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靖州剛出去沒多久,護工就進來了,是一個三十多歲長得挺老實的大姐。路與濃只讓她幫忙扶着坐上了輪椅,進了衛生間後,就讓她出去,護工卻在一旁惴惴不安。
路與濃以爲她是怕她出什麼意外,就說:“我就坐在輪椅上,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再說不是還有一隻腳是好的嗎?你不用那麼擔心。”
“可是……”護工說,“齊先生讓我務必要看着你,還有……”見路與濃已經取過毛巾準備擦臉了,護工連忙跑過去,“這個讓我來幫你吧。”
路與濃感激地笑笑,“不用,我傷的又不是手。”
“可是齊先生是這樣交代的……”
路與濃笑意一斂,動作頓了一下,繼續做自己的,就是毛巾沾水時有些不方便,她也沒讓護工幫忙。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淡淡地笑道:“我又不是廢了,這些小事都做不好……”看着護工不安的模樣,她又覺得這不是人家的錯,都是齊靖州吩咐的,就轉而改口安撫了幾句,讓她推着輪椅出了浴室。
護工見路與濃脾氣好,就誇道:“你老公對你是真好,他剛纔囑咐我的時候,一副很不放心的樣子,要是他沒有事,估計恨不得這些都自己來。”
路與濃心裡又是尷尬又是不屑,不就是崴了腳嗎?有必要這樣小題大做?可偏偏護工大姐一個勁地拿豔羨的目光看着她,她還不能不搭理,只能乾巴巴地跟着笑。
齊靖州在半小時後纔回來,一看見他,路與濃下意識就抱怨了一句:“怎麼這麼久?”
護工大姐跟路與濃聊了一會兒,已經放得開了,見狀,就笑道:“小夫妻就是不一樣,分開一會兒就想着念着,不像我跟我家那位,老夫老妻的,恨不得不見……”
路與濃笑容一僵,這怎麼說得她很想齊靖州似的?
齊靖州倒是笑了,目光暖暖地看着她,“怕隨便買來的你不喜歡吃。就花了些時間去梨花街的飯店買的。”其實想要省事,一個電話過去就可以了,但是給路與濃買的,他一點不敢馬虎,硬是過去看着人現做。
說起來還真是有些矯情,跟十六七歲只曉得搞浪漫的小夥子似的。
護工出門的時候,看見路與濃那彆扭的樣子,想起自家同樣性子的女兒,就忍不住多嘴跟齊靖州說了一句:“看着不想見你,但剛纔就一直看着門口等你來呢……”
齊靖州更開心了,打算結工資的時候多給一倍的薪資。
“她說的真的?我才走這麼一會兒,你就想我了?”齊靖州俯身逗她。
路與濃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搭理。
齊靖州也不在意,將早飯打開,竟然拿了勺子筷子要親自喂。
路與濃炸了。一把打開他的手,“你肉?不肉?!”她彆扭得眼都不敢擡,“我不吃了!”
齊靖州不敢再逗她,怕她餓着,只得很遺憾地將筷子交到她手中。
路與濃吃飯的時候齊靖州就在一邊看着,目光都不捨得從她身上挪開。路與濃覺得渾身不自在的同時,竟然莫名地想到了夢裡那個對她好得過分的齊靖州,一時間心緒有些複雜。
“怎麼了?”齊靖州敏銳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怎麼一直看我?”
“你還一直看我呢……”路與濃嘀咕了一句,又問:“你吃過沒有?”
聽見她這句關心,哪怕她並不是真心的,只是隨口一問,齊靖州也喜出望外,柔聲道:“現在還早,吃不下,我待會兒回去再吃。”
聽他這樣一說,路與濃就知道他爲着照顧她,根本就沒那時間,想要道謝,張了張口,擡眼看見他灼熱的眼,又氣得一句話說不出,扭頭不理他了。
“能不能別這樣看着我?”
齊靖州說:“不能。”
飯後,推着輪椅帶路與濃去外面的花園裡轉了一圈,齊靖州說:“該回去了,晚上再過來。”
路與濃的情況其實也沒那麼嚴重,但是齊靖州不放心,所以跟醫生商議過後,最後決定的是她每天晚上過來打一次點滴,連續三天。
路與濃抱怨:“爲什麼非要到醫院裡來?”難道還不能自己拿了藥在家打?天天往醫院跑?不?煩?
