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哭,昏天黑地,於異想到傷心處,也掉了一把眼淚,銀玲兒自然是陪着哭。
好不容易悲痛稍斂,姜月柔站起身來,道:“你師父的墳在哪裡,帶我去。”
“好。”於異起身。
但姜月柔卻又止住了他:“等一等,先除奸臣。”
“奸臣?”於異一愣。
“就是那個於石硯。”銀玲兒嘴快:“師弟你不知道,最近鹽價飛漲,都是於石硯那個奸臣搞的鬼,他是張家的女婿,爲了賺錢,不惜損害朝庭的利益,勾結蠻夷,讓朝庭軍隊大敗,蠻夷阻絕鹽路,自己卻又控制東海鹽場,藉此大發國難財。”
這些於異當然都知道,不過他沒想到姜月柔銀玲兒也知道了,道:“你們怎麼知道的?”一想,明白了:“是從李道乾他們那裡知道的。”
“是。”銀玲兒點頭:“李道乾他們最近鬼鬼祟祟的,就給我們知道了,所以也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個於石硯的計策,所以我們這次就是要來殺了他,他死了,張家的計策自然就破了,李道乾他們自然也就不能爲虎作倀了。”
於異聽明白了,敢情還是不願對自己人下手,只好來殺於石硯啊。
“可於石硯是我哥呢。”於異心下腹誹,不過一時不知怎麼開口,他看姜月柔,銀玲兒古靈精怪的,見他不答,卻就起了疑心,忽地叫道:“啊呀,你也姓於,而且剛纔還在張家,還笑嘻嘻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奸細。”
這帽子扣得,於異沒好氣,白她一眼,點頭:“沒錯,於石硯是我哥,親的。”
“你果然是奸細。”銀玲兒頓時就跳了起來:“你說,你是要幫我這個師姐呢,還是要幫你哥。”
這不廢話嗎?誰承認你是師姐了,撐死也就是師妹吧,師孃還顧着自家人,不願和薛道志李道乾起衝突,卻來京城找張家的麻煩,於異當然也不會對自己親哥哥下手,不過他已經有了主意,看着姜月柔道:“師孃,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要解決也很容易,無非是阻斷鹽路嘛,不必殺我哥,我有辦法把西北風給趕開,重開鹽路,不過有一點,我要替師父報仇,殺了薛道志李道乾閻公業三個人,師孃若肯答應,所有這一切我就都包了,師孃若不肯答應,那你就當沒見過我,我領你去師父墳前,其它的我就不管了,要殺於石硯你們只管去殺,今天那人叫韋擴,禁軍三大高手之一,當年皇宮禁軍統領,再說張家自然還有高手,只怕你們殺不了他。”
他一口氣說完,不吱聲了,銀玲兒嘴巴張啊張的:“行啊你,大蛤蟆,沒看出來,腦子後面居然還生着反骨啊,我收拾你信不信——”
她裝模作樣的,於異就懶得理她,只看着姜月柔。
姜月柔也有些發愣,站着想了一會兒,這時月光出來了,照在她身上,那清冷的月,恰如她悽清的眼眸,葉曉雨張妙妙兩個一直在螺殼裡,先前沒出來,後來也就不好出來了,這時看着姜月柔的樣子,兩個都在心裡輕嘆。
“該死的還就是那薛道志幾個,他們也是江湖上著名的大俠了,想不到暗裡如此卑鄙。”葉曉雨罵,張妙妙卻輕輕搖頭,她比葉曉雨經得多,卻知道這世間事,從來都是牽牽絆絆,又哪是那麼簡單就能分清親疏黑白的。
好一會兒,姜月柔開口:“我要去問問你師父。”
“好。”於異也知道她難於決斷,也不廢話,當先飛起。
京師到西夷郡,兩萬多裡呢,若只是於異就無所謂,就沒日沒夜一口氣飛過去也是可以的,但姜月柔銀玲兒明顯做不到,銀玲兒嘴巴尖,功力其實不行,還不如葉曉雨呢,葉曉雨這段時間天天跟於異在一起,雖然並沒有心思把於異灌注她體內的精華化爲功力,但多少有些好處的,再一個螺殼中可是有地心蓮的,那可是真正的好寶貝,日日蓮氣吸着,功力自然增長,比一般人的苦練,進境自然大強得多,所以到第二天中午,於異停下來的時候,就讓葉曉雨兩個出來了,拜見了姜月柔,隨後他就提議,讓姜月柔銀玲兒兩個也進螺殼裡去,由他帶着飛。
姜月柔到還有些猶豫,螺殼在於異脖子上掛着呢,她進螺殼裡去,有些不太好意思,但銀玲兒是個好新奇的,立刻就答應了,先去螺殼裡轉了一圈,隨後出來,就拼命攛啜姜月柔,姜月柔沒辦法,也只好應了,於異慢慢看明白了,姜月柔性子溫婉,甚至帶着一點兒柔弱,無論什麼事,都不大輕易拿得定主意,反到是銀玲兒主意多,她大多是順着銀玲兒的意在走。
