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徐若飛像個猴子似的跑到韓淨身後,開始了躡手躡腳的跟蹤,可沒想到跟蹤了沒有幾步,就聽見韓淨說“:找我什麼事?”
嚇?他竟然發現了?徐若飛吃了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若無其事的說“:是啊,找你當然是有事啦……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韓淨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他,徐若飛忽然覺得韓淨真的好高啊,像一面牆似的,真恐怖!
徐若飛指指天上,說“:我說今晚的月亮很美。”
韓淨微微一笑,說“:今晚沒月亮。”
……
“怎麼?想明天和我一起去縣城是不是?”韓淨忽然覺得看徐若飛吃癟的樣子特別好玩。
啊?他竟然猜到了?徐若飛又吃一驚,卻擺出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來,回答到“:錯!我纔不想和你一起去縣城!”
韓淨奇怪了,就問“:哦?那你找我什麼事?”
徐若飛厚臉皮的說“:我是想去縣城,可我不是想和你一起去。”
韓淨聳聳肩,毫不介意,然後問他:“你去縣城幹什麼?”
徐若飛立刻回答“:廢話!當然是去玩!”
韓淨說“:像你這麼想的人多了,這種‘用集體名義借來的毛驢,幹純屬滿足個人私慾的事,’我纔不會同意。”
徐若飛急了,扯着韓淨的袖子嚷嚷“:你怎麼這麼老古板啊!只是去外面透氣,我再在這裡憋着都快憋死了!”
韓淨轉過身去繼續走,一點動搖的意思的沒有,說“:駁回!”
徐若飛連忙跟上他,開始咒長的抱怨,結果證明韓淨跟佛爺是一種體質,無論你如何申訴,表明了再不答應,你就要服食堂的麪餅自盡,用麪條上吊,被農場的玉米壓死,吃罐頭到撐死……均無效!
看韓淨真的不準備帶他去,徐若飛氣壞了,躺在硬硬的木板牀上翻來翻去,恨不得跳起來把身邊的這塊大木頭拳打腳踢一頓,他一直翻身,韓淨哪裡能睡的着。
終於,韓淨受不了了,轉過身子,正好和也是剛轉過來的徐若飛眼對眼,即使在黑暗中,韓淨也能看見那雙明亮的眼睛正氣憤的瞪着自己。
“……”韓淨想轉過去不理他,可心裡卻軟了,徐若飛好動,又孩子氣,你不讓他去,他這一晚上是肯定睡不好的……
“別翻來翻去的了。”韓淨說。
徐若飛哼了一聲“:我願意翻,你還管着了?”說完,還故意動動,絕對是爲了氣他。
韓淨嘆了口氣,伸手把被子給徐若飛蓋嚴實,平靜的說“:明天我帶你去還不行麼?別亂動了,小心着涼。”
徐若飛呆了,隨即就喜笑顏開,美滋滋的說“:我就知道你心眼好!”
韓淨好氣又好笑,心想:你也就是看我心眼好才總作弄我吧!唉,自己真是被這個徐若飛給牽着鼻子走了,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錯……
第二天,徐若飛興奮的坐在驢車上,像幾百輩子沒坐過一樣,連對那驢的態度都很熱情。他身邊坐着韓淨,小王在前面趕驢,他們臨走的時候,胖子還不斷的囑咐徐若飛去郵局看看,有沒有他家裡人給他寄的罐頭。
徐若飛不老實,一路上他還不忘再高歌一首革命金曲,可謂是震三江而撼五嶽,翻江倒海,氣勢如虹。
韓淨受不了的說“:又不是開飯,你唱什麼啊?”
徐若飛心情正好,只是瞪他一眼,說“:你咋這麼沒有集體榮譽感,我這叫把生產隊的精神帶到黑龍江的山山水水中去。”
韓淨心想,黑龍江的人民們,你們的山山水水算是被污染了。
到了縣城,韓淨先去買了鹽,然後又去買花椒之類的東西,徐若飛在街上亂轉,特舒服,後來看見有賣布的商店,就擡腳進去轉轉。
韓淨買了一堆東西,除了生產隊用的,還有老鄉託他買的,好不容易買齊了,大包小裹的往驢車上搬。
小王撫摸着那頭雙眼皮的毛驢,傷心的說“:兄弟啊!你我本是想來玩的,卻忘記了咱無產階級的特徵就是熱愛勞動……”
韓淨說“:你少嘮叨了,快把那堆蔥搬上來!”
小王只好去搬蔥,嘴裡唸叨着:砸碎萬惡舊世界,工人階級有力量,我是民兵叫小王,進了縣城來搬蔥……
韓淨拍他腦袋一下,說“:你還會打油詩呢!”
這一拍,小王覺悟了,激動的說“:徐若飛!徐若飛呢!”
韓淨四周一看,哪裡有徐若飛的影子!心裡一下子就急了,他對小王說“:你在這兒把東西搬完,哪兒也不許去!我去找他!”
小王呆了,看着韓淨遠去的背影,還有那一大堆等着自己去搬的東西,哀叫“:什麼?東西全都我來搬!媽呀!”
