藉着嘆息聲表達什麼意思,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
“弄髒了的東西,我不要。”
“無論她多麼骯髒,多麼下賤,她不該弄髒我看上的東西。”
“除非我主動丟棄了他,否則她怎麼敢弄髒我看上的,還沒來得及品鑑的東西?”
陰雪歌縮了縮脖子,九公主是個怪胎。她好似天生沒有任何感情。但是女人麼。女人就是女人,他從她冷漠無情、沒有任何感情任何溫度的話裡面,依舊品鑑出了濃濃的醋味。
“所以,她必須死。”
九公主淡然一笑。輕輕的吻了一下在她面頰上摩挲的靈蛇。
“但是那個賤人天性機敏。奸詐得厲害。我帶人一路追殺。居然沒能找到太好的機會下手。”
“行空法門的弟子,若是不能困死她,或者一擊必殺。她要逃走,我也攔不住。”
“所以,我需要一個誘餌,讓她陷入必死之境,讓我斬殺她。”
九公主靜靜的看着陰雪歌,目光嫺靜如水,冷漠如冰。
“赫伯勃勃是她新寵,你重傷了他,這樣很好。她不會放過你。”
陰雪歌苦笑了起來,他看着九公主,無奈的點了點頭。
“我做誘餌,引她出來,讓她踏入陷阱?”
九公主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的人,不能出現,否則那賤人絕對不敢露頭,而且會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冷笑一聲,九公主從袖子裡掏出了三頁薄薄的青灰色玉石書頁,很輕鬆的丟給了陰雪歌。
“這是給你的報酬,先提前給你。”
“殺了羅青青,這三門秘術就是你的,這對你身後的家族都有好處。”
“如果殺不了她,讓她安全返回行空法門,我就殺了你,滅了你渭南陰家。”
陰雪歌默然,他看着九公主,無奈的握緊了手上三張玉冊。
這麼一個冷漠無情的女人,和她沒有任何分辨的餘地。事情臨頭,他只能幫助九公主擊殺羅青青,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而且他還要殺赫伯勃勃。
羅青青在這裡出現,她居然和赫伯勃勃勾搭上了,他已經大致猜出了赫伯家的底牌。
赫伯家一位太上在西疆隕落,他們立刻推出了赫伯勃勃充門面,讓赫伯勃勃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當渭南郡所有對赫伯家有異心的人,都將注意力放在赫伯勃勃身上的時候。
如果這時候,突然傳出赫伯勃勃已經成爲了三品宗門行空法門的弟子。
不要說渭南郡,整個齊州,哪裡還有人敢動他一絲半點?哪裡還有人敢動赫伯家?
“赫伯勃勃,是要成爲行空法門的弟子麼?”
緊握三張玉冊,陰雪歌很謹慎的問九公主。
“他死在四絕嶺,就不會成爲行空法門的弟子。”
“羅青青是他的引路人,負責考察赫伯勃勃的資格,負責引領他進入行空法門。”
“如果羅青青和赫伯勃勃都死在這裡,你就不用擔心任何事情。”
九公主慢慢的向後倒了下去,很慵懶、很嫺靜的躺在了軟榻上。
“這一點,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只要在這裡,殺了他們,你就不用擔心任何後患。”
凝視了九公主一陣,陰雪歌向她行了一禮,將三張玉冊放進儲物皮囊,然後緩步向後退卻。
那幾個領他來這裡的男女丟下了那一對兒白虎,快速向他迎了上來。
七輪圓月高懸蒼空的時候,陰雪歌已經來到了百里外的山林中。他前方飛翔着一隻拇指大小的蜂鳥,通體紫藍色的蜂鳥輕盈無聲的在他面前往來飛旋,不時發出清脆優美的鳴叫聲。
這種異品蜂鳥,就連陰家宗學中都沒有任何記載。
唯有某些真正的上位大勢力,纔會蓄養這種珍禽異獸,尋常家族的子弟,沒資格知曉任何相關的信息。
這隻蜂鳥極其擅長追蹤氣息,哪怕相隔數萬裡,只要讓他嗅過某人身上的毛髮,或者穿戴過的衣物,他就能循着那一絲氣息,準確的追蹤到某人的下落。
九公主有了這隻蜂鳥,羅青青的行蹤自然瞞不過她。
唯一讓她無奈的就是,行空法門的弟子飛行絕跡,一旦碰到兇險,逃命的本領堪稱獨步天下的絕技。
同爲行空法門的弟子,九公主也沒有把握在山林中困死羅青青。
所以她籌謀良久,才最終選定了陰雪歌,讓他充當誘餌,將羅青青誘入絕境。
身爲赫伯勃勃的引路人,負責指引他通過宗門考察,加入行空法門。既然陰雪歌重創了赫伯勃勃,那麼羅青青肯定要有所動作,更不要說九公主對羅青青瞭解甚深,知道赫伯勃勃逃不過她的手。
男人可以衝冠一怒爲紅顏,那麼女人呢?
爲了剛剛勾搭上的,還是新鮮火辣的小情人,羅青青做點過分的事情,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也是可能的。
走得遠了,遠離了九公主駐留的薔薇花海,陰雪歌找了一株大樹,跳上樹杈暫時休息。
他掏出了三張青灰色的玉冊,將一絲元氣打入玉冊中,靜靜的感悟其中的秘術。
過了許久,陰雪歌倒抽一口涼氣,對九公主的行事方法又多了一份瞭解。
玉冊中,居然是三門極其契合陰風訣功法的實用秘法。有了這三門秘術,陰雪歌自身的戰鬥力可以提升數倍,如果他將這秘術獻給家族,整個渭南陰家都會得到極大好處。
‘毒風指’、‘陰風盾’、‘纏風爪’。
一攻擊、一防禦、一困敵,三門秘術品級極高,都是地階九品秘術。
陰風訣的極限,就能催動地階九品秘術。
這三門秘術的威力,可比陰風訣自帶的人階三品的秘術,強出數倍不止。
“真是大手筆。這也逼得我,只能幫你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