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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眯着眼睛陳述完打了個飽嗝。

“半夜經常有鬼叫...”

“山裡真是太恐怖了...”

幾個沒喝多少酒的男人做着誇張的表情七嘴八舌的補充着。

父親沒說一句話,臉上罩着一團陰雲,只是聽他們幾個人在說着自己的鬼事。我站在白熾的燈泡下聽着院子裡那些人將貴故事。

無意間斜眼睨視他們,卻瞅見父親旁邊的空位下面多出一雙腳來,那是女人的腳,穿一雙繡着石榴花的紅鞋,可是沒有身體,就只有雙穿着鞋的腳在父親旁邊的椅子下面空蕩蕩的並着。

天色暗下去,夜晚寒氣開始回升,吹起風,我覺得全身涼颼颼的,我已經被那雙鞋驚呆了,心砰砰直跳,只差沒有從喉嚨裡蹦出來了.

我就那樣呆在原地,瑟瑟發抖着看着地上那雙女人的些,不知所措。

“你們..這裡...鬧鬼呢...鬧鬼呢...是個女鬼...”

那人大抵是喝醉了,說着說着耷拉的腦袋撲通一聲撞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嚕,其餘人見工頭都喝醉了,便加緊吃了幾口肉,抹抹泛油的嘴脣攙扶着他回去了。

這天晚上有了電,全村人都將電燈開着到了深夜也不關掉,整個山旮上空被燈光照耀的一片明亮,沉寂多年的山村開始熱鬧起來了,就連晚上都能聽見有人在路上走動時的說話聲,以前每到天黑,路上幾乎就不會有人走動。

常常有閱歷深的老人說走夜路容易讓鬼附身,而奶奶是全村最有資歷說這話的人,這天晚上柳兒姐隻身一人去了愣子哥家,奶奶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睡覺的時候院子裡的燈還亮着,奶奶說不用熄滅,可以趨趕些吸魂的陰氣。

父親喝了一肚子的酒,膽子壯大的快要從口中溢出來,果然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酒勁發作,父親就蹲在院子的燈光下捏着喉嚨劇烈的嘔吐咳嗽。寒氣將玻璃窗戶罩上了一層白霜,只能看見父親模糊的影子在院子裡走動。

第二天早晨雞叫頭一遍鳴的時候,工程隊的人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來家裡和父親道別。我還在夢鄉留戀往返着,被吵雜的交談聲給吵醒了。

“不多留幾天,緩口氣兒?”

“不了...還留什麼呢...還有兩個重傷呢,怕是再呆下去...會更嚴重的...”

“沒什麼事的,過些天就好了”

“說實話..這山村自打我第一腳踏進就覺得哪裡不對,總感覺陰森森的,好象有雙眼睛在哪裡注視着我們,怪可怕的...,還有..那半夜女人的哭泣聲...”

工頭聳聳肩雙手插在袖筒裡抖擻的說道。

父親不願談及這些話題,那人便尷尬的笑笑,早飯沒吃就告辭離去了,浩浩蕩蕩的一羣人下了南山坡。

那些人走後村子裡開始變的平靜起來,我再也沒有在夜晚睡覺時聽見鬼叫聲了,也許是因爲有了電燈,房間裡也不如以前那麼昏暗容易讓人眼花繚亂了,我有時候就會懷疑自己曾經那些親眼所見的恐怖臉面是自己所產生的幻覺。

年關越來越近,村子裡殺豬的嚎叫聲此起彼伏。老天爺似乎不爭氣,眼看年關將至,天氣卻越來越暖,沒有下雪的跡象,長言道:‘瑞雪照豐年”,這樣陽光明媚的天氣讓一些老人開始擔憂,坐在門前的石頭上曬着太陽,吧嗒吸着煙鍋擔憂起來年的莊稼,怕沒有好的收成了。

柳兒姐和奶奶忙着蒸過年的饅頭,豬肉已經做了一大罐子。

奶奶雖然年事已高,但蒸起饅頭來卻一點也不含糊,兩隻手捏着兩團面在案板上麻利的揉搓,不一會就攛成圓形了。

柳兒姐的額頭微微浸出幾滴晶瑩的汗液,在陽光下顯得亮晶晶的,順滑的一頭秀髮整齊的紮在腦後,像只馬尾巴,隨着身子擺動用力一躍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