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還沒亮,陶華宇家的小院就和往常一樣亮了燈。陶華宇去廚房做早飯,陶爸去烘焙間開始爲一天的忙碌做準備。
早飯做好,東邊的天際剛釋出微光,陶華宇就開着車去醫院送早飯。到了醫院把飯交給陶媽後也沒多停留,就又送邱向榮回來。昨天的蛋糕訂單有幾位顧客不願意退,就放在今天做,今天的工作量就一點都不輕鬆了,有些顧客的單恐怕得等到下午才能發出去了。
陶華宇跟邱向榮商量:“姐夫,要不我把發酵箱和烤箱都換大一點的?現在的容量有限,換大一點的,可以節約時間。”
邱向榮想了想,搖搖頭:“現在這些買回來也沒用多久,而且都不便宜,要是爲了今天這種狀況就換掉了,不值。我估算着,今天能應付得過來。”
主要是他不想再讓陶華宇幫他墊錢了,等他把小舅子墊的錢都還完,如果生意上了一個臺階,到時候他自己換。
他現在心裡憋着一股氣,烘焙店他一定會好好經營的,另外,就是要跟那對父母做切割。
姐夫心裡有打算,陶華宇就沒再多說。把人送回家,他就又回了醫院,他姐上午還有檢查要做,他得幫着跑腿。
邱向榮到家後飯都沒吃,匆匆塞了兩口麪包喝了口熱水,就去烘焙間忙起來了。
挨中午,陶華歆從醫院回來,也沒去工作室,吃過午飯想去烘焙間裡幫忙的,卻被邱向榮帶回房間按在牀上休息。
下午顧雪蘭過來看了一眼,一家四口人都在烘焙間裡忙着,她沒多打擾,見陶華歆氣色不錯,便知道她是沒事了,就回家來了。
家裡顧雪梅他們已經在收拾行李了,出來差不多有二十天了,也該回去了。
晚飯過後,一家人都坐在客廳裡喝茶聊天,杜雲凱和茶茶也在,三小隻陪着茶茶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邱向榮在這個時候過來了,手裡拎着一個水果蛋糕,不算大,是他今天做的最後一個,他把蛋糕遞給杜雲凱:“聽華宇說,明天是茶茶的生日,我也沒什麼好送的,就送個蛋糕過來,提前給孩子慶祝慶祝。”
孩子過生日,又是這麼近的日期,他如果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那就說什麼都得表示表示,原本以爲孩子回海市後暫時不會過來了,他打算做點應景的餅乾寄過去的,哪知杜雲凱又帶着孩子來了。他就打算昨天做個生日蛋糕送過來的,想着大家一起吃燒烤,人多熱鬧嘛,再給孩子慶祝慶祝,誰知發生了意外。
明天杜雲凱就送茶茶回去了,海市的家裡已經給孩子準備好了生日派對。做餅乾寄過去已經來不及了,於是邱向榮緊趕慢趕,做了個生日蛋糕給送了過來。
杜雲凱連忙接過來道謝,又喊茶茶過來說謝謝。
邱向榮送完蛋糕就要回去的,被杜雲凱拉着留下:“姐夫你這蛋糕都送過來了,不留下一起唱個生日歌,那可說不過去啊。”
邱向榮不僅送了蛋糕,東西也準備得齊全,他平時的訂單裡就有生日蛋糕,所以蠟燭啊生日帽這些的都有,就給一起拿過來了。
茶茶小朋友開心地被柳南山抱着坐上了“小壽星公”主位,大家一起幫着他戴生日帽,在蛋糕上插好蠟燭,燈一關,一起唱了生日歌,等小朋友許願吹蠟燭。
然後杜雲凱握着茶茶的手,把切下的第一塊蛋糕端給了邱向榮,謝謝他送的蛋糕,第二塊茶茶自己端給了柳南山,接着第三塊給顧雪蘭,嘴特別甜,說謝謝爺爺奶奶照顧他,可把柳南山和顧雪蘭樂得,都有點暈乎乎的了。
