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董青禾起身,輕輕柔柔地行禮,姿態標準,一副病美人的樣子。
主持明弘大師眼看這姑娘嬌嬌弱弱的樣子,倒是一副生面孔,旁邊還擱着帷帽,這是大家小姐的姿態啊。
“女施主這是來拜佛的?”
明弘大師不是沒見過大人物,這樣一個金貴的女孩,一個人出現在圓寒寺還要找他,這也是夠讓人奇怪的,這話也只是託辭。
“不是,我這次來,是聽說了貴寺的一位大師,想來找他幫忙。”
聲音細細的,這完全就是沒出過家門的大家小姐的姿態。
這莫非,是哪傢俬自溜出來的丫頭,看這樣子,非富即貴,只是,怎麼來找和尚。
這要是親戚,他們寺裡沒哪個和尚家裡是有錢的。
但凡有錢的,也不會在圓寒寺出家。
“不知女施主這是要找誰?”
“聽聞,貴寺有一位明空大師,想見一見,還煩勞方丈引薦。”
董青禾有些拘束,臉上還飄出兩朵紅雲。
又是找明空師弟的。
“不知女施主家住何處?”
明弘方丈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我,我住在太京城,太京城董家。”
明弘方丈眉頭跳了跳,“敢問女施主可是董大善人家的掌珠?”
點了點頭,董青禾又行了一個禮:“董家青禾見過方丈大師。”
“不敢當,不敢當,原來是董施主,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
這居然是董家大小姐,雖說修行者要靜心,可董家大小姐的名字他絕對是如雷貫耳。
當年,他剛剛接手圓寒寺的時候,圓寒寺有大半的收入是給董青禾祈福的。
董青禾生下來就身子骨弱,所有人都判定活不長,是董家的人四處添香油錢做法事,還有董家的下人自己來求的,那些受過董家恩惠的人來求的。
還真是多多虧了眼前這個人,那段時間圓寒寺的條件一下子就上去了,而且還是好幾年地求,也不知道他們收了多少關於她的香油錢。
這一次可是一個大活人站在他面前啊,還真是少見。
“大師過獎了。”董青禾端正地坐着,神態恬靜,語氣和緩。
眼前董夫人生死不明,這董家大小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明弘方丈心裡有了一定成算,這個師弟,還真是,他也幫不了了。
“這次來,是來見明空大師的,還煩勞方丈大師了。”
董青禾並你不打算跟明弘大師說太多,也沒什麼用啊。
“董施主要見明空師弟,貧僧這就讓人找他過來。”
董家是什麼人家,這董青禾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估計是偷跑出來的。
明弘方丈想着,連一個見她的人,她也多一分體面,這大戶人家最重視女子閨譽了。
“不,不用了,我來就是找明空大師的。”
董青禾拒絕了,讓慧岸和尚過來有些話不好說啊。
“那好。”想了想,明弘方丈方丈點了點頭,只要他這裡不傳出去也就行。
這要不是主動說,他也不知道這就是董家大小姐,要不是主動說出來,哪裡能夠認出來啊。
明弘方丈決定親自送董小姐去明空師弟那裡,這是貴客,身子又嬌弱。
董青禾天生的弱病,還真是誰都知道。
“不好麻煩方丈大師。”董青禾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又解釋“這次實在是家裡太忙了,我想幫忙,就偷偷出來了。”
她來找明空,是董家的事,她是偷偷來的,說不定後腳,董家的人就來了。
董家的人,爲什麼來,還能有什麼,韓珍的事啊。
聯想昨日藥菩薩的事,還有什麼不明白,這董大小姐,也是一個孝順的。
這要出院子,董青禾就戴上帷帽,這年頭的大家閨秀出門都要有遮掩,也有人覺得麻煩是無所謂的,董青禾平日裡卻是沒用過,也就上次去買首飾用過一次。
