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重提 燃文
待胤禛走了,胤禩又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才揚聲換高明進來。
胤禩手指輕輕敲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明,顯然心情已經沒有那麼差了,高明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討好道:“爺,醒酒湯好了,要不要現在喝下?”
胤禩擡眼,果然看到高明手上端着個碗,碗中定然是醒酒湯了。
胤禩並不理高明討好的笑容,淡淡地道:“高明啊,是不是爺對你們太好了,連誰是主子都忘了?”
高明那裡經得住胤禩這樣調侃,普通跪了下來,道:“爺,奴才對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鑑吶!”
胤禩哂笑:“日月可鑑?剛剛我可吩咐你下去了?”
高明苦笑,剛剛您是沒吩咐奴才下去,可是我在這裡明顯是礙眼啊!但是這種話他不能說,也不敢說,以前四爺來的時候,他也是默默退出去的。高明也知道胤禩心情不好,想要找人發泄,身爲奴才,作爲主子的出氣筒很正常,所以高明道:“爺,奴才剛剛去拿醒酒湯了。”
胤禩冷哼,示意把醒酒湯端過來,再不看高明一眼。
高明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胤禩則把他晾在一邊,有時候人確實要敲打敲打,否則奴才眼中就沒有主子了。
之後幾天,胤禛一直想找胤禩,卻不想胤禩明顯在躲着他,白天沒有機會,晚上走密道過來,卻發現胤禩不在書房,胤禛自然不會真的把書房的燈點着,只能失望而歸。
在朝堂上,胤禩表現的很低調,能不理人就不理人,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上朝的時候垂手而立,下朝之後率先離開,連胤禟他們在後面追着喊他也當做全然不知。
胤禟自是不會考慮避嫌什麼的,只是被胤礻我託着也沒能去成,胤禩難得清靜幾天。胤禩開始考慮自己如今的處境,雖然已經儘量明瞭地表現無心儲位了,可是看着大清存在的弊病,還是沒能忍住身上的那份責任感,想要低調的想法沒能實現,倒是讓康熙更加猜忌,只是若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大清衰落而無動於衷,胤禩還真做不到,難道真的要等到胤禛坐上那個位置再行動?可是那個時候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如果真的如前世一般,只有四年可活,很多東西還是改變不了。
而他在收復濠境上的表現,已經在康熙心中埋下了猜忌,如今再怎麼低調的表現,竟是無濟於事,盼只盼康熙不要再拿海東青說是,活物能夠做手腳的地方太多,當時爲了一時不甘,卻忽略了後續的發展,而他想要的結果也沒能達成。
其實經過胤禛那日的解釋,胤禩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麼,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變得和之前很不相同,胤禎如今不是聖寵正盛,胤礽也不是被廢,胤褆不是被圈禁,而他與胤禛也不再是劍拔弩張,他再以那一世的事情試探本就不妥,而那日胤禛走後,他也隱隱約約記起,當年的海東青時間似乎與胤禎有關,胤禛不便告訴他,希望他自己能夠憶起,卻不想他依舊送了海東青,這次胤禛急於不讓胤禩重蹈覆轍,卻不想給了康熙機會。
胤禩想,既然看着這麼看得起他,一直疑心於他,既然如此,他何必爲後世擔心,即使他做了什麼,將來的事情也未必能夠改變,那倒不如索性放手,做個碌碌無爲的閒散宗室,這樣他活得輕鬆,康熙也能鬆口氣。
可惜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權利的漩渦不是想遠離就能遠離得了的。
幾天後,康熙又以海東青在大殿之上訓斥胤禩,理由換了一個,胤禩明明有兩隻海東青,作爲壽禮的竟然是一病怏怏的,一開始瘋狂攻擊李德全,後來在宮中喂兩天後,竟然沒精打采,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還拿過來在大殿上展現了一番。
但見那海東青沒精打采地垂着頭,身上的毛羽也失去了當日的光澤,如萎蔫的小草耷拉着腦袋,它眼睛微微睜開,卻沒有當日的犀利,眼神甚至有些渾濁。
然後又讓胤禩展現他府中的海東青。胤禩昨日接到聖旨,今日上朝時帶另一隻海東青,當時就有疑惑,卻也沒有多想,頂多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不想並不是所有的時候土都能阻擋住水的,早知道,連同這隻海東青一起送掉,或者乾脆把這海東青殺了也好,這樣聽話地帶過來,卻是做不了什麼了。