齊靖州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堵她的口。其實真實情況不過是想要和她單獨相處更多時間——不管在哪個家,都有其他人在,她有事也只是找其他人,根本就沒他上的份。
將路與濃從輪椅上抱下來,齊靖州一點也不知道遮掩——實際上他恨不得這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路與濃是他的,竟然一直抱着她出了醫院,直到上車。
期間路與濃無數次抗議,想要自己撐柺杖,都被他無視了。
家裡的司機一早就在外頭等着,齊靖州就抱着路與濃上了後座,理所當然地將她摟在懷裡。
路與濃一把推開他,自己坐得遠遠的,牴觸情緒十分明顯。
齊靖州正欲靠過去將人攬過來,手機就響了起來。
旁邊路與濃不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只隱約間聽到裡邊傳來一句“……醒了”。語氣還挺激動的,也不知道是誰醒了。但是齊靖州臉色並不是很好,有些凝重,有些掙扎。期間他甚至看了路與濃一眼,然後那邊似乎是想讓他過去,但是他說:“我現在沒時間,你先看着。”
路與濃有些好奇,有心想問,又自覺沒那立場,就一直沒開口,齊靖州也不跟她說,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有事你就去啊。”路與濃說,“如果你說的沒時間是因爲我的話,那完全不必,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齊靖州無奈一笑,強勢地將她拽進懷裡,蹭了蹭她發頂,“你是在說氣話嗎?”話剛出口,手腕就被狠狠掐了一下。
路與濃什麼都反抗不了,只能在這種方面找回點場子。
齊靖州嘴脣湊在她耳邊,聲音低沉而溫柔:“什麼事都沒你的事重要。”
路與濃雙頰飛紅,有些不知所措。
……
下車的時候,路與濃照樣是被齊靖州抱下去的,然後一路抱進了家門。
她尷尬得將腦袋深深埋了起來。
齊奶奶一見兩人回來,趕忙上前問:“怎麼樣?與濃沒事吧?醫生怎麼說?”
這些昨晚齊靖州就打電話回來報備過,但是齊奶奶總要面對面問一問才放心。
齊靖州也沒有不耐煩,一一說了。
“你放我下來啊!”眼見着他竟然就這樣跟齊奶奶他們聊起來了,像是忘記了她的存在一樣,路與濃悄悄扭了他胳膊一下。
齊靖州彷彿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戀戀不捨地將路與濃放到了沙發上。他哪是忘記了,只是想借這個機會多抱一會兒而已。
等齊奶奶關心完路與濃,齊靖州就問:“昨天的事弄清楚了嗎?”
氣氛立即就冷凝下來,齊奶奶轉向齊夫人,“我讓你去查的,怎麼回事,弄清楚了嗎?”
齊夫人微微笑着,說:“也沒怎麼回事,您和靖州都想太多了,昨晚與濃的事只是個意外而已。”她心裡懷疑這是路與濃使出來的苦肉計,但是又不好說,就只能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說着,探究的目光還有意無意落到路與濃身上。
“意外?”這明顯不是齊靖州想要的結果,“誰會弄個杯子在臺階上?”
路與濃腳現在還疼着呢,還要扎兩天的針,她可不想就這麼放過那個人,跟着開口道:“我上去的時候就沒看見什麼杯子。”甚至直接針對景纖樂,“期間就只有景小姐上去過,接着我下來就踩到杯子上了。”
景纖樂剛好從外面進來,一聽見這話,臉色驀地就白了,笑容牽強地道:“路小姐,我也沒哪裡惹着你,非要說我有什麼錯,也不過是喜歡靖州罷了。靖州他喜歡呢不錯,但你不是說你對他沒意思嗎?那你何必這樣構陷我?”
她臉上勉強維持着微笑,倔強又堅強,一副明明受了委屈卻只能硬生生承受的模樣,讓人看了就覺得心疼。
路與濃卻險些跳起來,“構陷?你以爲你算哪根蔥啊!值得我構陷你?”本來在齊靖州面前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已經很受氣了,她一點都不想跟這表裡不一的女人客氣,“你也說了我對齊靖州沒意思,有必要針對你?倒是你挺可疑的吧,喜歡齊靖州他又看不上你,偏偏就喜歡我,所以你很想將我趕走吧?先別忙着否認,你昨晚就是這樣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齊靖州他老婆呢!”
