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去把那些周圍考生都帶過來。”禮部尚書上官礱吩咐,這些上位者已經自己推理出了事件的始末了,還是那句話,在這些掌握大權的人眼裡,世界上並不是只有證據,只要認定了即便是沒有一點證據,那也是在心裡定了罪的。
上官礱招呼所有人坐下,看了眼範明和福元,不管怎麼說範明是禮部的人,在他這裡必定是沒有前途的,得看有人會不會及時把他撈出去。
該來的人都來齊了,上官礱就在這裡,請包御史同他一起審這個案子,由在場的所有官員大儒作見證者。
“下官哪裡有這個能耐,還是得有勞上官大人。”包御史拒絕了,這裡是由上官礱主持的場所,何況他身爲禮部尚書,是這裡官位最高的。
“那我就大着臉來了,諸位大人大師都看着,有什麼不妥的,還請指出來,我這也算是照本宣科。”
“上官大人客氣了。”
“大人太自謙了。”能夠被皇帝欽點主持這個,至少證明皇帝是真的信任他的,這樣的官員只要自己不作死,榮歸是肯定的。
“你們幾人都是這次南院的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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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面前穿着學子衣服的人都低頭稱是,這裡是批閱卷子的地方,他們已經見到後面有一大疊試卷了,那就是他們的希望。
“本官接到密報,這次考間爲南院零零玖與零零捌的有兩個學子涉嫌抄襲,是負責東院巡查的範明大人傳遞的源本,你們的考間都是在周圍的,可曾發現異樣?”
“冤枉啊,大人。”柳生久和田時力不約而同,大呼冤枉。
“大人,學生的考間就在他們的對面,只是有見到夜間和次日天還矇矇亮的時候,範明大人都曾進入過這兩間考間。”
“本大人進去過不少房間提醒他們睡覺和起牀。”範明盯着這個說話的學子,他也是明白了,這次要是落下去了,皇帝必然極爲生氣的,丟了官位都是輕的。
這次不僅僅是範明的機會,也是這些學子最大的機會,這裡的人都是極負盛名的大儒,有些是從大儒到了大官,都是一句話,就能改變他們人生的人。
這種時候,一個即將落山的人的威脅,自然比不上自己的前程。
“下官還見到晚上那兩間考間裡面的人一直沒有歇息,燈火很亮,夜間挑燈答題,卻在第二日範明大人走後不久傳出了小小的鼾聲。”
“不錯,確實下官第二次巡查時他們在睡覺。”這是巡查南院的胡大人,他是從家裡面趕過來的,原本今日他是請了假給父親過壽的。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除了試卷拿來打稿子的紙,本官看了,還真是委屈這兩位學子了,還得辛辛苦苦地壓抑自己的文采。”
上官礱把這些遞給包御史,這次還真是多虧了清理的人是一個喜歡文章的,原本這些東西存放三日就會被銷燬的,他偷偷存下來了六七份本應該銷燬的。
這柳生久與田時力的文章就在這裡面。
這裡面有清清楚楚的兩人的六篇文章,一人三篇,極爲相似的是一篇比較短,應該是半天左右寫出來的,水平一般,在這些大儒眼裡算不得什麼。
還有一篇是絕對的經典之作,整篇文章,無論是立意用詞,還是內容排版,都是絕對的經典,不比這裡批閱卷子的有些人弱。
這水平同第一篇文章差距還真不是一點大。
第三篇文章就和他們交上來的試卷上面的內容一模一樣了,這應該就是原來寫的,試卷只是抄錄這上面的,這在科舉考試中很正常。
這文章比第二行篇要弱一些,但只是換了一種說法而已,裡面所表達的意思沒變,在這裡的都是大人物,一眼就看出來,這樣的答案最是對皇帝楚琛的心意,他行事就是這些風格。
