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靖州不敢繼續刺激路與濃,在察覺到她要醒來之前,就不捨地下了牀,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坐到了監控前。
他透過屏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熟睡的身影,不知過了多久,眼睛已經撐不住地感到疲憊,可是牀上的人沒有動彈一下。不安地皺起眉頭,齊靖州給下面的保姆打了個內線電話。
昨晚的動靜保姆都聽見了,衝出來卻被劉先生攔住,於是也知道了路與濃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而是那位一直不願意見路與濃的先生終於出現了。
早上的時候她早早地按照之前得到的食譜,給路與濃做好了早餐,然而等了許久,都沒見路與濃下樓來。因爲顧忌着那位神秘的僱主可能還在上面,她擡頭往上面望了無數次,也不敢上樓去叫人。
直到接到電話,她才忙不迭跑上樓。先試探着敲了敲門,沒人迴應,保姆慌了神,連忙從口袋裡拿出備用鑰匙,直接開了門。
還以爲路與濃出了什麼事,然而一進去,卻看見路與濃睡眼惺忪地從牀上坐起來,有些迷糊地望向門口,好半天才確認她的身份,“……有什麼事嗎?”路與濃遲疑地問道。
保姆直覺有什麼不對,卻又怎麼都說不出來,回答道:“沒事沒事,就是您一直沒起,我擔心您餓着,所以來叫您下去吃早飯。”早餐時間可是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了。
“早飯?”路與濃臉色有些茫然。遲緩地往窗邊望了望,而後自言自語一般輕聲道:“原來已經是早上了啊……”
她掀開被子爬起來,往浴室那邊走,快要進去的時候,忽然又停下來,扭頭望着保姆,有些不安地說:“我……我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保姆神色茫然,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她聽不懂路與濃的真實意思,就順着安慰了幾句,“只是一個噩夢而已,現在您不是已經醒過來了嗎?您看外面天已經亮了。噩夢裡的東西也不在了。”天知道,說完這話她有多想咬舌頭,這些都是平時哄家裡五六歲的小孫子的,怎麼就在路與濃面前說出來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路與濃聽了,竟然懵懂地點了點頭,而後露出一個淺淡單純的笑容,“你說得對。”
說完就進了浴室。
保姆神色更加茫然,怎麼覺得這位今天不太對勁呢?
不敢耽擱,出了房間,保姆連忙照着剛纔那個號碼撥回去,然後將自己聽見看見的都詳細講了一遍。
電話那邊沉?了許久,保姆敏銳地聽見那邊的呼吸時而凌亂時而沉重,似乎主人正在承受着難以忍受的痛苦。保姆噤若寒蟬,一個字也不敢說,老老實實等着那邊發話。
許久之後,她聽見電話裡傳來男人有些艱澀的聲音:“她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保姆腦子轉得極快,結合昨晚聽到的猜到的,立即就明白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等路與濃下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保姆恭敬地將早餐端到桌上,悄悄觀察着路與濃的臉色,見她臉色蒼白精神恍惚。打好腹稿開口道:“您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
路與濃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困惑地望過去。
保姆說:“看您這段時間臉色都不太好,平時吃飯也沒什麼胃口,晚上是不是也睡得不太安穩?您年紀還這麼小呢,看起來只比我家孫女大幾歲,怎麼過得跟我那幾個要費勁養家的兒女似的?”
保姆的語氣很慈和,帶着些開玩笑的意味。
路與濃今早的精神出離地差,腦子也異常地遲鈍,保姆說的話這樣簡單,她都花了比平日多了幾倍的時間才理解過來,然後虛無地笑了笑。
保姆又說:“您這樣可不行啊。雖然我不知道您平時都在想些什麼,但是無疑都是些沒有辦法解決,只能讓人愁悶的問題。您給了自己太大的壓力,所以纔會失眠,怪不得您昨晚會做噩夢,這都是壓力太大的原因。”
路與濃怔住,腦海中一直交纏翻騰的思緒忽然就停了下來。在聽到保姆的話之前,她一直在疑惑,昨晚真的是噩夢?在聽到這些話後,她迫不及待地鬆開了那口氣——真的只是個噩夢而已,她只是因爲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纔會做出那樣可怕的噩夢來。
對,就只是個噩夢而已!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呢?!
