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本就是賭注
蘇姐不知道什麼因爲緣故喝多了,她趴在我肩膀上罵着以前一個男人,我聽出來是她第二任金主,差不多是蘇姐唯一愛過的男人,後來讓崔婕搶了。
我那天在酒店問過崔婕,你爲什麼要搶,我不相信你是因爲愛情,因爲崔婕雖然很張狂,但她本身比大部分這個圈子內的情/婦都要理智,近乎絕情那種理智。
她不會和金主談感情,只談金錢物質。其實女人很容易被感動,從而把能給的都給出去,但是有些身份不可以,因爲當你的欲/望被愛情左右,你會變得不再理智,而不理智的人往往都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崔婕說在搶是一種手段,有很多時候你能遇到的並不是你想要的,那麼怎樣讓自己過得不委屈,就要去搶別人的,這世上沒有誰真的與世無爭,否則都出家了,還活在紅塵俗世裡幹什麼,爭搶是一種讓自己所有更豐富的方式,你也許會說搶來的不是自己的,但既然你能搶走那麼顯然他也不是上家的,所以就看誰搶得過誰。愛情最終鹿死誰手並不重要,因爲人生本身就是一場賭注,虛無縹緲的感情更是如此,夫妻賭一輩子能否白頭,戀人賭是否能開花結果。
我之所以羨慕崔婕活得那樣精彩和壯烈,是因爲她眼中男人和東西並沒有區別,可以利用一切手段賺取。她承認自己的永遠不如別人好,貪婪的女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優質男人都拐到自己牀上,她不會考慮自己能不能和這麼多人周旋,她只在乎她能籠絡的數量,這象徵着在這一行的魅力值,能夠襯托你更高的身價。
其實挺累的。
我覺得情/婦這種職業,比什麼都累。
當一個女人把自己美貌看成負擔和壓力,幻想着可以長存,當她把一個金主看作賜予生命的神,當她的七情六慾都要隱藏和收斂,除了奢華的物質和讓人豔羨的衣食住行,她每天都活在一份劇烈的膽顫心驚中。
我握住蘇姐冰涼的指尖,她的淚滾落在我脖頸處,一點點順着胸口溝壑流下去,我被燙得身體重重一僵,她一邊笑着一邊很放肆的大聲哭出來,我被她突然強悍的爆發力震驚得有些發傻,她在我錯愕的注視下伸出手戳在我嘴脣上,將橘紅色的脣彩塗抹得亂七八糟。
“沈箏,你愛過男人嗎。”
我心裡一涼。
我愛過嗎。也許愛過,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都說愛情是無價的,是堅忍不拔無法摧殘的,它能夠讓那麼多人爲了它失掉生命去殉情,它本身很強大。
但我所聽說的,是愛情狹路相逢了現實,後者是勝出的勇者。
現實才是這個社會裡最強大的東西,它能把一切看似牢不可破的東西擊碎,即使長城又怎樣,它如果建立在海嘯和山洪的位置,一樣會一次次的崩塌。
何況兩顆人心。
愛情的美好在於,它充滿了遺憾和未知,你海誓山盟不如一場狂風暴雨來得更真誠,當打擊與考驗橫亙在彼此之間,能熬過去的太少,可熬不過去的最終也都有了歸宿。誰也不會一生躺入一座孤墳。
所以我期待愛情,每一分愛情我都在期待,但我並不會把它看作我的全部。
蘇姐醉眼朦朧的凝視我,她想從我臉上找到什麼,最終一無所獲,我練就了非常過人的平靜,因爲我是陳靖深的女人,我的毛躁和張狂會讓他厭煩,所以我卸掉了自己很多他不喜歡的東西,我可以在天災**面前都保持一份看不穿的冷靜,就像陳靖深那樣,失態的次數寥寥無幾。
“別用這麼無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男人,我纔不會憐香惜玉。”
我笑了一聲,女人醉了都很有趣,不會像男人那樣醜態百出,骯髒不堪,女人醉了只會傻哭傻笑,把所有苦楚都倒出來,極少埋怨男人,只埋怨自己。
我扶着她幾乎要傾倒的身軀,她擺脫着我朝地面咳嗽了兩聲,吐出來一口有些發紅的唾液,我去拿食物喂到她嘴邊,她沒有吃,而是搖搖晃晃的坐回椅子上,端起酒杯剛要斟,可發現酒瓶早就空了,我們二十二個女人一共點了二十瓶紅酒,十瓶白酒,我基本上沒有喝,但蘇姐一個人就灌下去三分之一,紅白混着喝我看一眼都覺得腦袋疼,這大約是酒桌上最猛的喝法。蘇姐酒量好人所共知,她現在的金主還曾經帶着她去出席過一個商業晚宴,她喝趴下了在場所有男人,商場上的人都是在酒海里摸爬滾打起來的,哪個拎出去都是千杯不醉,可碰上蘇姐一樣會叫苦不迭。
她將瓶子扔到地上,發凝的眼神在餐桌上打量了一個來回,她揪住我的頭髮,“沈箏你去,再讓服務生上一箱紅的。”
我按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掰着她手指讓她鬆開我,“你要喝死嗎?無緣無故哪來的心情不好。你在這個圈子裡混了將近二十年,應該清楚金主最討厭他召幸你的時候你是不省人事的。”
蘇姐打了一個酒嗝,那刺鼻濃烈的味道讓我差點嘔出來,她的眼神定格在不遠處的室內噴泉上,忽然拍了我肩膀一下,笑眯眯指着那裡隱匿在一片燈影之外的高大男人說,“他看你很久了。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