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國公府用來招待客人的院子,古道婆在進來是略略瞄過一眼,院子雖小,景緻卻錯落有致,花木扶疏。
如今這間屋子的陳設,一水的紅木傢俱,連桌子腿上都包了銅。那邊几案上擺着的梅瓶,光澤柔潤一看就價值不菲。牀上的寢具是上好的絲緞,用銀線繡着鶯草花樣,這等面料她連見都沒見過,更別提使用。
在州城,她只在大戶人家裡面見過這樣的房間,只有身份尊貴的夫人也配使用。然而在這裡,卻只是用來招待臨時的客人。
古道婆看了看窗外,確認無人後才躺到牀上,放鬆四肢,用臉頰感受着絲緞傳來的細滑觸感,無比的愜意。
此刻,她的心中是得意的。她沒想到堂堂國公夫人,也如那鄉野村婦一般好騙。不過是區區雕蟲小技,就博得了她的信任,讓她準備的大招還沒來得及展示。
一抹笑意爬上她的面頰。她在來之前,特意將忠國公府上的事情打聽得清清楚楚,包括那多年前的那些陳年舊事。
忠國公府怎麼在這個時間找她進府,不久前不是剛迎娶了庶子媳婦嗎?略略一想,就猜到陳氏對這位新娶媳婦的不滿,請她來定然是特意要對付她。
她自有她的消息渠道,這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也因此,才能震懾到陳氏。其實她並不知道徐婉真是何時醒來的,她的消息還沒有靈通到這等地步,只知道成親第二日徐婉真就在百草味露了面。
只不過,這難不倒她,在言語上略施小計,再察言觀色即可。
“立刻甦醒”的這個“立刻”,用的頗爲講究,當夜醒來是立刻,次日醒來也是立刻,端看聽的人怎麼想。
得意過後,她又有些懊惱。兩千兩白銀啊,國公夫人連眼都沒眨一下就答應她了,早知道該多要一些。不過也無妨,只要對方入了轂,她多的是法子讓她再吐出銀子來。
將那五百兩銀票拿出來看了又看,古道婆心頭歡喜的不行。這一趟她可算是來對了,在州城她若是運氣好,要辛苦大半年才能掙到五百兩,哪裡像眼下這般輕輕鬆鬆!
她在心頭打定了主意,這單做完,就不回去了,好好撈上幾筆就回家享福去。京城這麼大,有錢的夫人多的是。
……
青蘿從院子外回來,她剛纔聽說一件事,讓她內心有些惶惶。擡頭看了一下院門上方懸掛的黑底鎏金牌匾,上面剛勁有力的“致遠居”三個大字給了她安定的力量。
這個牌匾是昨日才做好了掛上去的,二公子的字寫得真好,讓人看了就很安心。青蘿心裡這樣想着,進了院子。
迎面來了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青蘿向她問清楚了二少夫人的去向,朝琴房而去。
徐婉真剛剛彈完一曲,寄情於音樂之間,讓她忘我。琴音嫋嫋,在房內久久不散。
桑梓一擡眼,看見青蘿在門口,用眼神詢問她:“有事嗎?”青蘿點點頭。
“二少夫人,青蘿來了,許是有事要稟。”
“那今日就到這裡。”徐婉真站起身,由桑梓服侍着給淨了手,再塗上香膏,讓青蘿進來。
青蘿屈膝施禮:“二少夫人,婢子在外面聽到一件怪事,心頭覺得不安。”
“你且說來。”
“何媽媽不知道打哪裡請了個道婆回府,午後纔去見過夫人,已經留下府裡住下了。說是,要除什麼邪祟。好端端的,我們府裡哪來什麼邪祟?”
徐婉真聽了,卻不覺得意外。
陳氏這是強行塞人不行,開始迷信起這等江湖騙子了。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手段,但她見過神秘青年,纔不信這種人真有什麼法力在身,不過是會些障眼法,以此騙錢而已。
不過,小心些總是好的。
“桑梓,請鄭嬤嬤來一趟。這件事情我心頭有數了,青蘿做得很好,下個月賞雙份月例,在我們院子裡,不要議論此事。”
徐婉真鎮定的神情讓青蘿安心不少,謝了賞退下。
盞茶功夫,鄭嬤嬤便來到徐婉真面前:“二少夫人,您找我?”
“青蘿聽來的消息,陳氏請來一個道婆,據我估計,應該是衝着我來的。”
鄭嬤嬤沉吟片刻,道:“二少夫人不可小覷了這些道婆。老身略知一二,她們雖然不通什麼道法,但大多都懂得些巫咒之術,並以此爲生,專門在後宅中攪合騙錢。”
鄭嬤嬤的話讓徐婉真心頭一凜,這與她之前的判斷很有些差距。幸好有鄭嬤嬤在身邊提點,否則她着了道怕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既然如此,就要將此事重視起來,徐婉真問道:“嬤嬤可知,巫咒之術,可有什麼防範的法子?”
“這個老身卻是不知。巫咒被列爲禁術,尤其在宮中,一旦被發現,立刻就是死罪。由此可見,這種法術的可怕之處。不過,若是要施法,必定需要一些觸媒,比如二少夫人的生辰八字,貼身衣物之類。”
徐婉真越聽越心驚,在民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法術?
“那豈不是,看誰不順眼,用巫咒就可以讓誰殞命?”
鄭嬤嬤搖頭:“沒有這麼大的威力,且多對血氣方剛的男子無用。頂多能讓女子產生一些幻覺、或者一段時日陷入昏迷等等,只要時機拿捏的好,就可以達到某些目的。”
“昏迷?”
電光火石之間,徐婉真知道陳氏想要做什麼了。她想要將範芊芊塞進致遠居,被她堅決拒絕後,就想出這個法子,想要將礙眼的自己再次陷入昏迷,她纔好在武正翔身邊安插人手。
只是,自己纔剛剛甦醒不到十日,如果再次昏迷,恐怕所有關心她的人,都會陷入恐慌之中。依武正翔的性格,定會徹查此事。當他發現是陳氏所爲,更是不知道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陳氏自作聰明,可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後果,若是釋放出了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那頭黑暗猛獸,陳氏定然性命不保,就算是武勝,也救不了她。兄弟兩個從此產生了間隙,武正翔或許會朝着黑暗深淵越滑越遠。
越想,徐婉真就越是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