韓淨急得到處尋找人,這徐若飛到底跑哪裡去了?
其實,徐若飛是一個快二十歲的小夥子,本來是不用擔心的,可偏偏他生得那樣美!韓淨的閱歷豐富,知道像這樣孩子很可能會被壞人給佔了便宜,他自己十幾歲的時候就曾經碰上過這樣的流氓,要不是他打架厲害,力氣很大,早就被人欺負了……
韓淨腦子裡亂亂的,一想到有人去碰徐若飛,他心裡就有一股無法形容的爆怒之氣源源不斷的涌上來,氣的手指都發青了。
轉了好幾圈,在韓淨急的嗓子都要冒煙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在說“:都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唉,現在回想起來,我竟然七手八腳光着屁股奔跑了十九年!”
……
徐若飛!你這個小混蛋!韓淨咬牙切齒,旋風一樣的衝進賣布的商店,把那個坐在一堆人之中瞎侃的傢伙揪着耳朵給拉了出來。
“痛!痛!痛!你鬆手!”徐若飛哇哇大叫。
韓淨放了手,就衝他吼“:你跑到這兒幹什麼!我快被你氣死了!”
徐若飛看着氣勢洶洶的韓淨,覺得韓淨真是好恐怖啊,像只大老虎……
“我……只是無聊啊,聽人家說有的確良布,就進來看看。”徐若飛完全不明白一向老成沉默的韓淨怎麼會突然這麼瘋狂。
韓淨直勾勾的盯着徐若飛的臉,看的徐若飛心裡發毛“:喂!你看什麼啊?我臉上有東西嗎?”
韓淨不吭聲,好久一會兒,才低低的問“:你有沒有碰上壞人?”
徐若飛一愣,問“:什麼壞人?小偷?啊哈!我窮成這樣還會有人偷我?”說完看看自己破破爛爛的軍衣,補丁加補丁的布鞋,還有那頂穿了兩個洞的帽子,心想:哪個偷兒來偷本才子,他肯定是個癡呆!
韓淨一聽就知道他根本就什麼都不懂,不過看來他也沒受人欺負,心裡一下子安靜下來了,他索性也不和徐若飛多說什麼,只是沉着臉吼“:叫你來不是讓你來亂逛的,不幹活你就別回去了!”
徐若飛莫名其妙的捱了頓罵,又被韓淨揪耳朵,心裡不舒服,一聽他這樣說,頓時來氣,反駁到:“是你說我力氣小,不讓我搬東西的,現在衝我吼什麼!”
韓淨冷冷的說“:我看你閒着就不順眼,改變主意了,讓你回去搬東西!”
“你!”徐若飛氣得說不出話來,這韓淨一直對他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轉了性子?真是懶得理他這怪人!
徐若飛跟着韓淨回去,小王一見他倆頓時喜笑顏開,開口就是“:啊!同志們!歡迎來到井岡山!我和信仰共產主義的毛驢都等你們好久了。”
誰知到韓淨和徐若飛誰也不答話,兩個人的臉都是臭臭的。然後三個人開始搬東西,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把所有的東西全弄妥了,把徐若飛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韓淨坐上驢車,跟小王說“:回去吧!”,徐若飛卻出來打岔“:別!別!我還要辦一件事!”
韓淨撇了他一眼,板上釘釘的說“:不許去!”
“你!”徐若飛真想和他吵,卻還是忍了忍說到“:你別這麼不講理!我是要去郵局看看有沒有胖子的包裹。”
韓淨把徐若飛拽到車上,對小王說“:小王同志,看好這個政治嫌疑犯,不要讓他跑了,無論什麼理由,上廁所也不行!”
小王激動的敬禮,一本正經的說“:是!保證完成任務!”
韓淨下了驢車,朝郵局那個方向走去。
這邊的徐若飛生着悶氣,每三秒鐘對小王提出一個要求,“報告看守!我要小解!”
“不許!”
“報告看守!我要喝水!”
“不許!”
“報告看守!我想和那邊的大姑娘說句話!”
“不許!”
“報告看守!我想去跟那邊的大爺拜個把子”
“不許!”
……
“報告看守!我……”
小王同志已經暈了,他說“:徐若飛啊,我的小祖宗,我求求您放過我吧,共產主義是講究人人平等的,您千萬別拿看守不當人看啊!”
韓淨終於回來了,看徐若飛老老實實的坐在車上,笑着拍拍小王的肩,說“:幹得漂亮!”
小王哭喪着臉說“:首長,下次請您務必給我安排個別的任務,流血流淚都不要緊,就是千萬別讓我看管政治嫌疑犯!”
回去的路上徐若飛沒唱歌,韓淨一直在閉目養神,只有小王和他的驢在不停的交談着。
快到農墾場的時候,徐若飛推了韓淨一下,問他“:胖子的包裹呢?”
韓淨睜開眼,搖了搖頭,說“:沒有。”
徐若飛咬了咬嘴脣,對他說“:那待會兒見了胖子,你別告訴他,就說忙,沒顧得上去。”
韓淨想問他爲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