其實說起來,胤禩送康熙的海東青是比較好的,但是經不住康熙的怠慢,而且是故意怠慢。再看胤禩帶過來的這隻海東青,對比之下,就覺得胤禩帶的纔是海東青,而康熙讓人帶上大殿的不過是隻普通的鳥,而且是隻死氣沉沉的鳥。康熙這一招不可謂不毒,雖然破綻很多,明眼人一看也能看出來,其實不必說佟國維這種老狐狸,就是剛剛出道的小翰林也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這是皇上要打壓胤禩,而且明明白白地打壓,而胤禩想辯駁也辯駁不了。不是不能辯駁,而是不可以辯駁。
胤禩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怪只怪他已經心灰意冷,沒有想到康熙連這麼低級的手段都能使在他身上可見康熙真的厭惡了他,慶幸的是康熙還沒有說出上輩子那麼傷人的話。
胤禩在下朝之後很從容地離開,似乎朝堂之事也他無關,就連一直支持胤禩的佟國維此時也離得胤禩遠遠的,生怕與之有什麼瓜葛似的。
胤禟和胤礻我從後面追上來,想要安慰安慰胤禩,可是臨到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反倒是胤禩笑得淡然,讓兩人不必擔心。胤禩道:“你們兩個沒有衝動地插手此事,已經很好了。”
這樣使得胤禟更加愧疚,臉漲得通紅。他在朝堂上軟弱了一把,不敢出聲辯駁,雖然這次辯駁很是容易,可是那個情況之下,誰又能說上什麼話呢。
最終胤禟張了張嘴,還是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胤禛看着胤禩孤單的身影,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在帝王面前,即使是個阿哥,也沒有什麼地位。胤禛撰緊拳頭,內心痛苦,他本應該保護胤禩,可偏偏每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胤禩受傷害,每次看着胤禩雲淡風輕的淡然,就覺得心痛,他是那麼傲氣的一個人,卻要忍受上位者的刁難,他有什麼錯!
胤禛驀然想到自己做皇帝的時候,也是處處刁難,那個時候看着胤禩無所謂的樣子,似乎也是心痛的,只是那個時候不懂,想着的全是皇位,一邊變本加厲地刁難,一邊惱恨自己,那個時候他是怎麼撐過來的?不對,那個時候自己心狠,哪裡讓他有喘息的機會,他根本就沒有撐過去。
胤禛多想上去抱住他,好好地撫慰他,可是他不能。
“這次八哥應該沒有什麼威脅了,我們要不要去喝一杯慶祝慶祝?”
一種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胤禛回頭,正是老十三,胤禛一直把胤祥當兄弟,但是也不容許他說胤禩的不是,臉色立時黑了下來,硬邦邦地道:“有什麼值得慶祝的?”
胤祥莫名,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如今有能力爭那個位置的只有胤禛了,再加上康熙對弘曆的喜愛,胤禛的太子之位已經差不多十拿九穩了,一個想要靠文官翰林上位的胤祉不足爲慮,最大的敵人今日被皇阿瑪訓斥,有威脅的十四跟軟禁差不多,現在正是四哥風光無限的時候,爲何並不見四哥高興?
胤祥想不明白,看着疾言厲色的胤禛,也不敢說什麼,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本來還惦記着四哥家的女兒紅呢,竟然喝不上了。
胤禩剛出宮門,正要上車回府,就聽到後面一個急急地尖細的聲音:“八爺留步,八爺留步!”
胤禩上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到李德全快步跑過了,如今已經是陽春三月,這一步跑過來李德全也出了些汗,胤禩笑道:“李總管有事?頭上的傷可好了?這麼跑下來,傷口千萬別惡化了纔好!”
李德全一邊擦汗,一邊道:“好了好了,都大半個月了,能不好麼,多謝八爺關心。萬歲爺讓八爺過去呢,奴才這不是趕緊急急地跑來了。”
胤禩皺眉,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讓他過去?明明剛剛訓斥完,難道大庭廣衆之下訓斥不過癮,需要再單獨訓斥一頓?
胤禩手中遞過一錠銀子,笑道:“李總管可知道皇阿瑪叫我何事?”
李德全這個時候哪裡敢接胤禩的好處,趕緊推脫,強笑道:“奴才哪知道呀,不過,看萬歲爺的心情似乎不錯,小四阿哥正陪着萬歲爺呢。”
胤禩愣了愣,自然知道李德全說的小四阿哥就是弘曆,康熙那日把弘曆帶走之後,就一直養在宮裡。這小弘曆果真不錯,不愧是他教導出來的,這麼會抓時機討好上位者,這纔剛下朝,就已經跑到康熙面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