這次莊子上的人自然是把什麼都準備妥帖了,她這出門本來就是有利用柔弱的心思,這東西當然更要用上了。
這一路,不少和尚都遠遠瞧着,自家方丈陪着一個女孩說笑,一臉慈祥。
明弘方丈是什麼人,他是仁慈大度,善良敦厚,但這改變不了他是一個方丈的事實,而且還是一個和尚。
什麼人值得他這樣陪着,即便是曾經來過的幾位老夫人,也只是站着寒暄幾聲或者在房間裡講佛法。
什麼時候這樣陪着一個年輕女子,也不怕有什麼不好的名聲。
只能說,這人身份不一般。
這是圓寒寺,當然沒人敢上前來問方丈,都遠遠地捎了眼睛,看看這是要往哪裡去。
董青禾是纔來過圓寒寺的,也不想再聽明弘仔細介紹這裡的情況,只是委婉地告訴他,自己很想早點找到明空大師。
到了後院,人就更多了,可能是因爲這裡是他們的地盤,一些僧衆看這邊的眼光更明顯了。
明弘方丈一向是和藹的,不同他們計較,可這是用千金萬貴來形容都感覺窮了的董家大小姐,嬌弱得很,哪裡是這些和尚好奇的對象。
直接轉頭看了好幾眼,衆僧才散開了。
他們好奇啊,這可是第一次看到方丈這麼接待一個女客,而且這女客還沒有一個服侍的人。
這可就奇怪了。
一直到了慧岸和尚的院子前面。
明弘方丈示意後面的人去敲門,等了一會兒,再敲了敲,就自己進去了。
明空沒有跟着的小和尚,這種開門的事都得是自己來。
只是他在裡面有時候打坐運功或者有什麼事沒注意,這就開不了門。
他也說過,有什麼大事白日就直接進院門,但就在院子裡喚他,不可以進屋。
上次那和尚是負責這裡的一些瑣事的,平日裡也來處理一些雜事,是來慣了的,這院門他都是直接進的。
這一次明弘來了,自然是大事,只是他是方丈,做事要妥帖,這才讓人敲了兩次門。
不等明弘方丈和董青禾進去,已經有小和尚先進去把他們來的事告訴慧岸和尚了。
其他人都關注着這裡,又是來找明空師叔/師伯/師叔祖的,昨日纔有一羣男人來過,今日怎麼又來人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儘管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應該這樣子,也有很多人強烈好奇啊。
人都進來了,慧岸和尚當然不能當沒看到,直接就出來了。
“方丈師兄有禮。”
“阿彌陀佛,打擾明空師弟了。”明弘方丈先是客氣了一下,又轉頭,讓跟來的其他人都離開院子。
他這是有什麼不便讓所有人知道的事要談,而且還是有關那個女子的事。
董青禾轉身:“方丈大師,這件事我想單獨和明空大師談談。”
“這。”明弘方丈猶豫了,臉色有些糾結。
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妥,董施主若是帶了其他人來也就罷了,這次貧僧是一定要留下的。”
孤男寡女待在一個院子裡,即便這男人是一個老和尚,也不妥啊。
這可是董家大小姐,真正的富可敵國的董家,這可不是沒人關心的人,董家大小姐可以說得上是從小就被全國的百姓寵着長大的。
儘管沒人會跑到董家說我心疼你閨女,我念了多少經,捐了多少錢爲她祈福,可這都是實事。
“方丈大師放心,無事的,明空大師是貴寺的大師,我自然是安心的。”
董青禾朝着他笑了笑,那笑容怎麼說,很是自信,完全沒有忸怩或者尷尬。
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笑容。
這大家族出來的人,又怎麼會真的害羞,明弘自我檢討,看上去沒人跟着,估計,是他看不到跟着的人。
這一路,董施主可沒說過她是一個人。
“也好,貧僧就在院門外面等施主和明空師弟。”
意思就是,明弘要守在外面等她。
明空看了她一眼,這是什麼身份?明弘絕對不是會爲了權勢而折腰的人,相反正因爲他堅持出家了那一套,不肯處處討好權勢,都沒什麼大人物來這裡。
可這個姑娘,明弘怎麼這麼討好,這是誰家的?