“你們的水平原來還分時間的。”這是一位非常堅持儒家文化的大儒,最討厭有人這樣子玷污文化了,簡直不配讀書寫文章。
這麼嚴重的話,反而所有人都點頭,表示附和,說得好。
柳生久同田時力低垂着頭,看不清楚臉上的神情,但看兩人的身體都覺得是烏雲罩頂的樣子。
“範明,對這些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上官礱看向範明,這兩個人身上本來也就是舉人的功名,並沒有做官,可範明當官不是一年兩年了,都熬成中年人了。
“大人,下官只是提醒他們,其他的都不知道啊。”
不愧是老油條,範明纔不會認爲輕易認罪,他幾十年的努力,不能就這樣白費了。
“哼。”包御史冷哼,他脾氣耿直,換一個詞語來說就是火爆。
“大人,查出來了,範明大人帶了五個人進考場,但其中有一個人一直在他的房間裡面,在發了考卷之後,他也立刻回去過一次房間。”
“不知道是什麼小廝,竟然讓範明大人一直留在房間裡面。”有人詢問,明顯不懷好意。
範明皺了皺眉,才道:“那是家裡面書房伺候的,一向是貼身伺候的,他在爲我的一副新畫做準備工作。”
旁邊有人不厚道地笑了,有很多男人都是以青樓女子這種人的青睞爲榮的。
範明看起來,口味還要重一些,而且還離不開了。
範明漲紅了臉,也不好反駁,他纔沒有那方面的愛好,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種事只有越解釋越抹黑的。
“福元大人,似乎這兩篇文章特別入你的眼。”
上官礱並沒有忘記還有一個福元在這裡,這兩篇文章都是福元推薦的。
“這兩篇文章寫得很好,下官覺得應該會入聖上的眼,是下官看的文章裡面最好的,故此推薦。”
福元站出來行禮,他自己覺得把自己把自己摘出去不成問題,事前他已經想清楚了。
“你們原本也是高官,何苦來哉。”
上官礱搖了搖頭,這句話不僅僅是對他們說的,還有其他人。
這些都是何必,爲了這一個還沒兌現的話,害了自己的現在。
董府。
董青禾接到消息,現在範明他們和柳生久兩人都已經被看起來了,考場的人也都被找來,根據印象有人在描摹畫像。
上官礱重新出了題,柳生久和田時力的答題水平根本及不上表現出來的,只能算是中等。
這件事皇帝知道後,雷霆震怒,革了範明和福元的職位,還抄了兩人的家,柳生久和田時力也被革了功名,收押十年,遇赦不出。
查出來幫着寫文章的人是多年前的一位進士嚴志,這些年並沒有擔當官職,住在太京城的一處院子。
皇帝下令逮捕的時候人已經跑了,只好下令全國通緝。
少有人知道那是賀家的一位幕僚。
科舉考試就這樣落幕了,兩位朝廷官員落馬,中書省的中書令還悲慼地上書自己請罪過,說是御下不嚴。
三月份,結果張榜公佈,董青禾不用去看也早就知道結果了,王昌考上了,還考得比較好,在第八名,算得上是特別好的了,多虧了周大師的指點。
這一次總共考上了兩百四十八個人,其實應該是兩百五十個人的,柳生久和田時力本來是在的,還是在前三個裡面,結果被革了,皇帝下令不再補齊,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的教訓,皇家絕對不會爲了面子敷衍輕饒。
“還算是可以。”
董青度看了今年的學子,他記得有些人確實是驚豔的。
笑了笑,董青禾的水平這裡面隨便一個學子都要比他好,自然是沒有評價的餘地的。
“對了,聽說周爺爺明日設宴慶賀考試結束。”
“嗯,你想去?”董青度疑惑,那裡的都是男人,她去做什麼。
“我聽說周月姨的夫君來了。”
“嗯。”董青度點頭,是有這麼一回事。
“秋葦這兩天心情不是很好,她畫畫也算是一絕了,不如你請那位姨夫來董府坐坐,指點一下。”
“好啊,就這兩天我請他過來,過了這段時間不知道他又跑到哪裡去了。”
“那他怎麼來太京城了?”
