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林山脈。
董青禾揹着一個藥簍在山裡面左右尋找,時而擡頭看看天上太陽的位置,根據自己的記憶模擬在一張紙上用炭條畫着進山後的路線,時而採旁邊無毒的常見草藥嚐嚐品質,天寶金芝所在的地方必定是草藥品質特別好的。
天寶金芝是舉世難尋的奇珍,即便是藥王谷也只在幾代前尋到過一棵只有成人指頭大小的,這還是在民間無意發現的。
進山前,順安堂的人是給了她一張粗略的圖紙的,草草地勾勒出當地人去過的外圍山脈的場景。
現在她所在的地方已經不是草圖裡面的了,沿着多勾畫了許多。
“這還真是好地方。”
董青禾暗自嘀咕,一路過來,她都能看進眼,特意採摘帶回去的草藥都已經有好些了。
要知道她可是來自藥王谷,能被她看上的,都可以直接上太京城保和堂的藥櫃了。
果然不愧是能長出天寶金芝的地方。
一直到天色陰沉,眼見一處空地,今日夜間便準備在此處歇息。
背的揹簍不輕,裡面裝的東西不少,一日的山路下來,已然有些疲倦。
正好在此地歇息,調息一下,這是大山中,無人打理,周圍都是樹木野草,有這麼幾米見方的裸地還是少見。
偏偏剛擡腿,對面樹林裡面迎面走出來一個人,直奔那塊空地而去。
羅宸。
怎麼會在這裡遇上他,羅家大公子也來尋天寶金芝?
他一個武將出身的少年兵士怎得會跑來找天寶金芝,一般只有藥房或者本地人,極爲了解這方面的人才會來找。
其他的,派人來尋了就已經很重視了。
“是你。”
羅宸率先開口,他認出來了,這段時間,他已經幾次三番遇上這個女人了。
有些人,即便站在人羣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即便是一場大戲,主角再激烈,總有人不會被奪走一絲一毫的光輝。
鬧市中,藥菩薩便是亭亭玉立,已然遮掩不住通身的氣質。
當時,他是見着了那個白衣女子的,畢竟白衣代表帶孝,除了武林中人,普通人家很少有在外面着白衣的。
之後錦安伯府抄家,錦安伯所在的那一條街,雖說不上沉寂,但在繁華的太京城還是很少有人專門去喝茶的。
偏生就遇到她在抄家時在外面剛好喝茶,似乎還一直在打量府裡面,胸有成竹之勢。
後來在保和堂才發現,這個女人居然沒有耳洞,除了喉結,倒是一個活脫脫的玉面小生形象。
“不錯,又遇見了,這位公子。”董青禾微笑道。
“我是否應該稱爲這位姑娘?”羅宸嘴角帶着笑意,感到頗爲有趣,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竟然也能遇到故人。
“公子慧眼。”董青禾也不自覺尷尬,直接承認了。
擡頭望天,羅宸詢問,“姑娘可是要在此地留宿?”
“對,此時天色不早,不如養精蓄銳,明日再去尋寶,山林中多的是毒蛇野獸,摸黑前行實在不是上策。”
董青禾很坦然,沒有半點隱晦。
“此言有理,在下也是相中了這塊地方,本是打算在此地過夜的。”
羅宸沒有因爲董青禾要在此地就含蓄離開,大方爽朗,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
“我們眼光倒是相同。”
這樣的性子恰好是董青禾極爲欣賞的。
目光一轉,這可是羅家唯一的公子,羅大將軍的繼承人,好不容易在這種情況遇上,自然要摸一下底細。
“夜晚山脈中危險太多,不如搭個伴,一起?”
董青禾發出邀請,想起烏海對他的評價,欲瞭解更多,從中可以推測出羅將勢力的一些特色。
“姑娘不介意,在下自是沒有什麼好忸怩的。”羅宸雖說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清楚江湖中不像朝廷世家那麼多規矩。
這也是二者所不容的地方,江湖中人說朝中各大家族死要面子,矯情得厲害,廟堂中人則認爲江湖中人太過猖狂,不懂禮儀。
把藥簍放下,董青禾從裡面拿出乾糧和水,搬過來一塊大石頭,很沒有風度地直接坐下。
手裡拿着食物,眼神卻望着林子發呆。
“這山中已經有野味了,我去看看,順便拾些柴火。”
羅宸很有男子漢的自覺,站起來準備去準備東西,包裹也沒有放下,就背在身上。
“不用撿太多,這附近我能見到。”
後知後覺,董青禾擡頭,現在是秋天,一些樹木都枯了,在山中要撿拾柴火還是挺容易的。
腰帶上掛着的自然不是平日裡一大串裝飾的玉佩,此時掛了四五個大荷包和一把匕首。
從附近撿了乾枯的樹枝和野草,堆了很高,想起來羅宸說是要去打野味。
羅家小將軍這點能力她還是比較相信的,拔出削鐵如泥的匕首,“嗆~”地一聲,閃着寒光的匕首被拿在手裡。
這是明心蘭給她的,是師門傳承下來的寶貝,深海玄鐵練成,極爲鋒利堅韌。
“唰~”地一下,撿起一根合適的樹枝,董青禾開始削旁邊多餘的枝椏,把兩端削尖,中間保持圓的樣子就行。