看明弘離開院子,伸手取下帷帽,董青禾露出微笑:“慧岸。”
慧岸和尚一陣頭疼,這又是一個因爲以前的事來找他的,簡直煩。
但因爲剛纔明弘的態度,他還不能大聲發火,只能低頭:“貧僧法號明空。”
“明空?”董青禾笑了:“你以爲起了一個法號就能真的四大皆空,你做過什麼,自己清楚。”
“阿彌陀佛,貧僧聽不懂女施主的話。”慧岸和尚依舊採取裝傻充愣的法子。
“慧岸,昨日的事你已經忘了不成,要不我回去找你的師侄來把你以前的事告訴這邊寺廟的人,你覺着他們還會不會留你。”
“小姑娘,你是誰?”
慧岸和尚眼神露出精光,這個小丫頭鬼精的,而且,背後還有人。
至少,和藥王谷是有關係的,要不然也不能知道昨日的事。
昨日才推脫掉了,今日這丫頭就敢一個人找上來,可見至少這丫頭,身份不一般。
“我是誰不重要,我來這兒就是問你討厭解毒丸的。”
董青禾歪着頭,帶着笑意,開門見山,一臉識相的就快點交出來的意思。
“這是什麼道理,好生潑辣的小姑娘,貧僧這麼大年紀,還沒見過這樣討要東西的人。”
這個就是真的拉下臉了,慧岸和尚還沒見過這樣的丫頭。
“慧岸,你也別見怪,那東西反正也不是你的,你也這麼大年紀了,說不好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你留着做什麼。”
“還不如。”說到這裡,董青禾黝黑的眼珠子一轉,“開一個價,我買下來,好歹這銀子還能生東西,那東西估摸着,你以後也用不着啊。”
慧岸和尚實際上是不缺銀錢的,還是那句話,他是和尚,用不着大筆銀子啊。
住在寺廟裡面,吃的是寺廟裡面的飯,他輩分年齡還高,分到的個人的東西也都是好的,衣物也都是寺廟發的僧衣,和尚有用不着發冠、壓衣服的玉佩什麼的。
可以說,只要不是自己想吃小竈,要買好的紙筆書本這些,或者是想出門遊山玩水,其實是用不着花錢的。
反而,他拜入這裡的時候手裡是有一筆銀子的,這些年圓寒寺發的錢也都收着,他有不缺錢。
“狂妄,這種東西也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
他是以前算得上是半個武林中人,佛緣廟畢竟是習武的,對這種珍貴的東西尤其執着。
覺着這個丫頭,簡直不知好歹,不識貨,敗壞了武林聖物,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你拿到這東西,除了別人的一條性命還付出了什麼,還在這裡矯情,說得好像我不知道你的事似的。”
董青禾拿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他,一副痞子的樣子,和大家小姐完全是兩樣。
就連慧岸和尚都有些傻眼,這能夠讓明弘方丈畢恭畢敬的人,他敢肯定不是武林中人,那就是真正的大家小姐。
可這模樣,哪裡像是大家小姐,這明明就是行走武林的人。
“你到底是誰?”
慧岸和尚眯着眼,眼神有些冷,這真是來買東西的?
“我就是來和你做一次買賣,當然,買賣不成仁義是肯定不在的。”
董青禾睜大了眼,一副刁蠻的樣子,嘴角上揚,就差一個椅子讓她坐着顯擺了。
“不知所云。”慧岸和尚不想搭理她,看明弘的態度也不好得罪,就眼不見心不煩好了。
轉身就要進屋,又聽到董青禾在背後嘀咕:“大和尚你彆氣惱麼。”
可是,偏偏這話音還在院子裡,身邊就刮開一陣強風。
一隻素手出現,慧岸伸手格擋住,心裡也有些吃驚。
這麼俊的功夫。
董青禾又一腳踢了過去,兩人就這樣動起了手。
慧岸的底細她是查過的,慧岸卻不知道她的底細。
這一路折梅手是明心蘭教她的,明心蘭是俠女,會很多適合女子學的功夫。
因爲生了一個兒子,爭了半天夫妻倆才從葛禹那裡爭過去半個女徒弟,可不得一股腦地全都教她。
兩個人忽然就動起手來,這是董青禾早就打算好的,要告訴慧岸她的硬氣。