路與濃釋然一笑,忽然就有了胃口,攪了半天都沒吃一口的粥忽然變得很香。
……
飯後路與濃心情好了許多,她叫來劉先生,說:“我想去那天那個酒吧玩。”
劉先生倏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那天那個酒吧”?不是昨天才去過嗎?爲什麼這樣稱呼?
儘管心裡疑惑,但是剛剛接到了通知,說滿足路與濃的一切願望,劉先生知道自己沒用質疑的權力。
……
周曆山彷彿是住在酒吧裡一樣,路與濃一過去,就遇上了人。
“好巧啊,與濃,你今天又來玩了?”
“我不能來嗎?”她不是纔來過一次嗎?路與濃皺着眉頭回了一句,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離周曆山遠了一些。心裡想這人怎麼這麼自來熟,這語氣,好像他們關係很好一樣。
周曆山看見她這反應,揚了揚眉,暗示性地提了提昨天的事,路與濃卻無動於衷,根本就沒有聽懂。
周曆山心頭微微一跳。
聽着周曆山跟路與濃說話,劉先生越聽越覺得怪異,路與濃似乎……是忘記了昨天發生了什麼?
周曆山也發現了,路與濃對昨天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印象,但是提起她第一次來“彷徨”酒吧的事情,她卻都記得清清楚楚。周曆山不信路與濃是失憶了什麼的,他只當路與濃不相信他,所以在裝傻。
笑容一分不減,卻少了幾分真誠和熱切。周曆山沒和路與濃說多,見路與濃態度敷衍,隨意扯了幾句就走了。他得將情況都告訴簡少。
劉先生跟在路與濃身後,也悄悄給齊靖州發了一條信息,將路與濃狀似失憶,忘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的事情說了。
……
“忘了?”聽到這個消息,齊靖州一時竟然難以分辨自己是什麼心情。昨晚路與濃的反應如同一盆冷水在他頭上澆下,讓他愧疚無比的同時又感到難以接受——她怎麼能那樣害怕他呢?
他服從理智違背感情,做出一個決定,而那個決定還沒有開始實行,卻忽然有人跟他說,她忘了於她而言噩夢一般的昨天。
這是不是說,他還有機會將她留在身邊?
忽然又震動了一下。他連忙拿起來,卻發現根本不是下屬發來的信息,而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幾張照片。
每一張都是路與濃。
雖然發信人有意將能透露背景地址的東西給打了碼,但是齊靖州是知道路與濃現在在哪裡的,幾乎是一看就知道了,照片是在“彷徨”酒吧裡拍的。
發信人在最後附上了一個銀行卡賬號,要求他出錢買這些照片,並表示這樣的照片之後還會有。
聯繫之前查到的信息,不難想到這是誰做的。齊靖州神色冰冷又不耐煩,直截了當地打了一個電話出去:“把汪雅貝母女給解決掉!”
他最後回覆了之前的短信:試探一下她忘記的,是不是僅有昨天。
……
“齊靖州?”路與濃擡起眸子,望向劉先生,“我當然記得。”她語氣平靜地說,“那是我之前的丈夫。”
說完,口罩之下,她面容浮上些許迷惘。她清晰地記得她和齊靖州相處的一點一滴,記得那個男人是如何辜負她傷害她,可是想起這些,她心裡竟然一絲波瀾都沒有起,好像那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一樣。
爲什麼會這樣?
