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深處,並非低階修士歷練之處,煉氣期小修士,甚至許多剛剛進階築基的修士,大多都只在靠近城池的荒地獵獸。
越往大荒中間走,土靈氣越是濃郁,妖獸的修爲自然也就越高。
何淼淼在空中飛行時速度不快,如今到達的地點,正是二階妖獸與三階妖**匯之處,附近修爲最低的妖獸都是二階初期,二筒他們根本不該出現在此地。
二筒聽她問起隊友,滿臉都是羞愧之色。
“他們...他們隕落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着他們往大荒走的!”
何淼淼聞言眉頭輕皺,沉默不語。
通玄洞天的低階修士,外出歷練時往往是五至七人一隊,結下連心陣以防意外。
這麼多年來,大家行事小心,關係又緊密,每每出事都能及時解救,從未在外隕落過一人。
沒想到九尾令解除,沒有了塗山氏這麼大的威脅,反倒還出了事。這三人神色悲痛,卻又夾雜着幾分憤恨,看起來不像是尋常意外。
柳小依見她皺眉,以爲她會責怪二筒,趕緊忍淚開了口:“淼淼前輩,不是二筒的錯!”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何淼淼心中有些悶,嘆了口氣才讓語氣不那麼嚴肅。
生死之事本無常,這她也知曉。
但洞天中的小修士們,都是她和好友們悉心教大的,看着他們長大,看着他們變強。乍聽說隕落了幾個,心中自是不好受。
她自然不是怨怪二筒,他的實力在煉氣期中算是強,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她都不敢保證不出差錯,哪裡能要求一個煉氣期的孩子。
見何淼淼沒有責罵之意,柳小依默默鬆了口氣。
“我們一行七人數月前就出來了,本打算在皎月城附近的荒地獵完獸再返回,結果剛剛進入不久,就遇上了一個獵獸小隊,那領隊是煉氣圓滿,與我們守上了同一羣金線蛇。”
金線蛇毒性烈,牙尖鱗硬,能賣上不少靈石,對於獵獸小隊來說,自是不可能輕易放過。
“他們那邊七人,我們也是七人,久久相持不下。結果金線蛇被驚動,蛇王蛇後帶着羣蛇,朝大荒深處逃命去了。那七人立馬追了上去,我們這邊因二筒勸止,並不曾立刻追上。”
說到此處,柳小依有些欲言又止,狠咬了咬脣才接着道:
“是吳心...她久久不曾進階圓滿,心中焦急。又認定了生死間搏鬥可能是契機,竟趁我們不備衝上前去!”
何淼淼忍不住嘆息,生死之斗的確可能是契機,可另一種可能同樣佔了五成,那就是殞命。
柳小依也跟着嘆氣,稚嫩的臉上還有幾分餘怒未消,顯然是衝着吳心去的。
“我們餘下六人,第一反應就是跟上去!她見我們跟來,反倒有些氣定神閒轉頭笑了笑!像是吃定我們就會跟上一般!”
“前面的小隊追得金線蛇羣瘋狂逃竄,吳心死死跟着,我們也不敢停步。結果誰知,途中竟忽地鑽出無數千足蜈蚣,還有各類能夠入地的妖蟲,像是一場小型獸潮!”
柳小依似是想到了駭人的場面,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一旁的二筒、羅遇更是臉色慘白,眼中滿是驚悚。
既是蟲潮,何淼淼自然也能想象得出,隕落的四人有那麼悽慘,二筒他們能夠逃過一劫,恐怕已是天道眷顧了。
只是那名叫吳心的小女修,實在令人失望,且罪孽深重,一死都難洗脫。
她無非是認定隊友會追來,吃準了通玄洞天的規矩,不會允許大家輕易放棄任何一名隊友。
她想去經歷生死之鬥,卻更想活着。那些毫無遲疑追上前去的隊友,不過是她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哪怕她戰敗,也不會在此隕落。
只可惜算計得再精明,總是敵不過意外二字。
吳心如此心思,死了倒也罷,只可惜了另外三個小修士,赤誠之心被辜負,死得更是冤枉。
而令何淼淼心寒的是,通玄洞天安穩了不到兩年,就已經有人生出小心思,開始算計起自己人來。
此事看似只是吳心因私利而利用隊友,但說不準哪日就會有人,因更大的利益,出賣整個洞天。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若這樣的苗頭不早早掐死,遲早會生出大事端!
看着連靈力都忘了恢復,滿眼血絲、臉色蒼白的三人,何淼淼放緩語氣安慰道:“事已如此,憤恨後悔都是徒增煩惱。靜心恢復吧,我送你們離開。”
何淼淼調轉了方向,隱匿起來朝皎月城飛去。
三人這才坐到一旁,各自服下了丹藥,煉化療傷,恢復靈力。
一望無垠的夜空,掛着皎潔彎月,柔光灑在舟上,讓人望不透遠處的黑暗。
何淼淼站在舟頭,祭出一張傳訊符刻下數語,檢查一番後揮手激發,符籙瞬間化作靈光朝通玄洞天而去。
共患難易,同享福難。
有時候,人安穩得久了,會忘了自己經歷的磨難,更忘了是誰陪伴着一同掙扎出來的。
塗山氏停止了追殺,外部的威脅消失不見,內裡的小爭小鬥,就要漸漸顯露出來了。
何淼淼見識過門派弟子,爲了一瓶丹藥、一句長輩的勉勵,能夠做出多麼殘酷的事來。也見識過散修聚集後,爲了蠅頭小利,打得頭破血流,六親不認。
連家族與師徒,都難免出現嫌隙,更不必說通玄洞天中,都是來歷、經歷、心性截然不同的修士。
二筒小隊發生的事,點醒了何淼淼。這也許只是個開頭,但也許,已經是通玄洞天低階修士的縮影。
她從未強行要求青琅修士必須聚集在一起,當初在危難之際尋回他們,都已說得清清楚楚,無論是誰,若不願留下,隨時都可發下心魔誓後自行離開。
現在,她依舊如此認爲。
衛長樂見慣人心,只要得到提醒,定會肅整洞天。
那些有小心思的人,該敲打的敲打,該趕走的趕走,絕不能留下任何禍端。
何淼淼刻意加快了速度,在太陽高升的正午之時,到達了皎月城外。
到達此地已不再危險,與何淼淼道謝告別後,三人才轉身朝城中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