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他忽然一笑,滿是傷痕 二更
祝臣舟已經許久不喜歡這樣熱鬧的氛圍,他喜歡獨處,在沈箏離開這段時間,他習慣將自己關閉起來,而不是活在燈光下喧譁中。
他忍耐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他起身告辭,薛竹文還興致勃勃的飲着酒,他聽到祝臣舟要走,臉上自然閃過一絲不悅,“祝總現在走豈不是掃興。”
“實在沒有辦法,巨文公事頗多,我不敢怠慢,如今商場格局多變,一夜間有多少家崛起就有多少家隕落,我很擔心巨文會因我的疏忽淪爲別人戰火下的犧牲品。”
薛竹文叼着煙哈哈大笑,他笑得格外開心,似乎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他笑了很久才停下,但脣角的笑紋仍舊揮之不去,“祝總可真有意思,是在逗我嗎。”
祝臣舟無奈笑了笑,“薛總怎樣認爲,就是怎樣吧。”
薛竹文見他似乎去意已決,很多事也不急於一時片刻,就算要刮狂風,也總要醞釀到陰天才行,平白無故的刮,有些不仁不義,他對祝臣舟舉了舉杯子,後者立刻也舉起,兩人在空中象徵性碰了下,薛竹文笑說,“想來我們如此和諧共處的機會也不多了。”
祝臣舟說,“一次比一次少。”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約我和祝總一輩子也當不了知己,纔會連三杯酒都喝不到。”
祝臣舟垂眸盯着最後一點覆蓋杯底的暗紅色液體,“誰讓你我都是道上人,爲了欲.望極盡瘋狂。世人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白道和黑道永遠不是一樣的定律,我們活在其中,不能制定,不能更改,只能接受。”
祝臣舟說完這句話便撂下杯子離開,七豔窩在沙發裡,她指尖夾着的酒杯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她有些失魂盯着那扇吞沒了祝臣舟身影的大門,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包房內音樂仍在緩慢溢出,唱過一曲的妙齡女郎朝薛竹文走去,她非常自然倒在他懷裡,聲音發嗲問他唱得好不好,薛竹文摟住女孩的腰,在她脣角吻了一下,“你摸摸。”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貼住,女孩眨眨眼有些天真問摸什麼,薛竹文笑着咬住她鼻尖,“摸摸看骨頭是不是酥了。”
女孩嬌笑着拍打他胸口,“文哥好壞。”
七豔忽然在這陣笑聲中將酒杯放下,茶几清脆的一聲響將醉生夢死的薛竹文驚醒,他從懷中女人頭髮內擡起臉,看了一眼七豔,後者笑了笑說,“文哥先玩兒,我去洗手間。”
薛竹文笑眯眯,“喝多了嗎,要去吐?”
七豔撩着長髮露了露白淨整齊的糯米牙,“什麼都瞞不過文哥慧眼,我還以爲自己掩藏挺好呢。”
薛竹文擺擺手,示意她出去,七豔走出包間立刻朝電梯的方向衝去,她穿着高跟鞋和短裙,行動非常不便,更不要說大跨步奔跑,她趕到電梯發現上面顯示的數字已經到了一層,她有些懊惱砸了砸門,她剛準備轉身回去,忽然被隱藏在右側角落燈光盲區的一抹黑影驚住,她扶着胸口低呼了一聲,睜大眼睛去辨認,男人脖頸以上埋在昏暗之中,整個身體傾斜倚住電梯牆壁,看上去不羈而冷酷,她一眼認出他腰間琥珀鈕釦的皮帶,這樣品味而奢華的男人,除了他海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她這一刻的感覺,大約是失而復得,是喜不自勝。
“祝總沒有走嗎,我還以爲已經來不及。”
祝臣舟聲音無比慵懶從黑暗中傳出,“你爲什麼找我。”
七豔一怔,是啊爲什麼,她也不知道,大約每個人都會有這樣一次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經歷,就好像着了魔,被什麼東西附身,根本無法用理智去解釋。
她說不出話,祝臣舟將插在口袋內的手抽出,他掌心捏着一支橘紅色口紅,顯然已經用過多次,他半張臉籠罩在走廊微醺的燈光下,他似笑非笑打量了片刻,“這是你塞進我口袋裡的。”
七豔咬着嘴脣點點頭,她後背全是冷汗,這個男人氣場太強大,眼神太凌厲,分明是笑着的,可怎麼每個字都像針扎一樣。
風塵裡的女人大約都想要征服,可她征服了那麼多男人,怎麼到祝臣舟這裡,就像個啞巴一樣,所有手段和套路都粉碎得徹徹底底。
祝臣舟意味深長哦了一聲,“什麼意思,賣給我?”
七豔立刻否認,她因爲急於回答在空氣中撞上了他的目光,她身體一顫,好像過了巨大的電流,她趕緊又低下,她從沒這麼緊張過,尤其在她一向看作獵物的男人面前,她知道怎樣欲擒故縱,怎樣若即若離,怎樣在推杯換盞中保住自己最後的底線不被觸破,可她的小聰明現在全成了泡沫,成了蠢笨。
“我不小心掉在你口袋裡。”
祝臣舟笑着抿了抿脣,“如果是這樣,下次不要再不小心。我很討厭我身上留有女人的東西。”
他說完忽然想起什麼,“也不會有下次了。”
祝臣舟按下電梯,在等待過程中,七豔覺得空氣都窒息了,她急於找個理由留下他,或者邀約下一次見面,可她想不到,大腦完全空白,她越是着急,就越是亂七八糟。
電梯門打開那一霎那,祝臣舟邁進去,他手在1上戳了戳,七豔知道自己再不說話就真的沒機會了,她上前一步扳住要合上的門,“爲什麼沒有下次了?”
祝臣舟蹙了蹙眉,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來自一種非常奢華的品牌,可這個味道他很厭惡,他從前對於女人的一切都不排斥,包括情史豐富,經驗過人,他覺得不過是一場風月戲,早晚都會散場,何必計較太多,從什麼時候起,他竟然變了。
他推翻了從前所有無所謂和很在意,他漸漸遺忘了佔據他全部生命和思想的呂慈,他漸漸疏遠了那些美豔誇張的女人,他討厭濃烈的香味,他討厭五顏六色的波浪捲髮,他討厭那過於火辣的短裙,更討厭那些眼睛裡都是秋波和媚態的女人。
他喜歡清新的髮香,喜歡柔順的黑髮,喜歡素色長裙,還喜歡一張清冷總和他板着較勁的面孔。
這一切都因爲她。
可她再不會回來。
祝臣舟撲哧一聲笑出來,他閉了閉眼睛,怎麼屋裡還會有風沙,把眼睛吹得這麼澀。
七豔看不懂他臉上時而深遠又時而落寞的表情,她又喊了他一聲,而這一聲讓祝臣舟清醒過來,他滿是平靜伸手,將七豔扒在門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他一邊動作一邊說,“你想知道爲什麼嗎。”
七豔迫不及待的點頭,祝臣舟盯着她紅豔的脣,“因爲我從你眼睛裡看到不該有的東西。”
七豔一愣,她有些結巴問他是什麼,祝臣舟說:“是什麼和我沒關係,這世上的任何女人,都和我沒關係。”
他手指在自己心臟的位置戳了戳,“我這裡空了,空空蕩蕩。爲了不耽誤你,我不會再光顧。”
七豔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什麼時候脫離了對兩扇門的桎梏,她只是沉浸在他那句話中失神,她反覆咀嚼心怎麼會空空蕩蕩,爲什麼會這樣,等她明白過來,發現電梯門早已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