大家就把生日蛋糕當飯後甜點吃了,茶茶也沒忘記三小隻,給它們也分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柳望雪和許青松一起開車出門,送顧雪梅他們以及杜雲凱和茶茶去機場。回來之後,許青松去工作室,柳望雪在家和顧雪蘭一起做衛生,樓上樓下都打掃一遍,所有房間裡的牀單被罩之類的都換了一遍,洗一洗曬一曬,連許青松那邊的房間母女倆也一道打掃了。
過段時間舒明遠和嚴正聿他們要來,工作室那邊已經沒有多餘的牀鋪給他們睡了——設計裝修的時候,杜雲凱是讓多留出來兩個牀位以防萬一的,然後Richard來了,再然後李虞也來了,所以就算有也不夠。
嚴正聿說好要過來之後就開始看酒店了,秋水鎮上就那一家酒店,設施都比較舊了,他和舒明遠幾人一看就嚷嚷着沒法兒住,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許青松這裡。
許青松那邊也就兩間臥室,一間做客房肯定不夠他們五個人睡,柳望雪便說,要是不介意,這邊平房裡的兩間剛好可以讓他們住。幾人嘴上說着不好意思打擾了,實際上心裡都舒坦了。
又過了兩天,沈念安一家要回京市了,柳望雪和許青松一起一大早帶着三小隻等在陶華宇家門口送他們——這裡是必經之路。
小柚子捨不得貓貓,這回不像去年暑假結束的時候了,他都上幼兒園小班了,對時間有了鮮明的概念,知道這一走是真的有很長很長時間見不到貓貓了,說再見的時候就掉了淚珠珠。
接下來的這些天就沒有別的什麼事了,柳望雪就天天窩在家裡寫劇本,有時候卡劇情了,就帶着三小隻溜達着去工作室,看一眼許青松,然後和陶華歆聊聊天,換換腦子。
“不甜”飲吧重新營業,陶華歆回來工作室後,大家對待她比從前還要小心,辦公室那羣人也不讓她過去送飲品和甜點了,發信息點單過後就派一個人過來拿。來櫃檯這邊點單時,看她做個什麼也都是囑咐小心一點。
弄得陶華歆可無奈,跟柳望雪說:“都把我當瓷娃娃了,我真沒那麼脆皮。”
柳望雪不贊同她這句話:“我媽都說了,孕婦的事沒小事,無論如何小心都不爲過。”
柳望雪還聽陶華歆說了邱向榮那對父母后續的事,毫不例外,有大部分都是長英嬸傳回來的。
邱爸和邱媽被“律師”、“告到你傾家蕩產”等話嚇得不行,那天騎電瓶車回去的時候,都把車開溝裡去了。還好溝是地頭的乾溝,也淺,老兩口穿得也厚實,沒受什麼傷。
回家後老兩口拿起電話就打給小兒子,因爲這事兒是小兒子讓他們做的,現在出事了,他們總得問問小兒子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吧。可小兒子一聽,只道了句“是你們去鬧的跟我可沒關係啊”就把電話掛了,之後就再也打不通了。
老兩口只好又給大兒子打電話,大兒子聽了就安慰他們,說:“向榮不是那種人,你怎麼說也是他親爹媽,他肯定不會讓小舅子真告你們的,說那話,最多也就是嚇唬嚇唬你們,不用放在心上。”
老兩口根本沒有被安慰到:“向傑啊,你不懂,你當時不在,沒有看到向榮那眼神,那是真把我和你媽當仇人了呀!怎麼可能只是嚇唬嚇唬就算了?”
