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想了想,清平說的這東西聽着倒是不錯,不過他們家沒地種,弄來也沒用。繼而又有些納悶的問道:“就因爲這個招來山匪?這裡的山匪這麼勤快?還要自己種地的麼?那也不至於爲了搶幾個農耕工具屠村吧?”
“不是!”清平道:“村裡會有走販來往,平日裡可以和村民交換物品,他們其中有人發現並且看中了我們的農具,想要買賣。”
“知道你們情況的外村人多嗎?”明玦問道。
清平道:“村長他們雖然不允許我們到處宣揚,但是也沒有刻意隱瞞。其實這本來也不是什麼需要刻意保守的秘密,他們本來也想推廣這些工具方便大家的,只不過村裡的長輩當時考慮到這些東西只有劉子文一個人會做,而且做起來費時間,一時半會弄不出來太多,就想暫時不要宣張此事,先讓村裡手巧的人去學習製作方法,然後把製作方法掌握在我們村裡人手中,好讓我們村發筆財。”
“然後呢?”
“然後……然後村裡管事的長輩可能覺着走販談的價格還不錯,就組織了幾個能幹的村民,幫着劉子文一起做了幾套農具賣出去,村裡好多人家都分得了些銀錢或者糧食,我們家也有份,因爲我爹也去幫忙做了農具。當時村裡人都好高興,都說劉子文是我們村的小財神。”
“再後來……”清平目光暗淡下來,悶悶道:“劉子文又想出了一個更厲害的點子,應該是這個,招來的禍事吧。”
“更厲害的?什麼點子?”明玦饒有興致的追問,聽清平這麼一說,這個什麼劉子文,確實有兩把刷子。
“劉子文稱之爲冬季種植方案。”清平道:“也就是在冬季寒冷時節,也能種植蔬菜的方法,以及糧食的第二季種植方法。”
明玦沒聽懂:“什麼意思?”
“劉子文把他們家自己的田地劃了一塊出來,說是做什麼試驗田,大致就是用油紙將試驗田圍蓋起來,聽他說這是用來保溫,還鋪了灑水管道,然後就在裡面種植,具體怎麼弄的我不太清楚,總之結果就是,大冬天兒的,他也能把蔬菜種出來。”
明玦目露驚奇,還能這樣?
種地這種事,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明玦都沒真正幹過。
以前,唐門有自己的田產,唐玖雖然沒有參與過唐門產業的管理,但他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至少,冬天種不出糧食蔬菜這種自然規律,他還是清楚的。
所以……如果有人能在冬天或者早春時節,青黃不接的時候,也能種出糧食蔬菜,這個就確實比較逆天了。
“還有就是第二季糧食種植方法,我們這兒主要的糧食是稻米,春天播種,秋天收成。一年種一次,也只能收成一次。”
明玦點點頭:“對啊,怎麼了?”
清平目露歎服:“所以我說我們村的劉子文簡直是神人,他一直在搗鼓什麼嫁接,有一次我去看他弄這個,他還給我解釋了兩句,好像是把兩個不一樣植物,組合在一起,然後長出新的植物,但是他說這個太複雜,不知道怎麼配對,還說可惜他的專業不是農業什麼的,反正就是一些我沒聽懂的話。”
明玦皺眉:“你就直接說結果!他到底弄出個什麼來了?”
清平看他一眼,道:“結果就是,經過他這麼一弄,他成功的在一年裡種了兩次稻穀,收成了兩次!雖然他第二次收成的稻穀產量很少,還沒有第一次收成的稻穀好吃,但也是實打實的糧食!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再改進改進,村裡就出事了。”
明玦若有所思。若真如清平所言,劉子文這事幹的確實扎眼,用驚天動地來形容也不爲過,若是傳出去,豈不是震動朝野!
這種方法,若是研究成功了再推廣天下,不僅造福萬民,更是可以造就一條強國富國的通天大道!
若是這個劉子文能在這次劫難中活出命來,只怕日後要名垂青史,萬世流芳了。
可是有一點明玦就想不通啊,爲什麼會是一羣山匪來關注這件事情呢?一羣山匪爲了種植技術,屠村滅口,抓人藏匿,這……現在的山匪都這麼有理想了嗎?想要奪取技術,自己名垂青史?
還有十方閣一個武林江湖門派,又不是靠種地發家,你說你要去搶個什麼神兵厲刃或是武學秘籍之類的還比較正常,現在卻好端端的,疑似不惜派發金字執行令,也要營救並且保全一個種地的劉子文,真是不知道他們這是唱的哪一齣!
明玦摸了摸下頜,看着清平疑問道:“那你們村出事之前發生了什麼?有什麼人聯繫過你們?屠村的兇手,你們村裡人是否認識?還有,你確定屠村的那幫人是真的山匪而不是裝的?”