路與濃擡手摸着心臟,仍舊在跳動,身體也還是溫熱的,她還好好的活着。
可是爲什麼,突然間,好像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
她記得自己愛過那個人,恨過那個人,可是愛恨在她心裡彷彿只是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只是兩個狀態。她翻出腦海中尚且清晰的記憶,卻發現,她已經感受不到開心喜悅,也感受不到憤怒悲傷。
可是想起汪雅貝,她心底涌起的是厭惡,想起簡司隨,她腦海中就全是依賴和想念。
那種奇怪的症狀,似乎只針對齊靖州一個人而已。
路與濃不解又驚慌地皺起眉頭,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
劉先生仔細地觀察着路與濃的神色,發現她說起這句話,就跟說起一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心裡的怪異感覺就跟之前發現她忘掉昨天一樣。
心裡念頭一閃,劉先生試探着問了一句:“少爺說會尊重您的想法,那麼,如果您之前的丈夫找來,您會跟他回去嗎?”
路與濃沉?着,似乎是在思索。眉宇間並沒有類似激動的情緒。許久之後,她心不在焉地開口:“不回去……回去做什麼?”
劉先生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急忙編輯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走的時候,路與濃髮現有人在偷拍她。一扭頭,就看見了路君君。路君君眼神裡全是怨恨,恨不得衝過來將她撕碎一樣。
路與濃皺了一下眉頭,沒搭理她。
出了酒吧,一直在外等着的保鏢給路與濃拉開了車門,路與濃正要上車,卻忽然看見不遠拐角處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她眼眸驀地睜大,轉身就往那邊跑。
心跳倏地開始加快——不是因爲跑動,而是因爲那個身影太過熟悉,像極了多年前那個遠去的背影。
劉先生在後面叫了她幾聲,路與濃沒有搭理,頭都沒回,於是他帶着人追了上來。
路與濃跑到那個拐角,入眼空無一人。看向遠處,怎麼都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還想往前,卻被劉先生攔住。
“讓開!”路與濃有些焦躁地瞪着眼前的人。
劉先生正準備開口,忽然就瞧見路與濃身後來了人。他一驚,下意識喊了一聲:“齊總?”
路與濃驀地閉了嘴。
齊靖州慢步走來。在和路與濃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下。路與濃沒有回頭,他看不見她臉上是什麼表情,心裡的忐忑彷彿要從喉嚨口溢出來。
“濃濃。”他輕輕喊了一聲。
路與濃回頭,望着他,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唯一的情緒大概是皺起的眉頭,可是這時候,齊靖州根本猜不出來她爲什麼皺眉,是討厭他嗎?是……把他給忘記了嗎?
這時候路與濃開口,打斷了他開始瘋狂滋長的某種情緒,“你怎麼在這裡?”
生長到一半的藤蔓倏地就枯萎了下去,然後一點點萎縮,最後消失不見。
齊靖州明白了,皺眉是因爲不耐煩。
“你……”他眼神先是驚異,而後又變得複雜,這是什麼情況?她沒忘記他,可是看見他,竟然能夠這樣心平氣和?
路與濃也覺得奇怪,她垂下眼簾,擋住眼中的茫然。她怎麼能這樣平靜呢?她明明那樣恨他!
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驚慌,路與濃一把推開忽然靠近的齊靖州,轉身就跑。
齊靖州連忙將她從身後抱住。“濃濃,跟我回家。”
路與濃狠狠掙開,怒道:“你有病啊!”她還記得的,他對她不好,她不可能跟他回去!
這樣想着,當即愣住,路與濃忽然意識到,她不是對他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只是對那段過往失去了感覺,彷彿那一切都跟她無關。
拔腳又要跑,這次齊靖州沒有再廢話,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上了車。
他不能欺騙自己,他的心裡是喜悅的——她還記得他,可是忘了恨他。
這是他做夢都想要的結果,因爲這意味着,他不需要違心的讓她離開,可以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
在齊靖州強行帶着路與濃離開後,不遠處,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從遮擋物之後走了出來,俊美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暗沉得可怕。
“齊、靖、州。”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個名字。彷彿是將人在口中狠狠嚼了一遍一樣。
周曆山走上來,“路小姐的狀態很奇怪……”接着他將剛纔試探到的東西跟男人說了。又忍不住道:“齊靖州在這之前一直都沒有和路小姐見面,似乎……是冒充您的名義。”
簡司隨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如果不是他派出的監控路與濃動向的人被齊靖州給收買脅迫,他就不會現在纔出現在這裡,也不會……讓她被人那樣欺瞞傷害。
……
被帶回公寓,路與濃大吵大鬧,抓起東西就砸,齊靖州卻視線不離她身,像是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一樣,他嘴角掛着滿足的笑容,柔聲問她:“我們今天就回去。好不好?”
