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松在後面進來順手把門帶上,手裡拎的東西先放在玄關裡的鞋櫃上,打開櫃門給柳望雪拿拖鞋。
孟婉清指揮道:“最上面那雙,新買的,拿給絮絮穿。”
許青松就把那雙拿了下來,絨絨的白粉兩色,鞋頭是長耳兔的腦袋,水靈靈的大眼睛是繡上去的,一隻耳朵上還繫着毛茸茸的粉色蝴蝶結。他彎腰把拖鞋放在柳望雪腳邊,評價道:“怪可愛的。”
“是吧,”孟婉清應了一聲,拍拍柳望雪的手,笑道,“奶奶買的。”
柳望雪也笑着點頭:“嗯,可愛!”
正說着,一道十分有活力的聲音傳過來:“什麼可愛呀?”
柳望雪一轉頭就看到一位笑容慈祥的老人,體態微胖,面色紅潤,衣着素淨,配飾簡單,花白的頭髮綰在腦後,正是她在照片看過的許青松的奶奶。老太太這把年紀的身子骨依然硬朗,說話也中氣十足。
“說您給絮絮買的拖鞋呢。”孟婉清答道。
許青松攬着柳望雪給她介紹:“別愣着啊,叫奶奶。”
柳望雪胳膊肘微不可查地拐了他一下,打招呼:“奶奶好!”
許奶奶兩三步走過來,孟婉清適時地給她讓地方,她親切地拉着柳望雪的手,朝着地板上的那雙拖鞋擡擡下巴:“我前幾天出門遛彎兒的時候碰到的,看見很多小姑娘都在買,想着你應該也喜歡,好看吧?”
柳望雪點頭,笑得很甜:“謝謝奶奶,好看的。”
“怎麼都站這兒啊?”
也是一道中氣十足的男音,柳望雪這回一轉頭,便看到兩位繫着碎花圍裙、五官和氣質都很相似的男士,很明顯分別是許青松的爸爸和爺爺。
剛剛的話便是許爺爺說的,此時許崇林沖柳望雪招手:“快,別站着了,到裡面坐。”
換好拖鞋的許青松又湊過來攬着柳望雪給他一一介紹,柳望雪跟着喊人:“爺爺好!叔叔好!”
許爺爺和許崇林樂呵呵地應“好”,招呼她趕緊到客廳裡坐。
柳望雪便迅速換好拖鞋,剛要彎腰伸手去拿換下來的短靴,就被許奶奶挽着胳膊帶着朝裡走了。
許青松在後面把他和柳望雪的鞋都拿起來放進鞋櫃裡,關好櫃門,把大衣脫掉掛在牆上,然後將剛剛放在鞋櫃上方的東西又都拎在手上,跟在大家身後進去。
許奶奶拉着柳望雪走到沙發邊,讓她挨着自己坐。
茶几上放着茶壺的杯子,壺裡是剛泡的花茶,孟婉清將杯子翻過來,先倒了一杯遞給柳望雪:“外面冷吧?先喝杯熱茶暖一暖。”
柳望雪受寵若驚,連忙接過來:“謝謝阿姨。”
孟婉清又倒了一杯遞給許奶奶:“媽。”
許奶奶擺擺手:“我不渴。”
許青松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單人沙發上,一屁股坐到孟婉清身邊:“媽,您親兒子也挺冷的,又冷又渴。”
這話一出口,一家人都笑了。
孟婉清便把那杯茶塞許青松手裡,還不忘數落他:“京市什麼天兒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大的人了還只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你是回家,又不是去參加選美比賽,瞧那穿的,跟孔雀開了屏似的。”
許青松穿回來的正是顧雪蘭給買的那件大衣,廓形小立領顏色較深的石斛綠,左肩用銀線繡了竹枝,右下襬繡的是奇石和竹節。他完全壓得住這個配色,穿上去既清亮又帥氣。
柳望雪正捧着杯子喝茶,一聽孟婉清嘴這麼毒的形容,“噗嗤”一聲笑出來,肩膀都在抖。
許青松一口茶還沒喝到嘴裡,就聽親媽說他孔雀開屏,他深以爲然,看着柳望雪道:“我要是不孔雀開屏,能把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追到手拐回家嗎?”
