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是衣食無憂的官家公子,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似乎沒有什麼得不到。但我算得上也是個聽話的孩子,先生教的不驕不躁,善心待人都記在心中。
第一次遇到子玄的時候我正和幾個家僕在街市上亂逛,那時候的子玄有些狼狽。一個人在街市上默默哭泣着,像是迷路的孩子。當時我正從一間店鋪出來,第一眼見到這個小女孩時我以爲她和父母走丟了。雖然心中想着先生說的善心待人,我卻一時興起地呆在原地看熱鬧。
後來有幾個小乞丐跑上去找她,笑着叫她“花臉貓。”我饒有興致地看着,沒多久那幾人就被一個駝背趕走了。那時我想,也許我可以帶她回家,當自己家的小丫鬟也好,就是當我妹妹,父母也不會反對。因爲我一直沒有兄弟姊妹,一直都是一個人孤單長大的。
再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被駝揹帶走,原本我可以截下那人救她回來,但我沒有那麼做。我知道那人定然是要將她賣掉,這樣我也可以買她回來,她不用對我像個恩人一樣拘束,我也不必將她作爲客人一般。
此時我甚至已經開始想着自己在她面前威武霸道的哥哥模樣。然後我對身邊的人說,跟着那個駝背,買下那個小女孩。他們動作很快,找到了駝背說好,那人自然也很高興。
那天我就呆在家裡等着,等着那個小花臉一副不情願的模樣被帶回來,等着她在我面前又一次淚流滿面。然後我可以上前安慰她,可以給她很多很多她喜歡的東西。想着想着心中就一陣溫暖的歡喜。
可是我等了許久,終是沒有能再見到她。家僕說他們到了那裡的時候,那駝背和她都不見了。當時我就後悔沒有直接帶她回來,如果我那時帶她回來,那麼也許現在,她已經在身邊鬧騰了。
第二天我自己跑了過去找她,深林裡遠遠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抱着一個女孩。我在原地頓了頓,但隔得有些遠,我並未看清是她。當我到了那人的家時,在那裡的就只有那些小乞丐和一對生病的母女。他們告訴我,她已經被一個白衣公子帶走,這時我纔想起方纔見到的那一抹白色。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個正在自己母親身邊哭泣的小女孩,像是見到了昨天在街市上哭成小花臉的她。然後我便將無痕帶了回去。
後來的幾天我總是去街市上,只是因爲心中期望着,也許哪一天,我又會見到那個在街上邊哭邊亂竄的小身影。
可是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了。
又過了幾日,我在街上見到了一個人。他叫莫豈,他問我是不是在找人。我很奇怪他爲什麼知道,他笑了笑,說,因爲他是未臨宮的宮主。
我當時怔愣在原地,因爲未臨宮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不可觸及的傳說,而這個人居然告訴我,他是未臨宮的宮主。我狐疑地看着他,大概是我的不相信,他後來去了我的家中。告訴我的父母要帶我去未臨宮。他給我看他的法術,告訴我很多關於千雪山和未臨宮的事,他告訴我,有一天我還會遇到那個小女孩。
我想了很久,最後跟着他去了未臨宮,和無痕一起,成爲那個未來宮主的護法。
但在未臨宮的十多年,我和無痕都很是見到小宮主,只是莫豈來教我們修習。那段時間很平靜,猶如流水。有時候我會問莫豈,我究竟什麼時候能見到那個小女孩呢?
他只是微微笑着,說,該見到的時候自然就會見到了。
然後我問他,帶我來未臨宮是不是就是爲了幫我實現這個願望?
他說不是,因爲我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去完成,我要保護好那個女孩。
我說好,如果我有天遇到了她,我以後一定好好保護她。
在小宮主接位之後從人間回來的那天,我終於見到了那個小女孩。她跟在無痕身邊,那麼安靜淡然,早已不是在街上哭成花臉的孩子。
後來我知道,她是紫寒宮主的妹妹,叫莫雪。
那天晚上我遠遠地見到她和紫寒宮主坐在閣樓上看千雪山的夜景,漫天璀璨的繁星,我卻只是緊緊盯着那道身影。
在那之後的五年,每天都可以見到莫雪,而她幾乎都在紫寒宮主的身邊。他對她很好,好到有求必應,好到無微不至。很多時候我都會懷疑,他們是否真的只是兄妹。
我知道莫雪並不開心,很多時候她都只是沉默着。然後我會走過去陪她,和她說話,陪她玩,告訴她各種丹藥和蠱的用法與配製。
莫雪對我說,慕清,還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最自在最開心。
然後我因爲這一句話歡心了整整一個月。
五年後紫寒宮主忽然讓我們帶莫雪去人間。原本我有些疑惑,但覺得這樣可以和莫雪一起也很好。
在人間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仙人未然,還遇到了魔界的人。也遇到了一直在找她的白蓮,若林。那時我便覺得這次出來的目的不簡單,因爲曾在未臨宮中感覺到魔界的氣息。也許,這些都和宮主有關係。我想起以前莫豈對我說的話。他說,我要保護好莫雪。
後來我告訴莫雪,我會保護好她。
我感覺她身子輕微一顫。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能夠帶她永遠離開,離開繁華喧鬧讓她感到難受的街市。也離開冷清孤寂讓她憂愁的未臨宮,離開這些紛紛擾擾,離開這些莫名爭端。
可是我終究不能帶她走。
我一直以爲雪兒喜歡的人是莫紫寒,後來才發現他也不過是個影子罷了。是那個人的影子,一個相似到幾乎分辨不出的影子。那個就是無弦,也是繁澪。
天界的繁澪皇子,天界的子玄。
當她回憶起這一切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一天,她會離開,和他一起離開。
但我還是幫她尋找繁澪,幫她做她想做的事。
最終我們又回到未臨宮中,發現了羽淵隱藏的秘密。也結束了這一切。
還好她最後是幸福的,和繁澪去了他們想去的地方,儘管是我無法到達的地方。
而我獨自守着未臨宮,守着這個悽清冰冷的千雪山,代替了紫寒的位置。這裡的生活很無趣,因爲魔界的事已經不需要我們來處理了,所以我總是安然的呆在宮裡,或者一遍遍的走過和她一起走過的路,或者看着和她一起看過的景。也常去人間,和若林一起,說說她以前的事。
若林守在尋子閣中,他說,她會回來看我們的。
我也那麼相信,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會回來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