“嘩啦——”迴應他的是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
“小心一些!別傷到自己……”他擔憂地說。
路與濃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出了什麼問題,也知道齊靖州在打算什麼,可是她能因爲他的出現和強制而憤怒,卻如何也沒法因爲曾經而怨恨他。
“你滾!你爲什麼在這裡?”
“一直都是我。”齊靖州緊盯着她的眼睛,“我害怕你知道是我,會不願意留在這裡,會悄悄逃跑,所以才一直不敢說——其實一直都是我。你將我當成了別人。”
路與濃臉色煞白,飛快地轉身朝樓上跑去,進了房間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任齊靖州在外頭說什麼都不願意開。
她艱難地搬過書桌,擋在門後,又將房間裡所有能阻擋他開門的東西都搬到了桌子上,然後爬到牀上,將自己藏在了被子裡,雙手還緊緊捂着耳朵。
齊靖州用備用鑰匙開了門,推動的時候發現了門後的情況。本來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門推開——那些東西根本擋不住他,但是路與濃能以這樣的態度面對他,已經足夠讓他滿意了,是以他又關了門,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監控。
他想,沒關係,他馬上就帶她回去,以後還有那麼長時間,可以讓她慢慢接受,他可以慢慢地哄。
一開始的時候,看見路與濃整個人都在被子裡,他有點擔心,害怕她出什麼事,但是後來,路與濃似乎自己也覺得悶。就將腦袋伸了出來。從監控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她尚且美麗的側臉,齊靖州能看見她睡過去了,於是鬆了口氣,放了心。
晚上的時候,齊靖州下樓開了路與濃的房門,沒等她清醒,就將她抱了起來。
路與濃竟然沒被弄醒。
一下樓,保鏢隊長劉先生就來彙報:“齊總,都準備好了。”
齊靖州淡淡頷首,“那就走吧。”
他要帶她回家。
然而他還沒踏出公寓的門,懷中的人忽然掙扎了起來。
齊靖州連忙低頭。卻發現路與濃臉色青白,滿臉的冷汗。她掙扎着,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角流出來,一個勁地喊:“不要……不要……我不跟你回去!我求你……放過我……”
齊靖州忽然覺得渾身冰涼。
她的聲音裡滿是絕望,就像昨晚一樣。
“快叫醫生!”腳步一轉又走了回去。
下屬急忙去聯繫醫生。
離得最近的醫生只五分鐘就到了,剛進門就被齊靖州身邊駭人的低氣壓嚇得臉色蒼白,看過路與濃的情況後,一邊擦着冷汗,一邊哆哆嗦嗦地道:“這位……這位先生,我只是個小診所的醫生!沒什麼本事的!這位小姐的情況,我……我……”
齊靖州擡起變得猩紅地眼眸。醫生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保鏢連忙將人拖出去。
十分鐘後,又來一個醫生,劉先生小心地道:“這位是有本事的,從城鎮上最好的醫院來的。”
而後這位醫生看過之後,冒着冷汗對齊靖州說:“恕我直言,這位……需要的大概是心理醫生。”
沒等齊靖州有所反應,劉先生已經將人帶了出去。
最後一次終於找來一個心理醫生,似乎有些真本事,是來這地方度假的,大概也沒想到竟然被被人急吼吼地抓來治病。
被齊靖州的氣勢震懾到,年輕的心理醫生看過路與濃的情況後,頂着莫大的壓力問了問路與濃這幾天的情況——遇上了什麼事情,或者什麼人,還有曾經是否遭遇過什麼刻骨銘心的傷害。
劉先生等人自覺這些不敢聽,自覺地低着腦袋,裝作聽不見。
齊靖州只沉?了須臾,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心理醫生聽完,沉?了好一會兒,大着膽子說:“我剛畢業從國外回來,大概沒辦法——”
才說到這,齊靖州的目光倏地變得冷厲。心理醫生毫不懷疑,他要是繼續說下去,說他無能爲力,這男人大概會直接弄死他!