柳望雪擡眼瞪了他一下。
一家人又笑了,許崇林指指許青松:“就你貧。”
許奶奶摸摸柳望雪身上穿的羽絨服,說:“絮絮身上穿的這件也不夠厚,明天讓鬆鬆帶你去買一件,我看天氣預報說這兩天要降溫,後天還要下雪,你倆不是要在這兒玩幾天嘛,別凍感冒了。”
柳望雪忙道:“沒事的奶奶,我帶厚衣服了。”
許青松卻連連點頭:“放心吧奶奶。”說完還隱晦地衝柳望雪眨眨眼。
孟婉清轉頭朝廚房裡看:“崇林,菜是不是要糊了?”
許爺爺這纔想起來,起身就走:“哎呦,我的排骨!”
許崇林也站起來,對柳望雪說:“絮絮先坐一會兒,還有兩個菜,炒好了咱們就開飯。”
孟婉清緊接着又問她:“餓不餓?”
許崇林剛邁出步子,又轉臉叫許青松:“廚房裡有切好的水果,你端過來先讓絮絮吃點墊墊。”
“好。”許青松放下杯子就起身跟過去了。
柳望雪一句都沒來得及迴應,此時趕緊對許青松說:“沒事兒,別忙活了,我不餓。”
許奶奶拍拍她:“水果又不佔肚子,稍微吃兩口。”
許青松回頭對她笑:“飯前開胃。”
客廳裡就剩下了柳望雪和孟婉清、許奶奶,兩位長輩便開始關心她這兩天的工作,問她順不順利、累不累、同事好不好相處。
柳望雪沒多想,覺得許青松姥爺那邊都已經知道了,這邊就肯定也聽說了,便一一回答了。
其實許青松並沒有瞞着爺爺奶奶這邊,他先跟孟婉清說了柳望雪接了個採訪,要提前來京市的事,還表達了柳望雪心中的顧慮,孟婉清表示理解,覺得還是在許青松也在的情況下再見面比較合適。
孃家爸媽是個什麼性子,孟婉清再清楚不過,便答應許青松先不告訴他們,免得讓柳望雪爲難。可誰曾想,柳望雪和同事吃飯去了慶記,還好巧不巧遇到了姜琳。大清早的,孟婉清就接到老太太的電話,跟許青松一樣,她也被教育了一通。
孟婉清簡直哭笑不得,只好連連應聲:“媽你放心,等青松回來我肯定好好說說他,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如此不懂事呢?明知道姥姥和姥爺想見未來孫媳婦,人提前來了也不知道說一聲……”
許青松端着一盤水果過來的時候,柳望雪正拿着按摩儀的盒子遞給許奶奶。
許奶奶笑得可開心了,伸手接過去:“你這孩子,就是叫你來家裡吃個飯,你還破費了。”
“絮絮你這個按摩儀送得可太及時了,”孟婉清說,又對許奶奶道,“媽,你昨天不是說鬆鬆給買的那個出了點問題啓動不了了嘛,可巧,絮絮就帶了個新的過來。”
許青松把水果放在茶几上,順手捏着牙籤拿起一塊,坐到柳望雪身邊餵給她:“出問題了?我記得好像是三年保修的,奶奶,一會兒你拿給我,明天我送店裡讓人家看看。”
柳望雪早就習慣了他投喂的動作,下意識就張嘴吃掉了,然後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他家,還是當着長輩的面,臉就有點發燙,待他再想喂第二塊,說什麼都不肯吃了。
許奶奶正在看按摩儀的包裝盒,對孟婉清說:“這和鬆鬆買的是一個牌子的。”
孟婉清的視線從小情侶的身上移開,自己拿了一塊水果吃,笑道:“那不正好送到您心坎兒上了,您不是一直說這個好用嘛,逢人就推薦的。”
“那是那是。”許奶奶把按摩儀放一邊,高興地拉着柳望雪的手,跟她道謝。
許青松歪頭看着奶奶:“要不您現在試試?奶奶,我跟您說啊,絮絮買的這款可比我買的那個高級多了,可以用來熱敷的。”
“是嗎?”許奶奶把盒子又遞給許青松,“你幫我拆開,我試試。”
許青松就站起來,繞到許奶奶那邊去了。
柳望雪便把單人沙發上裝絲巾的手提袋拿過來遞給孟婉清,順便坐到她身邊:“阿姨,這個送您的。我也不知道買些什麼,聽青松的建議就給您挑了兩條絲巾,您看看喜不喜歡。”
孟婉清立即把手裡的牙籤放回叉回果盤裡,一臉驚喜地接過手提袋:“我這兩天正想去商場逛選兩條呢,等過段時間天氣回暖了,跟幾個朋友約着出去旅遊的時候戴。”
柳望雪幫着孟婉清把手提袋裡的兩個包裝盒拿出來打開,一條小方巾顏色比較亮,花紋偏金色,不密集,雪白打底,米色緄邊,孟婉清一看就很喜歡:“正好搭配我那件米白色的風衣。”
孟婉清說着就拿起來試了試,往脖子上隨意地一系,問柳望雪:“怎麼樣?”