羅宸回來時拎着野味,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
最讓她驚訝的是居然這野兔和野雞,居然是簡單清洗過的。“那邊有水,我就順路洗了一下。”
羅宸開口解釋,他不是太京城各大世家的公子哥,也是經歷過邊疆的一些疾苦的,跟着士兵還去偷襲過一次大汗國的部隊。
他這是爲了董青禾着想,畢竟是女孩子,生怕她接受不了清理動物內臟。
抽出匕首,把皮和肉分開,扔了野兔和野雞的皮,小心翼翼地把其餘能吃的架到準備好的樹枝上。
另一邊,羅宸已經升好了火,就等着上架子烤了。
兩個人也是藝高人膽大,在林子裡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大的野獸,也不怕被香氣引來。
拿過來藥簍,拿出一個小包裹,裡面全是裝的一些出門在野外的東西,這一次她拿出一個小葫蘆,倒出一些東西在野味上面。
“姑娘看不出倒是常在外面的。”
撇了一眼一地的東西,羅宸出聲,這些東西都是在野外能夠用到的。
她的手法看上去相當正確,還隨身帶有佐料也是少見。
“曾經跟着長輩進山。”董青禾點頭,笑了笑:“此處已經很幸運了,至少還有野味。”
許多地方是沒有食物的,比如冰原或者一些毒性較大的地方,有些東西即便找到了也不能吃。
“只是,姑娘的手法好像有些生疏。”
羅宸沒有客氣,直接指出來,董青禾的手法是正確的,只是確實看得出來很不熟練,有時候還有些手忙腳亂。
撇了撇嘴,董青禾心知自己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以前都是師傅做,她負責吃或者添火,什麼時候自己動手烤過。
烤肉過程中,董青禾又往上面灑了幾次佐料,最後用羅宸打回來的水衝了衝匕首,兩個人分食了野味。
羅宸敢發誓,和他一起吃飯的女人,從來沒有人吃這麼多過眼前的這個人未免太能吃了。
燒着木條取暖,夜色中,摸了摸腰間剛剛董青禾扔過來的小荷包,羅宸閉上了眼,心裡有了更多的想法。
早上的熹光透過樹林映到董青禾的眼睛上,揉了揉眼,非常不樂意地打了一個呵欠。
“姑娘醒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差點腳下一滑,堪堪穩住。
“羅公子,早。”
深吸一口氣,董青禾回頭,擠出一個笑容。大早上的,能否別這麼嚇人。
“昨日在那邊見到一條小溪,姑娘不介意一起去洗把臉?”
羅宸瞧見她的反應心裡暗笑,這還真是一個心大的姑娘。
跟着羅宸去衝了衝臉,就着水囊裡的水吃了乾糧,董青禾準備和某人分道揚鑣,至少在尋找天寶金芝這件事上,兩個人是對手。
“等一下。”
聽到聲音,董青禾回頭,見羅宸絲毫沒有要往別處去的心思,跟在她的後面。
“何事?”
兩人只是萍水相逢,昨夜也只是搭個伴罷了,他們可還是敵人。
抱拳行了一個大禮,鞠躬到底,羅宸擡起俊朗的臉:“不知姑娘可是藥王谷的藥菩薩?”
木訥地點了點頭,董青禾眼珠子一轉,什麼時候她的身份這麼好辨認了,全天下只有藥菩薩這麼一個女人了麼。
“論起對這種奇物的瞭解,在下自是不及姑娘遠矣,有幸遇上,自然不會白白錯過。”
羅宸笑得很燦爛,似一抹朝陽般燦爛養眼,實在不符合平日裡沉默孤傲的氣質。
讓董青禾心中打鼓,總覺得這人不安好心,通常別人提到她藥菩薩的身份,十有八九是有求於她。雖說她不吝於幫助他人,但事情多了很麻煩。
“不如我們結伴而行,在下手中有寄出來的原本信件和軍中兄弟的地圖,加上姑娘的見識,必定會很快尋到天寶金芝。”
這是畫了一個大餅,董青禾偏頭眯眼想了一下,“那尋到之後呢?”
“各憑本事。”
“好。”
董青禾很快答應了,各憑本事麼,她還真不會怕了此人,別的不說,單單她現在拔開某個荷包裡的小瓶子的瓶塞,就能置他於死地。
更何況,雖說平日裡她不輕易與人打鬥,容易導致氣血不穩,但絕對不代表她是好欺負的。
早知道明心蘭夫婦搶她來做徒弟,除了着實喜愛她之外,就是看中了她的武學天賦。
從小就吃各種各樣的靈藥來維持生命,這些東西都是大補,所謂虛不受補,補得太厲害也是要命的。
怎麼辦,只能從小教她練內功,在體內把靈藥的藥力化掉,不能堆積在身體裡,否則只會越堆越多,拖垮身體。
陷入了惡性循環,吃靈藥續命,煉化多餘藥力爲內力保命,武功摧殘了一些經脈傷得更嚴重,就得吃更多的靈藥。
別的不說,至少內力,還真別說,估計羅宸真心不是她的對手。
羅宸很大方地拿出原信,還拿出了進山來巡查山中有沒有私兵的地圖,加上董青禾自己勾勒的地圖,配合昨日的一路走來的情況,兩人找出了一條路線。
順着花了一定時間磨出來的路線走,果然一路過去,一般草藥的品質都有點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