“這次參加科舉考試的人裡面有一個是他的侄子,他姐姐特意拜託他帶着來參加科舉考試。”
“目的應該是周大師吧。”董青禾語氣肯定。
“不錯。”
“那怎麼以前沒聽你說。”
“哦,他帶着別人天南海北逛了小半年,一直到科舉考試前兩天別人自己回來了,就在他們自己家別院裡面歇了會兒,上考場了。他自己是前日纔到的,剛好趕上了公佈結果。”
“還真是。”董青禾搖頭,這人還真有趣。
“你別說,別人考了這次的第一名。”
“真的。”董青禾來了興趣:“何子然?”
“對,原本他不是第一名,聖上看了前面幾名的文章後欽點的,不出意外,也就是狀元了。”
都得到了皇帝的欽點,還不能是內定的狀元。
“人怎麼樣?”
新出坑的狀元郎啊,還是年輕人,能不讓人好奇麼,董青禾也是極爲好奇。
“陌上君子人如玉,青崖兄擔得起這樣的誇讚。”
董青度誇讚,這很難得,董青度是什麼人,周大師見到後直接決定收爲關門親傳弟子,有了他,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
並不是一個狂放的人,董青度卻能以布衣之身和上至天子,下到普通的黎民百姓、江湖中人都稱兄道弟,也算得上是一個奇蹟。
除了羅宸,還沒年輕人得過這樣的評價,就連他的親妹子,董青度也是誇她,不錯,治病沒丟藥王谷的臉。
這時候董青禾對何子然的興趣更濃了。
“好了,別讓烏海知道了。”董青度眼睛裡都是笑意,妹妹這樣子讓他這個哥哥很無語好麼。
烏海如果有何子然的家世,當年也會是狀元郎,好像是因爲什麼原因被打壓,成了傳臚公的。
“知道了,我纔不會往他傷口上撒鹽。”董青禾大氣地點頭。
董青度失笑,烏海喜歡逗她,董青禾也不是任由他用言語欺負的。
兩天後,董青度就請了周大師翁婿和何子然來董府。
實在是來請他們赴宴的人太多了,何子然跟着周大師他們來董府避難來了,昨日同董青度暢談一番,何子然也是引爲知己。
周大師來,自然是從董城朔韓珍到董青禾秋葦他們都乖乖地等着。
董城朔在門口等着,董青度去周園接的人。
“周世叔。”董城朔給周大師行禮。
“城朔,好久沒來周園了,可是不願意叫我們老頭子了。”
“哪有的話,這不是日日打發青度來請安麼。”
“哈哈,好了,進去吧。”
“書仁兄。”
“明環兄。”
“書仁兄好久不見,日日處理俗物,還這麼硬朗。”
“那是明環兄太憊懶。”
後面跟着一個年輕人,正是新科進士第一名的何子然:“董世伯。”
“這是新科出來的第一名,何賢侄吧。”
“正是小侄。”
一行人進去,內院門口,韓珍領着董青禾、秋葦、裴念她們等着。
“周世叔。”
韓珍很有禮貌,她剛來太京城的時候周大師見她文采斐然,很是指點了她一番。
“珍丫頭。”
後面的董青禾掩脣笑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韓珍爲珍丫頭。
平日裡韓珍老是板着個臉,語重心長的樣子,這還挺有趣的。
“青禾丫頭,怎麼跑到後面去了,來來,我還以爲你要去周園接我呢,害我白等了好久。”
“周爺爺,是不是兄長不孝順,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不懂規矩,那是你兄長,怎麼能讓你出手。”這麼說,周大師的臉上卻沒有半分不滿。
“這不是打着您的由頭嘛。”
“哈哈哈哈哈。”周圍的人都笑了,尤其是董青度,哭笑不得,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嗯,看來他得找個機會證明一下兄長的地位了。
何子然也滿是笑意,他看得出來,董家同周家是真的沒有絲毫隔閡,這即便是真的一家人也沒有誰會這樣吧。
果然只有這樣的家,才稱得上天下第一世家。
董青禾朝後面看,周大師後面,董城朔旁邊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長相俊朗,風度翩翩,一雙桃花眼彷彿會說話一樣。
後面董青度陪着一個年輕人,面容俊秀,如同陽光下的水墨畫一樣乾淨明亮,溫和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