她生活順遂,沒那麼多煩心事,皮膚和身段都保養得很好,絲巾的貴氣和她本身的氣質相得益彰。
柳望雪真心實意地誇讚:“好看!簡直就是給您量身定做的。”
孟婉清也誇她:“還是你眼光好。”又喊許奶奶看:“媽,您看,怎麼樣?絮絮給我買的。”
許奶奶正站着讓許青松幫她戴按摩儀,按摩儀帶可拆卸魔術貼,是充電款的,出廠就是滿格電,直接圍在腰部,按下開關,選模式和時長就行。若是需要熱敷再按熱敷鍵選溫度,不過得等一段時間預熱,按摩和熱敷可以同時進行。
許奶奶看過來,笑道:“不錯不錯,絮絮眼光好啊,你這絲巾往脖子上一系,瞬間年輕了至少十歲。”
孟婉清笑壞了,小聲對柳望雪說:“打趣我呢。”
許青松也跟着玩笑說:“媽,您可不能再年輕了,下次出門人家都以爲我是你弟弟可怎麼好。”
“去!”孟婉清嗔他一句。
“您戴着確實好看,”柳望雪也笑,“上次您給我媽挑的那件披肩,她也可喜歡了,春節那幾天出去玩的時候都戴着呢,我給您看照片。”
她說着拿出手機,調出顧雪蘭在溪市溫泉度假村和柳南山一起拍的合影。照片裡顧雪蘭穿的是冬款的旗袍,披肩一搭,身段婀娜氣質嫺靜。
孟婉清看了就誇漂亮,順帶着也誇自己:“看來我這眼光也不錯啊。”又拿着柳望雪的手機去給許奶奶看。
許奶奶還沒見過柳望雪的爸媽,這一見照片就感嘆:“怪不得我們絮絮生得這麼標緻呢,都是遺傳自父母啊。”
“那可不,”許青松幫奶奶把按摩儀戴好打開開關,接話道,“我長這麼帥也是遺傳自我爸媽,所以我跟絮絮是天生一對。”
許奶奶手指戳他額頭:“這個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
“就是,”孟婉清故作嫌棄,“有空還是得多讀點書。”
許青松捂着額頭看向柳望雪,痛心疾首:“你就在一旁看熱鬧,都不維護我一下的嗎?”
柳望雪臉都要笑僵了,“咳”了一聲,說:“阿姨,奶奶,我覺得,他說得對!”
許青松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孟婉清和許奶奶哈哈大笑。
孟婉清把手機還給柳望雪,柳望雪此刻充滿了自信,就把那條大方巾也拿出來請她試一試。
大方巾的顏色就比較素,但也很有特點,可以做披肩搭在肩上,也可以和襯衫或者外套迭穿,起到點睛之筆的作用,孟婉清也很喜歡。
廚房裡的菜都燒好了,許崇林一手一個盤子端出來放在餐桌上,見四人在沙發邊相談甚歡,便擦擦手走過來:“聊什麼呢這麼高興,我和爸在廚房裡就聽見你們笑了。”
許奶奶便向兒子展示柳望雪送的按摩儀,這會兒熱敷的溫度已經上來了:“比鬆鬆給我買的那個用着還舒服。”
許青松適時道:“本來絮絮說買兩個,給您和爺爺一人一個,好險,被我給制止了。”
許奶奶摸摸腰,暖呼呼的,心裡熨帖得很,對柳望雪說:“可千萬別買兩個,一個就夠家裡人輪着用了,買兩個要浪費的。”
柳望雪點頭說好。
孟婉清把裝回去的絲巾手提袋拎起來給許崇林看:“吶,不用你陪我去逛街了,絮絮給我買了。”
“瞧把你們高興的!”許崇林自己也是滿臉笑容,有孩子在,家裡就是熱鬧。
許青松過來拎起茶葉獻寶一樣遞到他爸面前:“爸,你也有,絮絮也給你帶了禮物。”
許崇林一看包裝就知道里面是什麼,笑逐顏開地接過來,跟柳望雪道謝,又意有所指地瞅了許青松一眼:“要不說還是女兒貼心呢,我那罐茶葉剛好喝完,絮絮這就送來了。”
許青松震驚:“爸,你夸人就好好誇,怎麼還帶拉踩的呢?”