景纖樂臉色變得極爲難看,齊夫人笑容也收了起來,“路小姐這話有些過分了!”她連裝樣子叫路與濃的名字都不願意了。
路與濃冷哼一聲,不稀罕。
齊靖州冷淡地瞥了齊夫人一眼,看都沒看景纖樂,只問:“那個杯子是誰放在那裡的?”不說他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就是聽着這些話。他都選擇相信路與濃。
“是……是我不小心掉在那裡的,本來要下來叫傭人上去收拾,一不小心就給忘了。”
“不小心掉在那裡的?”齊靖州語氣沒有絲毫起伏,“那杯子沒有絲毫裂縫,那地上也沒有灑落的咖啡,請問景小姐,你的杯子,是如何恰好掉在下樓的第一級臺階上的?”
景纖樂臉色更加蒼白了,嘴脣抖動着,沒能說出任何辯駁的話。
齊靖州終於看她了,但是她甚至不敢擡眼,怕看見他眼中的冷漠和厭惡。
齊靖州問道:“媽,這件事情您打算怎麼處理?”
齊夫人看了看齊靖州,又看了看景纖樂,張了張嘴,最終道:“你這樣說是沒錯,但也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事就是小樂做的。我相信她。”意思就是堅決庇護景纖樂了。
齊靖州竟然也不糾纏,“可以。”他說,“您就繼續留着她吧,只是這地方我不打算待了,我怕我什麼時候一個不注意,濃濃又發生什麼意外。”
“你——”齊夫人氣得臉色鐵青,齊靖州這話跟明目張膽地打她臉有什麼區別?
齊靖州不再廢話,重新抱起路與濃,“我們回自己的家。”接着跟齊奶奶打了聲招呼,竟然真的就往外走。
齊奶奶立即就慌了,“靖州!”她孫子回來沒多久,她都還沒看夠呢,怎麼能就這麼走了?怎麼能因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就逼他走?
“靖州你回來……”齊靖州腳步都沒停一下,頭也不回地說:“奶奶,我先帶濃濃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再回來看您。”
齊奶奶氣得不行,火氣全往齊夫人身上撒,“還站着幹嘛?快把我孫子叫回來!”景纖樂她不好說,只冷淡地望了一眼,就不再看。
只那麼一眼,就讓景纖樂如墜冰窟。她知道她完了,齊奶奶對她的好感,已經被刷成負的了。
被齊奶奶吼了,齊夫人扭身就往外走,卻沒真去追齊靖州和路與濃。剛剛被兒子那樣擠兌,她臉色不好看,根本不覺得她有錯。倒是齊靖州,被路與濃迷惑了,竟然連她是他媽都不管了!
……
“這就走啊?我都還沒跟二哥道別呢……”路與濃不開心地糾結着眉頭,“都忘了記他號碼了,聽說他很忙的,以後都不知道怎麼聯繫他了。”
齊靖州臉色微微一沉,“你才和他認識多久,就和他這樣親近?”語氣酸溜溜的,“他那個人最冷心冷情了,你別那麼傻,被他騙了,真跟他交朋友。”
路與濃沒搭理他,明顯不聽他的。
齊靖州氣得直咬牙,一將人放上車,就忍不住湊上去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我的話你都不聽?”
路與濃被刺激得差點跳起來,羞憤地瞪着他。“你……”她身體一扭,將自己又縮到角落裡去了,任齊靖州怎麼哄都不看他一眼。
“又生氣了啊……”齊靖州將她腦袋捧着,固定住,非要她看着他。路與濃不從,他也不生氣,輕輕一笑,忽然低頭,就吻了下去。
“唔——”路與濃瞪大了眼睛,拳打腳踢地掙扎。齊靖州一個翻身,利落地將她手腳都壓住,吻得更加深入忘情,路與濃沒一會兒就不掙扎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甚至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抓住了他胳膊。
直到將她吻得面紅心跳直喘氣,齊靖州才放開,看見她雙眼迷離軟綿綿的模樣,滿腔愛意都化作了一聲輕笑,忍不住又低頭在她紅腫的脣上啄了一下,然後將她珍而重之地抱進懷裡。
路與濃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恢復神智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他一巴掌。
齊靖州微微避了一下,那巴掌落到了他肩膀上。他笑着,懲罰似的,低頭又在她臉上咬了一口,聲音沙啞地威脅她:“你竟敢打我?”