清平愣了愣,搖搖頭道:“那段時間,有不少陌生人進出村子,其中也有人和里正他們談過事,但談什麼我肯定不清楚。還有,山匪我肯定是以前沒見過,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這個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我覺得是真的,他們全都凶神惡煞,見人就殺,再說誰會沒事去僞裝山匪啊。”
明玦想了想,理了理思緒。
也就是說,現在有一幫人,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是打着山匪的名號來屠村滅口,並且挾持了劉子文,不知道想怎麼利用這個奇人。
而十方閣,則是表面上給自己一個沒入閣的小孩兒派發了一個執行令,實則私底下應該派了不少人在打探消息,搞小動作,總之目的就是要解救劉子文並且保全他。
這個叫劉子文的少年,只怕他自己也不會想到,只是種了個地,居然能惹得這個小小的縣城暗流涌動。
不過……明玦吊着眼睛向上斜睨着清平:“這些事兒,你在縣衙狀告的時候怎麼沒說?”
清平搖頭道:“不敢說,村裡的長輩禁止外傳這些消息。而且因爲這事,村裡已是招來大禍,若是再讓更多有心人知道,還會招來什麼,怎麼說得清呢?”
明玦輕笑道:“那你怎麼放心告訴我?”
清平立定,一臉嚴肅道:“不管結果怎樣,你都是大平漁村的恩人,也是我清平的恩人,我相信你,謝謝你願意幫我們。”
明玦盯着他看了半晌,一時覺得無話可說。但他方纔不算愉快的心情現在又好轉了那麼一點點。
明玦道:“我再跟你在這路上磨蹭,回去恐怕又得捱揍了,希望你到時候機靈點,能默契的與我配合,不要露餡,嗯?”
清平咧嘴一笑:“得咧!放心吧,這活兒我拿手。”
清晨,陽光灑進一間封閉的茶室內,往裡面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一名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披着黑色的披風,端坐茶室首位。披風敞開的地方,露出繡着祥雲的藍底太監服。
男子身旁,站着身着官服的雍州知府,秦夫生。
西山縣知縣劉傳遠,四十出頭,此刻滿臉堆笑,低頭躬身的立在下首。
首座的男子端着茶杯晃悠把玩,餘光落在下首的西山縣知縣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後,拖着漫不經心的腔調道:“話說這麼些天兒也過去了,知縣大人的事兒,打算怎麼跟王爺回話兒呢?”
劉傳遠諂媚的笑道:“汪公公,這次下官呢,也是從秦大人那兒得了口信兒,得知王爺有用得着我這芝麻官的地方,下官真的是對王爺仰慕已久了,能爲王爺辦事,下官實在是倍感榮幸啊。還有秦大人那也真是對王爺忠心的很,時時刻刻關心着王爺的狀況呀,這次的事多虧秦大人指導有方,下官也費了很大功夫,總算不負王爺所託啊……”
汪公公不耐煩的打了個手勢,道:“行了行了,事兒只要辦得漂亮,秦大人和知縣大人的功勞,咱家自然會如實稟告王爺,王爺仁慈,從不會虧待有功之人的。”
“是是是!”一旁的秦夫生給了劉傳遠一個讚許的眼神,笑着接話道:“王爺仁慈,誰人不知?傳遠啊,不必多言,只需將汪公公交代的事情如實稟報就行了。”
“是!”劉傳遠收到秦夫生的眼神,心裡一定,笑逐顏開道:“是這樣,那村裡前些日子,遭了不知哪裡來的山匪洗劫,燒殺搶擄無惡不作,村裡的大部人死於他們之手,剩下些女人孩子,也被那些賊人擄走,只怕是有去無回,凶多吉少的命了!”
聽到此處,秦夫生急忙問道:“那小子呢?”
“大人放心。”劉傳遠笑道:“咱們縣的縣衙改址重建過一次,人都在以前廢棄的縣衙地牢裡關着呢。我讓心腹手下看着,那兒平常不會有人去,也沒人知道那裡還留着一處廢棄地牢,安全着。”
汪公公放下茶杯,問道:“方子問出來了沒有?”
劉傳遠訕訕一笑,解釋道:“暫時還沒有,這個下官着實不太好出面,但是那小子已經被帶去匪窩了,那些亡命之徒的手段想來也不會太差,公公敬候佳音即可。”
汪公公嗤笑一聲,不置可否:“還是抓緊些吧,那邊小陽縣有什麼動靜兒沒有?”
秦夫生不屑的含笑道:“公公放心,小陽縣的王全貴是個貪生怕死的鼠輩,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沒那心氣兒去追查剿匪。據消息回報說,那村裡有條漏網之魚,在小陽縣縣衙擊鼓鳴冤,那王全貴敷衍了事,很快將他攆走,後來也只是派人清理了現場,沒給我們找麻煩。”
他說着又轉頭對劉傳遠道:“說起來那幫山匪辦事還是不太牢靠,據說漏網之魚可不止一條。不過那村裡主事的知情人都處理了,按說逃出去幾個翻不起什麼浪花。”
汪公公皺了皺眉,嚴厲道:“辦事別這麼毛躁,既然有漏網之魚,那就處理乾淨,小心些沒壞處,事關王爺前途,消息半點不能走漏,一絲兒岔子也出不得!還有,逃出來的那些人定然會接觸其他人,難保不會說些消息出去,平白讓別人多想。看看逃出去的人主要都接觸了誰,一起處理了!”
秦夫生欠了欠身,應道:“公公說得是。”邊說,他就邊給了劉傳遠遞了一個眼神。
劉傳遠會意道:“公公放心,下官這就交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