“誰稀罕拉踩你!”許崇林嘲他一句,又和顏悅色地對柳望雪說,“一會兒吃完飯,我泡一壺,咱們一起喝一杯。”
這下輪到孟婉清嘲他了:“還喝一杯,喝個茶說得跟喝酒似的。”
大家一起笑了,許奶奶問兒子:“飯好了是嗎?”
“好了,”許崇林回答,把茶葉暫時放在茶几上,對柳望雪道,“餓了吧?走,洗手吃飯!”
話正說着,許爺爺也端着盤子從廚房出來了,喊大家吃飯,許崇林立即過去幫忙。
孟婉清和許奶奶也擡腳往廚房走,許青松喊住奶奶,讓她把按摩儀脫下來:“吃飯了就別戴了。”
許奶奶不脫:“又不礙事,我戴着挺舒服的。”熱乎乎的,還時不時按兩下,腰不涼了,她心情都更美麗了。
不脫便不脫吧,許青松擡手試了試柳望雪的額頭:“熱不熱,羽絨服要不要脫掉?”
京市的供暖已經停了,房間裡開的是空調,溫度打得有點高,柳望雪一直都沒有覺察到,經許青松這麼一說,才感覺身上都有點出汗了,便動手去拉拉鍊。
許青松擡手要幫她,她不讓:“我自己來。”讓長輩看見了她可不好意思。
“行吧,”許青松說,也沒走,就站她身邊等她,小聲問,“還緊張嗎?”
柳望雪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緊張,但許青松還是感覺到了,尤其是來到之後從電梯上來到剛進門那一會兒。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她身上,見她漸漸放鬆下來,他也彷彿鬆了口氣。
柳望雪不承認:“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緊張了?”
“行,我看錯了。”許青松笑,見她拉鍊在底端卡住了,拆不開,便微微彎腰接過來幫她弄,一下子就開了,還不忘顯擺,“看,還是得我出手。”
“嗯,你可太重要了。”柳望雪笑着給予肯定,把羽絨服脫掉,又問他,“掛哪裡?”
許青松接過去直接搭在了小沙發靠背上:“放這兒吧,沒事兒。”
說完便帶着她去衛生間洗了手,倆人又去廚房幫着一起拿碗筷。大家熱熱鬧鬧地落座後,爺爺奶奶和許崇林、孟婉清一起招呼柳望雪動筷子。
許爺爺說:“我和鬆鬆他爸會做的菜也不多,就幾個家常小炒,你快嚐嚐,合不合口味?”
許崇林把一盤油燜大蝦往柳望雪面前推了推,說:“聽青松說你喜歡吃這個,這可是你阿姨趕早去市場買的,可新鮮了,讓青松給你剝。”
許青松二話不說就伸筷子夾了一隻到面前的骨碟裡開始剝。
這一桌菜是四位長輩一起收拾出來的,掌勺的是許爺爺和許崇林,無論是葷的還是素的,基本全都是柳望雪平時喜歡吃的。
都不需要明說,柳望雪一看便知,肯定是許青松提前告訴家裡的,四位長輩爲了照顧她,特地這麼做的。她心裡說不出的感動,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啊,鼻子差點都要酸了。
柳望雪一一跟四位長輩道謝,許青松便把剝好的蝦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裡:“嚐嚐看,是我爸的手藝好還是我的手藝好。”
“嘿,臭小子。”許崇林瞄了許青松一眼,無比自信,“比!你爸我就從來就沒輸過。”
孟婉清在一旁“拱火”:“絮絮,快嚐嚐。”
許爺爺和許奶奶也加入,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望雪這裡。
柳望雪笑道:“我的天,我壓力好大啊!”
四位長輩也笑了,許青松提醒她:“不要有壓力,要公平公正。”語氣很明顯意有所指。
柳望雪在大家的注視下夾起剝好的蝦尾咬了一口。
許青松立馬問:“怎麼樣?”
柳望雪給他一個“讓你失望了”的眼神:“我覺得,叔叔做的好吃!”