“你混蛋!”路與濃又是一陣亂踢亂打。
齊靖州也不壓制,只避開了要害任她打,等到她打得累了,停下來,才替她擦了擦汗。“累不累?”
本來火氣撒得差不多了,聽見他這樣問,路與濃又給了他一腳。
齊靖州樂呵呵地受了。
路與濃眼眶都紅了——氣的。她連兒子都生了,以前肯定是和齊靖州做過更爲親密的事情的,但是她現在失憶了,以前種種全不記得,印象里根本沒有和人這樣親密的記憶,之前一個輕淺的吻已經讓她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了,齊靖州竟然還這麼……
這跟被一個陌生男人耍流氓有什麼分別!
“你走開!”她狠狠地推他。
齊靖州不鬆手,“彆氣了。”他指腹擦過她紅腫水潤的脣,眼眸又暗了下去。
路與濃一巴掌將他手拍開。
齊靖州忽然問:“有跟其他男人這樣過嗎?”他其實想問的就是簡司隨和傅臨,兩個都讓他忽視不掉。
如果路與濃承認,他想他大概會憤怒到想殺人……
路與濃怒氣騰騰地瞪着他,“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無恥不要臉?!”
“這就好。”齊靖州滿意地笑了,“我就是這麼無恥不要臉。”他湊近,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還想親你。”
“騰”地一下,雙頰紅得像是有火災燒。路與濃又羞又怒,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就是沒那勇氣,要是他打她怎麼辦……
齊靖州卻不知他將人惹火到了什麼程度,竟然還問:“簡司隨呢?他也沒有……吻過你?”他很不相信路與濃剛纔的說辭,路與濃和簡司隨的感情已經那麼多年了,真的沒有做過這種親密的事?
怎麼想都不太可能,就算簡司隨不行,和她沒有更深一步的交流,也不可能連親吻都沒有過吧?
齊靖州越想臉色越沉。
路與濃看着他臉色就知道他心裡什麼想法,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圈打出去,擊在他腹部,然後趁着他鬆懈,掙脫了出來。
“你幹什麼?!”看見路與濃竟然要去開車門。齊靖州嚇得一把又將人撈回來,“車都沒停,你想幹什麼?不要命了嗎?”
路與濃衝他冷哼,“丟的是我的命,又不是你的!你管我!”
這簡直直擊要害,他現在的確是管不了她,還要低聲下氣小心翼翼地討好,求她接受他。齊靖州胸中一陣窒悶,抱着她不撒手了。
路與濃咬着牙跟他較勁,但是她剛纔能掙脫,是因爲齊靖州故意放任的,現在齊靖州不願意放,她根本反抗不了,掙扎了一會兒就沒力氣了,死魚一樣靠在他懷裡。
回去之後,齊靖州將人交給嶽盈書,讓她好好看着,然後接起從他抱着路與濃下車就一直在響的電話,匆匆出門去了。離開前,還低頭在路與濃眉心親吻了一下,“乖,別鬧脾氣了,我先出門辦點事情,你好好在家待着,注意想去哪裡交傭人幫你推輪椅,不要一個人,避免出現什麼意外,知道嗎?”只是崴了腳,被他說得路與濃好像斷了四肢一樣。
路與濃還生着氣呢,腦袋扭到一邊看都不看他。要不是他抓着她兩隻手。她連耳朵都要捂起來。
齊靖州又抱了抱她,“可以跟我生氣,但是不要氣太久啊,不是還要我帶你去看房子嗎?”
路與濃耳朵動了一下。
忽然聽見齊靖州發出一聲低笑,她惱羞成怒,扭頭氣鼓鼓地瞪着他。
齊靖州趁着她扭過頭來,飛快地在她脣角偷了一個吻,帶着愉悅的心情離開了。留下路與濃坐在原地氣得扭曲了一張臉。
……
一離開路與濃面前,齊靖州臉上笑容就迅速地收了起來,他接起又一次響起的電話,“情況如何?”
