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一節車廂裡本來嬉笑打鬧的嘈雜聲慢慢的沉寂了下來,車裡是一批今年進疆的新兵,一個個都剃着個葫蘆頭型,這是家鄉武裝部在集市找到剃頭匠的手藝,便宜。身上穿着橄欖綠色的作訓服,腳上是軍隊幾十年來不變的黃膠鞋,裡面都套進了配套發的棉襖棉褲,顯得臃腫。
這些新兵其中的兩個甚至還在抹眼淚,其他的也沉默的看着窗外。透過窗戶看去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戈壁,遍佈着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有的石縫中長着不太高的駱駝刺類的荒草,隨着冬季的北風擺動着,還可以看到遠處有幾匹駱駝在啃着那沒有養分的荒草。
難怪這些新兵會心情不好,雖說在家鄉也都不是太富裕的家庭。但是家鄉也算是沿海地區,山山水水的風景也還看的養眼。現在看上去的滿眼都是荒涼枯黃,這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難受,甚至都讓人想起看過前幾年的一部電影:西行囚車。這裡面的大多數都看過那個電影,正是充滿活力,整天的精力沒處用的壯小夥,只要聽說那個村有電影就約起夥伴呼啦啦一羣人就早早的去了。有的追着放電影的連着看附近好幾個村,所以這電影看幾遍下來,一些情節都能記得住。
現在看去窗外的戈壁和電影裡的情節何其相似,在加上離家已經三天了,這三天除了頭一天晚上在中部大省的省會商都轉車時在候車室等了半天外,別的時間都是坐在這四處漏風,靠燒煤加熱車廂暖氣的車廂裡,可能列車員想,反正都是大小夥火力壯,那暖氣片至少還算是有一點溫度,不冰手。到了這個地方,車廂裡的溫度導致說話都是哈着熱氣,不然帶兵幹部也不會在轉車時讓大家都把棉襖棉褲套上,應該是有經驗的了。
一個三人座靠過道的位置上的個新兵正晃着那可笑髮型的腦袋看着大家那表情,臉上露出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說:有那麼難受嗎,還哭,是不是個男人啊!
他叫李贇,剛年滿18歲,高中畢業也快半年了。上了十多年學早就上夠了,腦袋雖說不笨但就是看到課本瞌睡。在家待了這半年,整天就是到處瞎晃悠,也進過廠子幹過一陣子,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篩網的,領導看父母面子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晃到了這徵兵季節,腦袋一發熱,想着這一家上兩輩當過兵,這輩也得接上啊。這就報名體檢政審通過,但是根據武裝部分配方案所在鄉鎮的新兵是去首都附近的萬歲軍。李贇感覺當兵還是離家遠點像個樣,找到一個在武裝部共組的表叔問能不能去個遠點地方,正好表叔負責接待來接兵的部隊幹部,其中就有邊疆的武警。表叔說這事好辦,於是李贇就成了光榮的邊疆武警的一員新兵。
李贇爲啥會那個表情呢,自從定下了會去邊疆武警時,他早就找到舅舅家表哥打聽了。表哥也是曾經當過武警,但他是在家鄉的省會看監獄的那種武警,在他當兵的第三年有機會押解犯人去過邊疆,西行囚車就是以他們爲原型創造的。他跟李贇詳細的說了他所瞭解的邊疆,說哪裡的烤全羊羊肉串手抓飯拉條子甜的膩人的哈密瓜,最主要的還有那肩膀不動晃着脖子的漂亮姑娘。聽的李贇眼睛發亮,充滿了幻想。
李贇剛纔還在回味火車經過上個車站停車時發生的一個可樂情節,坐在對面的一個和李贇身材差不多的新兵,在上個車站停車時打開窗戶,站臺上有當地小姑娘挎着籃子,裡面放着一些煮雞蛋還有當地的蘋果,另一隻手提這個暖瓶,挨個車廂走看着有打開的窗戶就問:買不買雞蛋蘋果還有開水。大多數坐車旅客都會買點的,這個年代雖說兜裡都或多或少的有點錢,但火車上的飯還是有點貴,並且味道也不咋地。坐這種長途火車的旅客也都會從家裡帶些吃的,中間在火車上或者停車時去站臺上買點,大多數都是方便麪火腿腸,有的買個燒雞豬蹄子什麼的,幾個一起的或者通過這幾天旅行聊天認識的鄰座,喝着帶着的白酒,有大方的就買些啤酒,大夥吃着喝着,用自己家鄉的方言聊着,有經常出門的還用那家鄉口音的普通話可以更方便的溝通。
對面那個老鄉新兵名叫孔項東,他是拿了一塊錢跟賣東西的小姑娘買了兩個雞蛋,隴西的姑娘可能是讓西北的風吹的腮幫都是紅的,乍一看都是紅臉蛋。賣東西這姑娘看樣也就十四,五歲,個頭不高,穿的衣服雖說不是很好但是看上去還算乾淨,姑娘走到這個車廂時火車已經就停了一會了,估計也快開了。小姑娘走的急想着多做幾筆生意,鼻尖上都冒汗了,到孔項東這裡火車都已經鳴笛了。
孔項東說:“給我拿兩個雞蛋”攥着一塊錢的手伸出窗外。
這時火車已經在動了,姑娘着急了,趕緊從籃子裡掏出兩個雞蛋遞上去,一邊緊走着跟上火車,孔項東接過雞蛋放在桌子上,但是手裡面的錢還沒給人家。姑娘就急了說道:”快把錢給我“
孔項東就說:”你接着我給你“但是火車一旦起步了是越走越快,小姑娘個小步子也小就有點跟不上火車了,喊道:”你把錢扔下來“
孔項東:”扔下去你接不住就丟了“
小姑娘看着自己是追不上火車了生氣的喊道:”你吃了那雞蛋噎死你“
孔項東笑嘻嘻的說道:“噎死我也吃”。
真是沒心沒肺的年齡啊!
年輕就是心大,隨着火車駛入邊疆境內,那路邊的景色就和口裡(邊疆老百姓管內地叫口裡)都截然不同,鐵路北側就是綿延橫貫邊疆東西的天山山脈,初冬季節山上已經是白雪皚皚,就連路邊上還殘留着上次下雪的痕跡。
大夥看着那遠處的雪山都在激烈的討論着,有的說那雪比家鄉的下的大,有的說那山有多遠,有機會去看看,現在沒有人知道後來那雪山讓大家知道了什麼叫做”望山跑死馬“
李贇心裡在想着”七劍下天山“到底是不是從這座山下來的,他們是住在山上什麼地方嗎?他們怎麼下山呢?是騎着那種楊過養的雕兄飛下山呢?還是就像***那樣划着雪橇滑下山呢?
就這樣,在一羣生瓜蛋子的討論還有想象。離家的第五天伴隨着火車的汽笛聲到了他們的終點邊疆的首府w市
w市在古準噶爾蒙古語中的意思是:”優美的牧場“多麼富有詩境的名字啊
烤全羊葡萄乾還有那美麗的姑娘”我來了!“李贇興奮的在心裡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