“哈哈哈……”許崇林笑得十分暢快。
許青松藉着桌子的掩飾做小動作,伸手在柳望雪側腰撓了一下。柳望雪差點笑出聲,好險忍住了,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孟婉清動筷子先給柳望雪夾了幾樣菜,讓她都嘗一嘗,喜歡哪個就多吃點。
正當大家都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的時候,許爺爺忽然道:“我說我怎麼老覺得忘了件事兒。”
許奶奶下意識往廚房看了一眼:“還有菜沒端過來?”
孟婉清正要起身去看看,卻聽許爺爺說:“不是。”
許爺爺看向許青松:“讓你帶的東西呢?說好了不帶回來不能進家門的,可現在東西我還沒見着,你都已經上桌吃飯了。”
柳望雪剛想說帶了,在沙發上呢,剛剛忘了拿出來,就被許青松不着痕跡地碰了下胳膊肘。她沒拿準是什麼意思,就轉頭去看他。
許青松正往碗裡夾菜,而後把碗端起來,忍着笑,對爺爺說:“那要不,我現在出去?”
許爺爺立即跟許崇林告狀:“你看看你教的好兒子,就是這麼孝順他爺爺的?他爺爺年紀大了,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想吃口點心,他都不捨得給!”
許奶奶往他碗裡夾了一塊糖醋里脊,意圖堵上他的嘴:“趕緊吃飯吧,這話說的就跟孫子虐待了你一樣。”誰說沒買,明明就在小沙發上放着呢,她剛剛都看見了。
許崇林和孟婉清也說:“爸,您那三高剛降下來,還是身體健康重要,禾穀齋那又甜又膩的,少吃兩口不打緊。”他們倆也看見了。
許爺爺便轉而跟許青松賣慘:“鬆鬆啊,你看看,你爺爺在家過得都是什麼日子,這不行那不許,連口吃的都要被剋扣。我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好使了,就指望着你回來的時候能擁有糕點自由的,可你呢,你是一點都沒把你爺爺放在心上啊!”
柳望雪低頭啃排骨,她真的怕自己一擡頭就忍不住笑出來,她總算是知道許青松平日裡爲什麼那麼愛演了,敢情是隔代遺傳。
許青松吃着菜,笑得肩膀抖個不停,只好放下碗,趕緊把嘴裡的那口嚥下去,抽張紙巾擦擦手擦擦嘴,起身往沙發走:“我這個當孫子的是不夠孝順,但是我帶回來的女朋友是很孝順的。”
他拿起小沙發上那個印着禾穀齋LOGO的打包袋走回來,遞給爺爺:“您看,絮絮知道您喜歡吃,特地提前訂的。這下擁有糕點自由了吧,不過先說好啊,這是改良版的,口味比較輕,您也得少吃。”
許爺爺眉開眼笑地接過去:“那不行,這是絮絮孝敬我的,你管不着。”
柳望雪接收到許青松的眼神,立即勸道:“爺爺,還是健康更重要,等您身體各項指標都徹底穩定了,您想吃,我和青松再給您買。”
“哎,好好!”許爺爺答應得特別痛快,把糕點又還給許青松了,“幫我放好啊,我明天再吃。”
許奶奶催他:“行了,趕緊吃飯吧。”
“好,吃飯吃飯!”許爺爺重新拿起筷子,並且招呼柳望雪多吃點。
許青松把糕點放回茶几上,坐回來後湊近柳望雪輕聲道:“看到了吧,我爸媽和爺爺奶奶有多喜歡你,你一來,我在家裡的地位立馬就沒了。”
柳望雪給把剝好的蝦尾放他碗裡,笑道:“吃飯吧。”
許青松一臉幸福地把蝦尾吃掉,又湊近她感慨一句:“你剝的確實好吃。”
柳望雪在桌下又輕輕踢了他一下,讓他注意舉止。
這一頓飯,讓柳望雪在照片上看到的、從許青松口中聽到的“家人”,都有了更加具象化的鮮活之感。
柳望雪也是在這一刻終於弄清楚,爲什麼許青松身上會有一種讓人莫名安心的魔力。
柳望雪覺得自己有點詞窮,形容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清貴儒雅的書卷氣和平淡尋常的煙火氣在這個家庭裡和諧地交織相融,擰出一股溫暖安寧的繩,把每個人都緊緊地連在一起,讓愛意流動、傳遞。
柳望雪覺得在這一點上,她和許青松是相似的,家,是他們永遠的避風港,無論走多遠飛多高,這裡永遠都是想回便隨時能回的地方,更是他們在面對生活中的挫折時取之不盡的力量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