“剛剛睡過去一次,現在又醒了,你現在能過來嗎?”電話那邊的人嘆了口氣,“之前你沒來,她一直在找你。找不到就一直哭。”
齊靖州對他後面的話沒什麼反應,只答道:“我現在過來。”
……
周樑剛掛掉電話沒多久,護士就來叫他,“那孩子又醒過來了。”
周樑皺起眉頭,“不是剛睡嗎?怎麼又醒了?”
護士無奈又尷尬地說:“一直在找她爸爸,我跟她說,她睡一覺醒來就能看見爸爸了,她可能一直記着呢,故意裝睡的。”
周樑只得跟着護士又一次返回病房。
睡了太久,林菁菁臉色有些蒼白,眼神也不如之前靈動。周樑過去的時候,林菁菁正坐在牀上,雙眼含淚,臉上帶着不安和驚惶,旁邊一個護士正在哄她。
看見周樑,她反應了一會兒,就認出來人是誰,比起陌生的護士,她顯然更信任周樑,爬起來就喊:“周叔叔!”
“慢一些,別從牀上摔下來了!”周樑連忙走過去。
林菁菁抓住他的手,不安地環顧四周,“我爸爸呢?他在哪裡啊?爲什麼不來看我?這位姐姐說我睡一覺醒來就能看見他的,爲什麼他還沒來?”
“你爸爸已經來了,你馬上就能見到他……”
“你騙人!”林菁菁嘴一撇,就要哭。
“沒騙你,不信我給他打電話,你問他。”周樑哄着她,拿出手機就撥通了齊靖州的號碼。
林菁菁眼巴巴地看着正在撥通的手機,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她眼睛就驀地一亮,一把將手機搶了過去,捧在耳邊,“爸爸!”她聲音裡滿是喜悅,“爸爸,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啊?我好想你啊……”
委屈得掉了眼淚。
電話那邊沉?了一會兒,卻只是冷淡的一句:“我馬上就到。”
林菁菁更加委屈,生鏽的記憶再次鮮活起來,記憶力的爸爸,明明那樣疼她,不捨得她有一點難過,總是很溫柔地哄她,爸爸爲什麼會這樣冷淡?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淚珠滾落下來,林菁菁說:“爸爸,你和媽媽在一起嗎?我也好想媽媽。我想跟她說話。”她的意思是讓齊靖州把電話交給她媽媽。
然而齊靖州說:“等我過來再說。”
林菁菁聽不出什麼來,周樑卻聽出了齊靖州語氣中的不耐,連忙哄着將手機拿回去,掛掉了電話,跟林菁菁說:“你爸爸現在在開車,不能一直接電話,很危險的。”
……
半小時後,齊靖州出現在病房門口。
林菁菁一直就等着他來,視線就沒從門口移開過,他一來她就發現了,“爸爸!”她站起來就要往齊靖州那邊撲。
睡了太久,路都不太能走得好,這一跑,就差點摔倒。
周樑眼疾手快地將小孩子抱住。
齊靖州走近,林菁菁又往他懷裡撲。齊靖州不太習慣。就躲開了,給了周樑一個眼神,示意他將孩子抱好。
實際上齊靖州失憶之後,就只對路與濃一個人有熟悉的感覺,對其他人都很陌生。周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失去幾年記憶倒不妨礙什麼,但是林菁菁,他就全不記得了。從周樑這裡,他了解到他曾經對這個孩子很好,但是現在他就有些不能理解,他竟然爲了一個沒有親緣或是血緣關係的人,傷害路與濃。
或許這樣對這個孩子有些不公平——他曾經對她很好,現在卻不能付出跟曾經一樣的感情了,但是人心都是偏的,他現在整顆心都在路與濃那邊。
“爸爸。媽媽呢?”林菁菁眨巴着眼睛,又往門外望。
齊靖州衝周樑示意了一下,周樑猶豫須臾,放下林菁菁,帶着人出去了。
病房裡只剩下齊靖州和林菁菁。
……
二十分鐘後,病房門打開,齊靖州走了出來,周樑往裡頭看了一眼,林菁菁在哭,神色茫然又驚惶,儼然一個被丟棄的幼崽。
周樑心裡咯噔了一下,猜到齊靖州大概做了什麼,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都跟她說了什麼?”