邱向傑就多安慰了兩句,見父母還是不聽,心裡很是不耐煩,找個藉口就把電話掛了。
老兩口這下更六神無主了,就這麼給嚇病了。
當天下午就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倆人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傾家蕩產”更讓人緊張。午飯嚇得沒吃,晚飯湊合着對付了一口,一夜睡醒第二天早上就覺得頭有點暈,摸着醫藥箱裡的藥吃了點,然後到下午就起了高燒,躺在牀上瑟瑟發抖。
發現老兩口病了的還是長英嬸,她已經通過電話跟長秀嬸瞭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一下午出來進去總要瞪一眼錯對門,順帶着再啐一口。
天都黑了,有一會兒了,長英嬸出去扔垃圾,發現錯對門居然沒有開燈,長英嬸還以爲這倆人又出去作妖了,扔了垃圾就快步趕回來,想着趕緊給長秀嬸打電話。經過院門時,她又看了一眼,發現這倆人連院門都沒鎖,她好奇,伸手一推們就開了,往裡喊了一聲,卻沒有迴應。
長英嬸不敢一個人進去,就回家喊了丈夫一起過來,這才發現倆人在牀上都燒糊塗了,嘴裡一個勁兒地嘟囔着“不要告我我沒錢”。
長英嬸又啐了一口,簡直是捏着鼻子去村裡的衛生所請醫生過來給他倆輸液。能不管嘛,就這麼燒下去,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這大晚上的,向榮又在醫院裡照顧華歆,長英嬸心裡也對這對父母有氣,就不想給向榮打電話,省得讓他更加煩心,於是就和自家丈夫一起在錯對門看着這倆人輸液。等輸完液,又把吃的喝的給他倆在牀頭放好,翻個白眼纔回家。次日一早又過來看了一眼,見倆人的燒還沒全退,又幫着去請了一趟醫生,然後纔給長秀嬸打了電話過去。
長秀嬸一聽,十分不悅地“哼”了一聲:“不會又是裝的吧?好故意騙向榮回去。”
“真不是!”長英嬸打包票,把情況描述了一遍。
長秀嬸掛了電話又趕緊給陶媽打過去。
邱向榮知道後,說實話,心裡幾乎沒有產生任何波瀾。他從醫院回來時心裡想着要和父母做切割,其實這種切割,多年前他已經做過了,從家裡跑出去,再也不聯繫。後來要不是跟陶華歆在一起了,又準備結婚,他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這種切割,在最開始是很痛很痛的,彷彿剔肉剜骨,只不過剔除的是腐肉剜去的壞骨。邱向榮經歷過了,而且骨肉早已新生,傷口早已癒合,舊病也不會復發,他也就不會再痛了。
陶爸和陶媽也不忍勸他回去,什麼“那畢竟是你父母”之類的話經過這一遭他們再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等下午做完蛋糕,邱向榮還是回去了一趟。
邱爸和邱媽躺在牀上,燒已經退了,但是倆人的精氣神沒了大半,見到邱向榮第一個反應就是往他身後看,生怕他是帶着律師來的。
邱向榮也不多廢話,他沒帶律師,但是帶了賬本,跟這對父母把沒算完的賬好好算了一下。
如果較真兒算的話,賬本里記的吃穿用度的花費,邱向榮早就還完了。他從小就沒少給家裡幹活,跟大哥和弟弟比,他根本不像這家的兒子,反而像他們僱的長工。就拿長工來算,一年的工資總抵得了他一年幾百塊的花費吧?也就高中那兩年加上學費會稍微多一點。他高中輟學後,地裡的活基本都是他在幹了,就這二層小樓,也有他的血汗錢。再加上他後來給的贍養費……
邱向榮什麼都不想多說,把羅列好的賬單遞給邱爸,讓他自己看,然後去把戶口本找了出來:“明天我就把我和華歆的戶口單獨分出去,以後就跟你們徹底沒關係了。贍養費我依然會給,只不過沒有以前那麼多,足夠你們生活,但是多一分都別想有。”
邱向榮把賬本和戶口本一起帶走了,臨走時被邱爸邱媽同時喊住,別的他們已經不敢吱聲了,還是問邱向榮,他小舅子會不會真的叫律師過來。
邱向榮只回給他們一個嘲諷的笑。
據長英嬸說,老兩口嚇得一連好幾天都沒敢出門,生怕出去就碰見律師,弄走他們所有的錢還要把他們抓走。敢出門之後,也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跟人炫耀自家的大兒子和小兒子了。
長秀嬸聽說後拍腿稱快:“最好讓他們把恐懼帶到棺材裡!”
柳望雪說:“惡有惡報,他們今後肯定不敢了,估計也是看清了老有所依能依的是誰。”
陶華歆嘆口氣,更心疼她家向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