於是他乾巴巴地說:“她現在還是能聽見外界的聲音的,我能用催眠的辦法將她喚醒,之後的事情,這位先生,很抱歉,我才疏學淺,是真的沒辦法,但是我可以向您推薦我的老師。”
從路與濃出現異常到現在,齊靖州一直都在想辦法將人弄醒,可是沒有一次成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沉浸在噩夢裡,像是永遠都醒不過來,心痛到無以復加。
心理醫生說有辦法,他是有些懷疑的,但是這時候除了相信,他還能怎麼辦?
之後花了約莫十分鐘時間,路與濃睫毛終於輕微地顫了顫。
齊靖州激動地將她抱緊,“濃濃……”
路與濃睜開眼睛,隔着一層眼淚,她不太看得清東西,聽見有人叫她,她也沒反應,只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齊靖州動作輕柔地爲她擦去眼淚。
年輕的心理醫生得到了心懷感激的齊靖州的重金酬謝,整顆心都飄起來了。離開的時候,卻收到了保鏢隊長的警告:“今晚的事情要多謝這位先生,但是有些事情不能說,想必您是知道的。”
心理醫生一顆心又涼了下來,知道這些人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他自然不敢在外面多嘴,當即連連保證。臨了又忍不住回頭,欲言又止好半天,對保鏢說:“那個……您家這位小姐?還是夫人?她的情況有些特殊,失去感知感情的能力這種事,不會每天都發生的。或許她今天這樣,明天又恢復以前的樣子了。不過她白天有多輕鬆,晚上大概就有多痛苦……”頂着保鏢越來越冷的眼神,他秉着昨爲一位醫生要對患者負責的精神,繼續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她懂得逃避痛苦,可是存在的東西,終究是躲不過的。就像今天這樣。”
說完拔腳就跑。
保鏢回去,躊躇着將這些話都跟劉先生說了。
劉先生皺着眉頭,想要去告訴齊靖州,然而終究已經晚了。
看見裡面的情形,劉先生的臉色不禁變得凝重起來——剛纔那位心理醫生似乎一點沒說錯。
“你滾!!!”路與濃頭髮散亂,衣着凌亂,狠狠撓了齊靖州一把,然後扭身就往齊靖州的相反方向爬,“你爲什麼不能放過我……爲什麼!我恨你!我好恨你啊!”她聲音都破了,其中絕望誰都能聽出來。
齊靖州一動不動,就站在原地。他手背上是幾道深深的抓痕,正往外滲着血。他靜靜地望着地上爬動的愛人,清晰地看見她的身體因爲害怕而大幅度地顫抖,臉上不知什麼時候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濃濃。”他喊。
地上的人似乎沒聽見,動作卻更快了一分。她像是用盡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拼命地往前爬,最後到了牆邊,前方沒路了,才停下來,然後身體縮成了一團,蹲坐在牆角,瑟瑟發抖。
隱約間似乎有牙齒打顫的聲音。
齊靖州上前一步,她立即就僵住了身體,接着將腦袋都埋進了膝蓋裡。
她嗚咽着,似乎在說話,似乎在叫誰的名字,齊靖州細細地聽,聽出來她是在說:“簡司隨……”
齊靖州將口袋裡剛纔那心理醫生留下的名片扔出去,聲音無波無瀾地說:“去聯繫這個人。”
保鏢隊長詫異了一瞬,路與濃現如今的情況,他看在眼裡都覺得震驚,他以爲齊靖州會將人交給簡司隨的……
齊靖州忽然回頭,異常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保鏢隊長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連忙過去將名片撿起來,“是。”剛纔那個眼神,給了他一種他下一秒就會死亡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