齊靖州對兩個護士打了個手勢,護士立即就進了門,哄孩子去了。
“七歲的孩子,也該懂事了。”齊靖州說,“我只是將她該知道的都告訴她,免得以後又生出不必要的?煩。”
“所以……你以後不要她了?”
“阿樑,我老婆都還沒追回來呢。”齊靖州說,“你該知道的,就算濃濃忘了那些,我也不能將她們兩個放在一起,我不想濃濃再出什麼意外了。”之前林菁菁被林阿漫教唆做出的那些事,讓他再也不能將林菁菁當成一個單純的、不懂事的孩子,她已經懂得很多了,他不信她心裡對路與濃一絲怨恨都沒有。
他不敢拿路與濃的事情去賭了。
周樑愕然,他沒想到,齊靖州失憶之後,竟然會這樣在乎路與濃——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那菁菁以後怎麼辦?”林阿漫還在監獄裡,林菁菁最親的就是齊靖州了,齊靖州不管她了,一個七歲的孩子,要怎麼辦?
“我會給她找個願意收養的家庭,去哪裡都可以,唯獨不能是我那裡。”
周樑嘆了口氣,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也只是道:“那你再來看她幾次吧,她媽媽又不在身邊,別讓她以爲所有人都不要她了。”頓了頓,想說林菁菁是無辜的,林阿漫做的事不能牽連到小孩子身上去,但是忽然又想到路與濃和路雲羅,周樑就閉嘴不說話了。
路雲羅可是齊靖州的親兒子。
他自詡是齊靖州最好的兄弟,所以之前有插手過一些,跟路與濃說過不少難聽的話,現在想起來,他都覺得渾身發涼,心想還好齊靖州失憶了,不記得也不會知道那些事……
……
齊靖州不在家,路與濃就讓傭人給她推着輪椅,在花園裡逛來逛去。期間嶽盈書跑過來,將傭人換走了,問她:“你和靖州又鬧什麼矛盾了?”
她也不是真心想問,因爲她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路與濃都還沒回答,她就開始滔滔不絕地細數齊靖州的好,最後給出結論:“……靖州是個好脾氣的人,對你可謂是千依百順了,你別老是故意找他茬。”
說來說去,只要是她和齊靖州出問題了,肯定是她的問題,齊靖州一點責任都沒有。
路與濃聽得心煩,直接擡手捂住了耳朵。
她不能否認,她媽雖然性子糊塗到讓人無可奈何,但是是真的愛她的。
然而前提是不涉及齊靖州。
路與濃覺得,要是在她媽心裡弄一個排行表,她肯定不如齊靖州重要。
“你別說了!”嶽盈書將她手拉開,路與濃低吼了一聲,自己轉着輪椅走了。
“哎你幹什麼呢?我說你兩句怎麼了?我是你媽!你是不是根本就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我告訴你,你必須得跟靖州道歉……”嶽盈書又追上來,“他對你有多好,是有目共睹的!就你偏偏視而不見!”
好不容易擺脫了嶽盈書,路與濃累得不行,自己找了個地方,靠在輪椅上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可是齊靖州還沒有回來。路與濃百無聊賴地在別墅裡轉悠,轉着轉着就停在了齊靖州的書房前。
“三少夫人,您……”劉非非小心翼翼地試探着。
路與濃直截了當、大大方方地道:“我想進去看看。”
劉非非有些爲難,想說要問問齊靖州才行,又怕這樣會惹怒路與濃。
路與濃卻是上前,直接就推開了門,“他門都沒鎖,說明裡面的東西也不是那麼重要啊,我就進去看看而已。”她眼中閃着狡?的光,不等劉非非阻攔,轉着輪椅就進去了。
齊靖州的書房每天都是鎖着的,她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今天之所以沒鎖,是因爲之前齊靖州進過書房,出來的時候她故意打岔,讓他忘記鎖了。
也不知道這裡面會放着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