“難怪他們做得了夫妻,果然都是這種溫吞水的性子。”於異明裡不敢說,暗裡卻大是搖頭,柳道元的性子中,也總是帶着一種糾結,不痛快,姜月柔也是一樣,於異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不過,人家是師父是師孃,輪不到他喜歡或不喜歡,而且這世間千人千面,又哪能個個如他一般,真正若天下人都和他一樣無法無天肆無忌憚,這世間也就亂了套了。
不一日到了西夷郡,先去城裡買了孝衣孝服換上了,於異與張妙妙幾個自又準備了香燭紙品,這纔到柳道元墳前來,墳堆上幾度草黃,已成了一個草堆,但墓碑還在,姜月柔到墳前,哭暈在地,於異銀玲兒幾個陪着哭了一場。
姜月柔似乎忘了身外事了,隨後幾天,就呆在柳道元墓前,久久發呆,有時又自說自話,時哭時笑的,於異幾個也能理解,不去打擾她。
銀玲兒對於是極爲好奇,稍稍放開些,便纏着於是問東問西,而她怎麼突然成了姜月柔的徒弟也讓於是好奇,問了一下,原來,於異撕了謝和聲後,彭越也就放出來了,放到外郡做了縣令,銀玲兒母女自然是跟着去的,途中卻遇了匪,銀玲兒母女倆到也對付得了,不過正當銀玲兒大殺八方的時候,姜月柔從邊上經過,看她精乖可愛,便就收了她做徒弟,銀玲兒剛好是個野性子,不願呆在父母身邊受拘束,就跟着姜月柔上了風雷山,然後這次姜月柔要刺殺於石硯,她也就跟着來了,其實剌殺於石硯的主意還是她出的,好玩嘛,不過碰到於異,卻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這麼過了幾天,許一諾突然來了,原來許一諾一直盯着張家,那天雖然沒在,但隨後馬上就知道了,是於異來了京師,然後一細問剌客,用的是風雷神罡,而且是女子,偏又跟於異一起走了,頓時就猜到,必是姜月柔,而跟着於異走,十有八九是來了柳道元的墳前,所以一路就跟了下來,只不過於異飛得實在太快,他趕不上而已,而於異對他突然到來,還着實有些驚訝,反是張妙妙暗暗點頭,對他的精細世故,暗暗歎服。
許一諾到柳道元墳前,這次就不同了,直接就叩了頭,他在江湖上的名望身份不比柳道元差,但柳道元的弟子是他的頂頭上司,這個頭,他叩得下,反是姜月柔有些受不起,許一諾已經摸清了於異的想法,自是拍着胸脯義憤填膺,必要替柳道元伸冤,姜月柔這幾天猶豫難決,這會兒卻給他逼得不得不下決心了。
黃昏的時候,姜月柔把於異叫了過去,僅僅幾天時間,她憔悴了好些,但於異也不知道怎麼勸。
“於異,我上次說,可以打退蠻夷,開放鹽路,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於異點頭。
“那。”姜月柔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柳道元的墳,停了一會兒,道:“你準備怎麼對付薛道志,李道乾幾個。”
“殺。”於異嘴裡蹦出一個字。
姜月柔雙手握前胸前,聽到這個殺字,明顯絞緊了,她看着於異,似乎有話要說,似乎又不知道怎麼說,轉眼又看向柳道元的墳。
於異不能完全明白姜月柔心中的想法,但大致能猜到一點她的擔心,事實上這個問題,張妙妙幫他分晰過,道:“師父擔心的,是損害風雷宗的聲譽,但我覺得,留着李道乾這些敗類在風雷宗,纔會真正敗壞風雷宗的聲譽,再一個,我只殺了李道乾三個,不涉及其他弟子,也不會大損風雷宗的實力。”
“可是。”姜月柔還是有些猶豫難決:“風雷宗主要就靠薛道志他們幾個撐着,他們突然間都死了,外間——”
“沒什麼了不得的。”於異明白她的擔心:“師孃,殺了薛道志後,你來做掌門,我做大弟子來給你撐場子,看誰敢來呲牙。”說到呲牙,他自己卻把大白牙呲了出來。
他說到這個份上,姜月柔再無話可說,到柳道元墳前跪下,低聲暱喃,似乎是跟柳道元說明白了,轉頭道:“於異,你只是你師父的徒弟,你要替你師父報仇,誰也不能攔着你,不過做爲風雷宗的弟子,我不能給你幫忙。”
“不要你幫忙。”於異大喜:“師孃你只要在邊上看着就行。”
姜月柔糾結的就是這個,又怎麼可能去邊上看着,不過這時候自然也不會說出來,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樣子,她心裡卻不知道是悲是喜了,在心裡暗叫道:“道元,你這個弟子,到真是個性情中人。”
想想又有些擔心,道:“薛道志李道乾都是一流高手,而且他們身邊一般都帶得有得意弟子,你要當心。”
“小菜一碟。”於異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